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沉默,似乎在她臉上攏上了一層厚厚的冰。
顧瑾之感覺寒冷,四肢有點僵。
眼前的一切,變得影影綽綽,太后熟悉的容貌,也有了些朦朧。
可最終,太后還是點點頭,道:“你去吧。”
年紀大了,她越來越慈悲。
顧瑾之心里感激,忙道是。她轉身要走,想起了尚在宮門口等著的大伯母,又對太后道:“我大伯母也來了…”
“怎么不進來?”太后問,臉上有了些淡淡的笑容,神色恢復了平常的慈祥溫和。
“沒有傳召,她不敢擅自入內。”顧瑾之解釋。
太后微微笑了起來,讓常順去通稟,請大夫人進來,道:“讓禧平侯夫人直接去景和宮吧,她也急壞了。”
不論顧延韜如何,顧大夫人還是挺得人心的。太后也覺得顧氏大夫人會做人做事,有可取之處,心里對她并不反感。
顧瑾之又道了謝,往景和宮去。
朱仲鈞也要去。
太后便拉著他道:“仲鈞不要去了,母后這里做了螃蟹釀橙,你上次不是吵著要吃螃蟹?”
現在還不是吃螃蟹的時節,所以螃蟹并不肥美。
哪怕是御田的螃蟹,只怕也差強人意。
朱仲鈞興致乏乏,又怕顧瑾之受德妃的氣,硬是要去:“我要去看三公主…”
太后想起他上次說要把三公主抱回去玩,駭了一跳,拉著他不松手。
“仲鈞,你不許胡鬧。”太后道,“你再這里陪著母后,豈不好?”然后又對顧瑾之道。“小七,你去吧…”
朱仲鈞被太后拉著,也不好強行掙脫,一時間居然走不了,只得拿眼睛使勁瞅著顧瑾之。
顧瑾之笑著,行禮道是,轉身要走。
朱仲鈞就不再掙扎。
太后見他安靜下來,手里的勁松了些。
他感受到禁錮松了,立馬抽回了手。跳下炕就跑,一邊跑一邊喊:“小七,等等我!”
太后哪里腿力去追他?
見他跑了,也無可奈何。像廬陽王這樣,發火也是不濟事的。畢竟他什么也不懂。
太后對這個小兒子,很有耐心。
她喊了成姑姑:“你跟著去。別讓王爺瞧見了三公主,又想抱走…”
“是。”成姑姑得令。
大殿里的熱鬧,頓時就空曠下來。
太后默默坐著,想起顧瑾之,心里嘆了口氣。
她是不愿意顧瑾之再管德妃的事。
宮里死人,平常得像日頭朝起夕落一樣。太后心里早無半點憐憫。像德妃那樣,自己把太醫趕走,不顧體面的擺架子,那是她自作自受。
太后并不想慣任何一個妃子。破壞了宮里的規矩。
哪怕德妃死了,也是她自找的…
太后不是很愿意顧瑾之再去。顧瑾之的方子,自然會藥到病除。可那位德妃,豈是好好用藥的主兒?
萬一德妃有個三長兩短。所有的遷怒和指責,都在顧瑾之身上。宮里宮外的那些人。定要落井下石,狠狠將顧延韜一軍。到時,皇帝只怕也會疑惑顧瑾之,甚至疑惑廬陽王。
為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德妃,讓廬陽王再次受到皇帝的猜疑,太后很不愿意。
可顧瑾之站在那里,肩膀有些僵,很難過的樣子,太后就想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許,這才是替廬陽王積德。最終,她同意了。
此刻,大殿里空蕩蕩的,太后瞧著琉璃瓦反映進來的光,似稀薄的霓虹,落在青石板磚面上。
青石磚就鋪了層錦繡錦緞般華麗。
“老了…”太后感嘆。她的心,再也沒有從前那么硬,越老越不中用了。
在這個宮里,最怕心軟。
太后一路熬到今日,她深有體會。年輕的時候,她殺伐不露于形,底下心狠手辣,跟那些努力攀爬的妃子們一樣。
如今,她反而修成了菩薩心腸…
顧瑾之到了景和宮的時候,大夫人也到了。
兩人在宮門口遇著了。
大夫人什么也沒多說,只是輕輕拉住了顧瑾之的手,用力捏了捏,帶著她往例走。
朱仲鈞跟在她們身后,最終加快幾步,跑到了她們前頭。
德妃在內殿,半躺在床上,眉目緊鎖,喘氣越來越重,甚至不能再躺下了。她躺下就透不過氣來。
半躺著的德妃,臉色發紫,胸悶氣短,正在沖小內侍發火:“…太醫…太醫怎么還不來?”
太醫院的那些御醫們,誰不是見風使舵?
