包國強也很清楚,出于相互制衡和監督的需要,新任的市長肯定不會是他的人,也不可能是田剛強這一系的人選,所以趙文斌肯定沒有辦法坐穩市長位置。
按照包國強的想法來說,是找一個比較配合的市長,比如楊浩偉。如果楊浩偉進一步擔任市長,那么空出來的位置就由趙文斌頂替,這就是一個比較理想的結果。
因為包國強本人是從中江省調過來的,在西京市并沒有什么可用的人,雖然說老領導田剛強也在西北省任職,不過龍林桂在西京做了六七年書記,控制力比較強,田剛強到西北省的時間也比較短,對西京市的影響也比較有限。包國強雖然能夠得到一部分助力,可是主要還得靠他自己打開局面。
包飛揚跟楊浩偉的接觸并不多,僅有的也就是吃飯那一次,前后不到一個小時。他想了想對包國強說道:“我對楊副市長的了解并不多,據說他在發展經濟和招商引資方面向來十分大膽,雅達利公司的引進與其說是龍書記的手筆,不如說是楊副市長力主并著力落實的。”
“如果楊副市長轉正的話,相信他在這方面會有一些建樹,并且他也能整合很多力量,將他的想法落實。”
包國強下意識地挑了挑眉毛,旋即失笑地點了點包飛揚:“飛揚啊,跟伯父說話你還打這些馬虎眼?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說嘛!”
包飛揚笑了笑,說道:“伯父,這都是我的真實想法,至于更直接的想法,其實才是根據這些推斷出來的,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影響伯父您自己的判斷比較好。”
包飛揚說的話雖然簡單,但是里面其實包括了兩層含義,一層是楊浩偉大膽的施政風格與包國強積極但是穩妥的發展策略并不完全一致,楊浩偉比較重視引進,包國強在強調引進的同時,更加注重內部的改革和自身的發展壯大。
另外一層則是如果楊浩偉一旦轉正,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面整合龍林桂留下來的勢力,在市里和包國強進行對抗,甚至在可能常委會上占據上風,這樣一來,當包國強和楊浩偉發生分歧的時候,楊浩偉很有可能通過常委會將包國強架空。雖然說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是卻不能不防。所以從這兩點來說,楊浩偉其實并不是最佳人選,甚至并不是包國強愿意看到的人選。
包國強點了點頭,他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不過受到龍林桂和楊浩偉連續不斷釋放出的善意的影響,覺得這樣有利于團結協作。可是他和楊浩偉的工作思路并不一致,沖突在所難免,到時候他這個一把手不能占據上風,將會陷入巨大的被動當中。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包飛揚看法似乎更有道理。
覺察到包國強的心思,包飛揚笑了笑:“其實伯父你也不用為這件事操心,左右不會是你和田省長的人,我想涂書記應該會有一些想法吧!”
“呵呵,你小子,讓你出個主意也想著要偷懶。”包國強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很清楚現在省里面的形勢,差不多是涂延安、田剛強和龍林桂三足鼎立,涂延安最為強勢,不過相比起龍林桂來,涂延安對西京市的影響比較弱,這是涂延安無法容忍的,所以這一次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
這也就意味著楊浩偉轉正的機會微乎其微,讓包國強感到遺憾的是如果楊浩偉不能空出位置,那么趙文斌就沒有了前進的機會,也是挺可惜。正所謂有一利必有一弊。
不過情勢如此,也非包國強所能夠改變。
第二天早上,包飛揚乘車趕到西京國際機場,準備乘坐西京到京城的航班,因為是臨時決定行程,訂票的時候已經沒有頭等艙或者商務艙的票,包飛揚就買了一張經濟艙的機票。
換了登機牌,包飛揚坐在候機區等候,并從包里拿出一份資料,準備利用這段時間看一看。
他剛剛坐下,突然旁邊響起一個聲音:“咦,包飛揚?真的是你啊,包飛揚!”
