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保國沒有再阻止自己離開,秦風也是松了口氣,在少管所里呆了三年多,說完全不怕胡大所長,那真有些不現實。
拐過正對著少管所大門的那條街道后,秦風的眼睛看向一個巷子,停住了腳步,開口說道:“出來吧,鬼鬼祟祟的躲這兒干嘛?”
“風哥,這…這不是胡閻王在那嗎?我們倆都有點怕他!”一個弱弱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了出來,緊接著里面走出了兩個人。
和兩年前相比,李天遠的個子又高了不少,足有一米八五左右,鼓囊囊的肌肉似乎隨時可以將那身衣服給撐破,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呈現出健康的黑色。
至于當年的那個小胖子謝軒,現在則是變得更加胖了,看著秦風笑起來的那張臉,幾乎看不到了眼睛。
“脫了那身警服他就不是兵,不穿那身囚服,你們也不是匪,有什么好怕的?”
秦風微微撇了撇嘴,不過看到兩個唯一在監牢里能談得到的同齡人,心中還是有些高興,上前走了幾步,在李天遠和謝軒的胸口上錘了一下。
“習慣,習慣了而已!”
李天遠訕笑著,一手接過秦風拎著的塑料袋,開口說道:“風哥,咱們先去喝酒,然后找個澡堂子泡泡澡,去去晦氣,晚上你就住我那吧!”
“對!”謝軒在旁邊補充道:“風老大,要不要給您再個女人,好好泄瀉火啊?”
“小胖你什么時候好這口了啊?”秦風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謝軒,說道:“女人就算了,吃點東西洗個澡,我在石市呆不了幾天。”
“什么?!”
聽到秦風的話后,李天遠愣了一下,有些著急的喊道:“風哥,你可說了出來讓我跟你混的,我都等了你一年多了!”
“遠子,有事做下再說,在這嚷嚷什么。”
秦風沒好氣的瞪了李天遠一眼,這哥們個頭長高了,脾氣也跟著見漲啊,不過看了李天遠和謝軒身上穿的衣服后,秦風眼中卻是露出一絲異色。
這會正值四月份,石市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正是穿兩件衣服的季節,而李天遠還穿著件破單棉襖,顯得有點落魄。
而謝軒穿的也不怎么樣,一件半舊的羽絨服套在身上,緊繃繃的很不合身,估計是幾年前的衣服又翻出來穿的。
秦風是知道謝軒家境的,這小子家里即使沒有上億的資產,幾千萬應該沒什么問題,在獄中的這兩年,他可是沒少給自己送東西。
所以在看到兩人稍顯落魄的樣子后,秦風也愣住了,因為小胖子半年前探視自己的時候,還吹噓著要開最牛逼的車子接自個兒呢。
“走吧,先去吃飯。”雖然心中好奇,秦風嘴上卻是沒說什么,這里距離管教所實在太近,秦風也怕胡老大再來追自個兒。
這座前身是監獄的少管所是建在市郊的,去城里只有一班車,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秦風幾人來到了一個門口有保安的小區。
在九七年這會,只有在南方發達城市才有物業的概念,從這個小區門口那些穿著制服的保安身上,就能看出這應該是石市比較高檔的住宅區。
看門的保安似乎認識謝軒,擺了擺手就讓幾人進去了,跟著謝軒七拐八拐的,三人乘坐電梯來到了一座小高層的十二層。
“風哥,這是石市最高檔的一個高層建筑,是整個石市第一棟帶電梯的住宅樓。”
拿鑰匙開門的時候,謝軒給一直默不作聲的秦風介紹一下,不過看他的臉色,卻是絲毫沒有住在這種高檔小區高興的樣子。
“這就是石市最高檔的小區?”打開門在房子里轉悠了一圈之后,秦風算是明白了。
房子倒是不小,四室兩廳,足足有兩百平方米,站在陽臺上,更是一派環山抱水的景色,從風水學上來說,這是一處適宜住人的風水寶地。
但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個房子卻是一處毛坯房,水電雖然都通了,但那入眼所看到的水泥地板和墻壁,卻怎么都不像是住人的房子。
房里的家具,除了在客廳正中擺了一張桌子之外,就地上兩張床墊了,甚至連椅子都沒一張,從床墊中間地上鋪著的報紙能看出來,這哥倆似乎都是坐在床墊上吃的飯。
“風哥,對不起,今兒委屈你了,咱們湊合吃點吧,等明天我拿到了錢,一定請你吃頓好的!”
李天遠從床墊一頭拿過一個塑料袋,打開之后,將一只燒雞和幾個鹵菜拿了出來,而謝軒則是摸出了一瓶燒酒,是那種監獄廚房燒菜用的最劣質的白酒。
“你們哥倆,怎么混成這樣了?”