感覺到太后娘娘對德妃這病不是很在意,而德妃又難伺候,眾人便推三阻四,此刻都沒人來。
鞋女蘭兒都急哭了,見德妃罵人都沒力氣了,就幫著呵斥小內侍:“還不快去請?再不來,他們都不想活了,什么太醫,這樣偷懶托大,腦袋還要不要…”
然后就看到了顧瑾之和大夫人進來。
蘭兒似看到了救星,噗通跪到了顧瑾之面前:“七秀,您快給娘娘瞧瞧。娘娘這也不知是怎么了,喘不過來氣。”
德妃的確很難受,就沒有再推辭。
她撇過臉,不看顧瑾之和大夫人,卻也沒有趕她們走。
她的態度,讓朱仲鈞很不高興。
顧瑾之拉起了蘭兒,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快起來。”
她也沒多說什么,走到了德妃床邊坐下,道:“娘娘,我給您號脈…”
德妃漠著臉,不答語。
大夫人就知道德妃仍存了氣,怕顧瑾之委屈,就接話道:“瑾姐兒,你快給娘娘瞧吧…”
德妃也不伸手。
顧瑾之親自去拉她的手,她倒沒有拒絕,將手給了顧瑾之。
在診脈的過程中。德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發紫、發黑,她胸口的氣都喘不上來,人也越來越難受。
“本宮…本宮到底是怎么…”她終于轉過臉,問顧瑾之。
大夫人心里也發涼,從來沒見過德妃這種癥狀。
“有我呢。”顧瑾之抬頭,目光堅定看著德妃,道,“娘娘不會有事的。不要多想。闔眼歇息一會兒,不要深吸氣…”
德妃哪里歇得了?
她難受得厲害。
顧瑾之診了脈,發現德妃的脈細沉無力;她臉色紫黑,喘氣不上,這些都是敗血沖肺的癥狀。
和顧瑾之預想的一樣。
她就問德妃:“您下腹是否腫脹?”
德妃點點頭。
“先只是下腹脹痛…請了太醫。卻說什么情志不暢,氣機不利…混賬太醫…”難受的時候,德妃還是要罵人。
顧瑾之就知道她為什么把太醫趕走了。
那位太醫倒也不錯,知道這病的起因。
德妃的敗血沖肺,的確是因為心情不暢,肝血不行,導致了氣機不利。惡露無法下通,就上逆沖肺…
這個原因,德妃無法接受,她不想別人知道她心情不好。
顧瑾之就沒有再提。只是道:“您這是敗血沖肺,乃是產后危急重癥之一。我先給您配藥,趕緊喝下去…”
德妃點點頭。
顧瑾之起身,出了內殿。喊了宮人拿筆墨紙硯來。
她寫了方子,又道:“從太醫院拿一套研磨藥材的小舂子來。我要親自研藥…”
服侍的是德妃身邊比較機靈的蘭兒。
她道了是,拿著方子,親自去了御藥房取藥。
她跑得很快,根本不顧宮里不準疾奔的規矩,很快就到了御藥房。
顧瑾之方子上的藥很簡單:花蕊石、延胡、末藥、血竭各三錢。
沒有引藥,抓藥的小內侍就問:“姑姑,這藥是做什么的?”
“別廢話了,娘娘等著急用…”蘭兒一改往日的熱情溫柔,急促催著小內侍,趕緊把藥抓好。
大約兩刻鐘,蘭兒便從御藥房回來了。
她跑得滿頭是汗。
“七秀,怎么煎熬?”蘭兒喘著粗氣問,“奴婢來熬…”
“不用了…”顧瑾之道,“你去吩咐準備好開水即可,等會兒先用開水沖泡…”
蘭兒微訝,卻也沒再多問。
顧瑾之就將四味藥,全部放在小舂子里,慢慢研磨起來。
研磨得差不多,她將藥末篩出來,放到小秤上稱。
稱了一錢的小藥末,顧瑾之轉身對蘭兒道:“去端一茶盅開水來,要滾水…”
蘭兒立馬去了。
滾水倒來之后,顧瑾之將一錢的細藥末倒進去,讓蘭兒端給德妃:“快拿去給娘娘喝。別撒了。”
蘭兒道是。
等蘭兒一走,顧瑾之又將剩下的藥末篩了一遍,篩出一錢,用紙包了,半個時辰之后,再給德妃服用一次。
還剩下大約六錢藥末,顧瑾之用紗布包了,交給小內侍,道:“拿去煎熬,要濃汁…”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她才微微舒了口氣。
不知不覺,額頭上滿是汗。
后背也汗濕了。
定是方才研藥的時候,太過于用力的緣故。
她吩咐好了,就往德妃的內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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