包飛揚覺得聲音有點耳熟,他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熟人,大學時候的同學高尚玉。
說同學可能也并不貼切,因為高尚玉是包飛揚他們上一屆的,嚴格來說只是校友,并且不是同一個專業的。
包飛揚之所以認識高尚玉,并且還比較熟悉,完全是因為高尚玉曾經追求過孟爽一段時間,不過那個時候被奉為中天工大“男神”的高尚玉并沒有獲得孟爽的青睞,最終落得個鎩羽而歸,在中天工大被傳為笑談。
在包飛揚的記憶中,當初為了搞定孟爽,屢遭拒絕的高尚玉曾經向自己發起挑戰,不過在高尚玉自以為拿手的籃球項目上,被包飛揚打得找不到北,惱羞成怒之下,高尚玉又找痞子試圖教訓包飛揚一頓,沒想到又反過來被包飛揚毆打了一頓,還被記了一個處分。
按理說兩個人曾經是仇人,不過學生時代發生的事情,通常都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被當成趣事一樣回味。
包飛揚看到高尚玉,倒也沒有因為當年的事情產生偏見,笑著站了起來,禮貌地伸出手掌:“高尚玉?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的是太巧了。”高尚玉瀟灑地張開雙臂,跟包飛揚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后伸手攬住旁邊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笑著對包飛揚說道:“飛揚啊,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顏真真,她的父親就是西北省民航局的副局長,你以后要坐飛機的話,提前跟我打個招呼,頭等艙隨便坐,還可以給你打四折。”
然后又回頭對那個身材高挑的美女說道:“真真,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在中天工業大學讀書時候的同學包飛揚。”
聽到高尚玉有些顯擺的話語,包飛揚不以為意地伸出了手,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哦,那就是師嫂了,幸會幸會。”
顏真真身材高挑,長得也還算端正,就是妝畫得有點濃,打了很厚的粉,但是看起來有些老相,恐怕也有三十多歲了,她淡淡地看了包飛揚一眼,勉強點了點頭,好像沒有看到包飛揚伸出來的手一樣,徑自轉過身對高尚玉說道:“那我就送到這里,等會兒你自己進去,我先走了。”
“行,寶貝,我會想你的。”高尚玉甜膩膩地叫了一聲,又跟顏真真親熱了一會兒,等到顏真真離開以后,才又來到包飛揚身旁,大咧咧地一拍包飛揚的肩膀,說道:“飛揚啊,你換了登機牌沒有,是哪個艙?”
包飛揚說道:“經濟艙。”
“啊呀,你怎么就坐經濟艙啊!”高尚玉很夸張地叫道,說完又連連搖頭:“可惜了,你沒有早點跟我說,要不我還能給你弄一個頭等艙的座位,可是現在飛機都快要起飛了,恐怕頭等艙的位置都已經有人了,不好弄了。”
“算了,經濟艙也一樣,反正也就一個多小時。”包飛揚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位“學長”有些顯擺的意思,他也懶得解釋。
“那怎么能一樣,你是沒有坐過頭等艙吧,頭等艙里面的條件好多了,坐著就是一種享受。”
高尚玉夸張地說道,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哎,包飛揚,你跟那個…孟爽現在怎么樣?我記得孟爽當初追你追得很緊吧?你別誤會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現在算是知道了,學生時代的愛情都是假的,什么愛情啊,只有你走上了這個社會,才會知道它的殘酷,根本容不下那種愛情的存在,你也應該工作兩年了,能夠理解我的話吧?”
包飛揚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呵呵,差不多是這樣吧!”
高尚玉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啊,現在想一想,我們那個時候真是太幼稚了,為了所謂的愛情,好像可以付出一切,其實呢,那種愛情是最不穩固的,大學里那么多戀人,基本上到畢業的時候就分手了。”
說到這里,他又一拍腦袋,仿佛像剛想起來一樣,說道:“哎,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后來跟孟爽怎么樣了,到底談了沒有?我記得她和你一樣,也是中江省的人啊?不過即使談了,估計也長久不了,現實太殘酷啊!”
包飛揚對高尚玉的這一套理論有些不太感冒,不過還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呵呵,高師兄,我和孟爽現在處得還不錯,基本上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是嗎?那恭喜你了!”高尚玉有些愕然,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旋即干笑了兩聲說道:“嘿嘿,也對啊,當初孟爽連我都沒答應,不就是為了等你嗎?難怪你們能夠堅持這么長時間呢!”
隨即他就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包飛揚你在哪里高就啊,這次是來西京出差,還是就在這邊上班啊?”
包飛揚道:“我就在西京上班,省環保廳。”
“吆嗬,當干部了?”高尚玉笑了笑:“不過機關里不好待吧?現在不是流行下海和停薪留職嗎,就機關里那點收入,根本不夠用吧?我說你小子也不至于吧,你在學校的時候不是挺牛的嗎,找個大企業上班應該不是問題吧,怎么跑到機關里去了?”
和以后考公務員成為熱點不一樣,改革開放以后,八十年代中后期和九十年代初期,效益比較好的大企業更受歡迎,機關里還流行過一段時間的下海熱,停薪留職熱,國內的第一批成功的商人有不少就是這部分人。
不過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他們將來或許會后悔當初的決定,因為也就是這幾年時間,隨著改革開放進入調整階段,國有企業、集體企業逐漸暴露出很多問題,發展陷入困頓,下崗成為社會熱點問題,人們會再一次發現機關工作的穩定。
隨著就業市場的放開,雙向選擇、自主擇業成為慣例以后,公務員更是成為很多人眼中的“金飯碗“幾十比一的考錄比例都成為尋常。
不過在這個時候,機關里的小科員確實沒有后來那么尊崇,就算在一些人看來還算是個不錯的職業,但是對于當時的大學生,對于很多人來說,又確實不算什么。
高尚玉當然也不會想到包飛揚剛剛畢業兩三年,就已經成為手握實權的正科級干部。
包飛揚感覺有些好笑:“呵呵,機關其實也挺好的,穩定,也能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