說老實話,秦風雖然之前就有些心理準備了,但是看到眼前這情形,心中還是感覺詫異萬分,他能看得出來,這哥倆拿出的這點酒菜,應該也是花了很大心思了。
“風哥,這事,說起來還都怪我。”
聽到秦風的話后,謝軒低下了腦袋,張羅著將地上的那些鹵菜都給打開,說道:“咱們邊吃邊說吧,我留下來,也就是想見見風哥你。”
“酒瓶給我吧。”
看見李天遠拿著那瓶酒往嘴里塞,秦風伸手搶了過去,右手拇指和食指一錯,瓶蓋悄無聲息的落入到了掌心里。
“看到了沒,李老大,我說等風哥出來吧!”見到這一幕,李天遠和謝軒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謝軒更是一臉興奮的神色。
秦風在地上的三個碗里倒滿了酒,說道:“行了,別打啞謎了,快點把事情說說。”
“是這樣的,風哥…”謝軒拿起地上的那碗酒一口喝下了肚,兩年多沒見,他身上的公子哥做派早就沒了,倒是多了一股子江湖味道。
隨著謝軒的講訴,秦風這才知道了發生在兩人身上的事情。
原來,李天遠出獄之后,的確聽從了秦風的話,拿著謝軒寫的條子,找到了謝軒父親謝大志的公司。
而謝大志也很給面子,花錢讓這個兒子的獄友去考了駕駛證,在公司里開車,工資待遇都很不錯,這種憑本事賺錢吃飯的日子,李老大過的十分舒心。
大半年之后,謝軒也出獄了,雖然經歷了牢獄之災的他穩重了許多,但怎么都不肯再上學了,也去家里的公司幫忙。
看到兒子懂事了,謝大志也很高興,不上學就不上學了唄,他本人就小學畢業,對文憑看得不是很重,兒子愿意經商接管家里這一攤子,他正巴不得呢。
于是謝大志就帶著兒子做起生意來,而且刻意的帶他去到一些場合,想讓他多長點見識,也給兒子積累一些人脈。
好巧不巧的是,在一次商業活動中,謝軒居然遇到了曾經被自己羞辱過的那位女同學,其實謝軒是想道歉的,在管教所里呆了一年多,謝軒也明白了很多事。
但是誰知道沒等謝軒開口,那女孩就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像見鬼似的轉臉就跑。
只是謝軒怎么都沒能想到,女孩這一跑,卻是給他帶來了極為嚴重的后果。
女孩的父親,此刻早已是石市的政法高官兼公安局長了,當時他也在那個商業活動現場,當搞清楚女兒哭泣的原因后,局長大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雖然嘴上安撫女兒說是謝軒已經受到了懲處,但作為一個父親,壓抑在心中一年多的怒火卻是再一次的爆發了出來,當時就帶著女兒離開了活動現場。
這世上不乏喜歡揣摩領導心思的人,尤其是官場中人,局長大人這一離開,自然有好事者去打聽怎么回事。
石市的圈子并不大,這一打聽眾人就明白了,原來是謝大志的兒子,曾經對局長的女兒耍過流氓!
聯想到局長大人走時的怒色,有些人就動了心思。
領導是因為你謝大志不開心的,如果你謝大志要是倒霉了的話,想必局長大人的心情就會變好的,領導心情好了,這下屬不也就有了進步的希望了嘛。
所以在那次活動之后,謝老板似乎走了霉運,好多事情都變得不順了起來。
先是工商稅務的來查賬,這年頭做生意的,有幾個賬目清楚的?
一查之下,謝大志公司的帳居然有上百萬的窟窿,如果不是謝老板見機的早,連補稅帶送禮花出去了七八百萬,怕是他早就被檢察院傳訊進去了。
這查賬的事情還沒完,公安局又找上門來,說是要調查謝大志前幾年做進出口貿易時涉嫌走私的事情,緣由就是謝大志的公司沒有進出口權。
天地良心,在九二年前蘇聯解體的時候,謝某人也不過就是個隨著北上大軍去俄羅斯淘金的個體戶,那會去俄羅斯的人,就沒聽說哪個有進出口權的。
開國的那位老爺子曾經說過,這凡事就怕認真,尤其是政府認真起來,那絕對不是人力可以相抗衡的。
謝老板在石市的商業圈里也算是個人物,但放到官場上,真的不算什么,隨便一個小科長,都能拿捏的他求爺爺告奶奶。
在看守所里關了一個月之后,謝大志的事情也被調查的清清楚楚,走私說不上,但偷漏的稅款,卻是一筆天文數字。
雖然局長大人因為顧及影響出來說了句話,免掉了謝大志的牢獄之災,但那筆數額龐大的罰款,直接就讓謝老板這些年辛苦賺的錢都上繳了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