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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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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瑾之要出門,朱仲鈞非要跟去。

  他怕顧瑾之被人欺負。

  南昌王自幼高高在上,不會顧及旁人的感受,有時候說話重了,朱仲鈞怕顧瑾之難受。

  有朱仲鈞在場,南昌王說話也會輕柔幾分。

  “我要那邊待一整夜,你在場未必合適,留在家里睡覺吧。夜又涼。”顧瑾之道。

  朱仲鈞牽了她的手,道:“我是傻子,什么合適不合適?走吧…”

  顧瑾之推脫不開。

  到了南昌王府的別館,管家親自再門口迎接。

  顧瑾之的馬車在垂花門前停下來,換了內院的小油車,到了正院。

  正院依舊悄無聲息,有丫鬟婆子穿梭,也是凝神屏氣。

  顧瑾之慢慢往里走。

  站在正院的臺階上,她的腳步微微一緩。

  放佛留意到了什么,顧瑾之回眸看了幾眼。

  正院前頭的左右兩間廂房,其中一間的正門,又丫鬟撩起簾櫳出來倒水。

  一抬頭,那丫鬟和顧瑾之的目光看個正著。

  她忙給顧瑾之行禮。

  顧瑾之笑了笑,轉身這才進了正院。

  朱仲鈞悄聲問她:“看到了什么?”

  “東廂房門口有株錦紅垂枝梅,枝條都落在了地上。上次來的時候正好下雪,我就多看了幾眼。當時還想,能住在這里,挺幸福的。而后就看到了房門上落鎖。現在竟然有人住…”顧瑾之笑著小聲和他嘀咕。

  朱仲鈞就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

  他向來目光敏銳,什么都要做到心里有數。

  上次到這王府,東西廂房閑置無用。朱仲鈞也是知道的。

  他只是不明白顧瑾之為什么突然說什么。

  他道:“可有不妥?”

  顧瑾之沉思了一下,最終搖搖頭:“…說不上不妥。只是每個改變,會可能發生一些事情…”

  “王妃是因為東廂房住了人,中邪了嗎?”他打趣顧瑾之。

  顧瑾之笑了笑。

  “可能!”她道。

  朱仲鈞沒再說什么。又露出一臉的嬌憨,是那個傻傻的廬陽王。

  他們很快就到了正院大門前的丹墀上,丫鬟迎了出來,替他們打起了簾櫳。

  南昌王仍在。陪著王妃。

  身邊圍滿了丫鬟婆子、偏妃侍妾,還有四個孩子。

  有人半坐著,有人站立著。

  看似其樂融融。

  王妃的眼睛,卻只在一個四五歲、穿著寶藍色灰鼠皮襖的小男孩身上打轉,滿目柔情。

  他應該是南昌王的世子爺。

  看到顧瑾之進來,眾人紛紛起身。

  各自行禮一番,顧瑾之就坐到了南昌王妃身邊。

  南昌王就對眾人道:“都散了去吧…”

  幾個偏妃侍妾忙行禮作辭。

  其中一個穿丁香色十樣錦褙子的女子,卻站著沒動。

  她柳眉清俊,杏眼水靈。一臉的恭敬溫順。站在后面。她的眉眼。和南昌王妃有幾分相似。

  顧瑾之聽說南昌王有位偏妃,是王妃娘家的堂妹…

  南昌王和王妃見那位偏妃留下來,都沒有說話。任由她在一旁服侍。

  顧瑾之斂了心神,給王妃號脈。

  得出的結論仍是和上午一樣。

  該有的脈象沒有。不該有的脈象偏偏又出現了。

  顧瑾之好多年沒碰到這樣棘手的病家。

  應該說,失音聲啞,多是體內有寒。

  而王妃體內無寒,卻有熱氣凝聚中焦。

  一般體內有熱,會造成水濕。

  濕困中焦,應該是脾陽受損,脾胃不正,吃不下飯而已,怎么會傷了肺而聲啞呢?

  顧瑾之診斷之后,將自己診得的情況,如實告訴了南昌王。

  她說得很簡單,道理并不高深,南昌王也能聽懂。

  他的濃眉緊擰,沉默不語。

  顧瑾之見他眉宇間有點不相信,知道他的心思,就道:“要不,您再請旁的大夫來瞧瞧?”

  自己看不出病因,總不能不讓人家換大夫。

  南昌王微微思量。

  他大概在想換誰比較妥當。

  王妃則拽著了顧瑾之的手,連連沖南昌王擺手。

  她緊緊拉住顧瑾之不放,意思是她只要顧瑾之瞧瞧。

  然后又沖顧瑾之點點頭,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意思是讓她慢慢想,不要著急。

  南昌王也想起了太后的病。

  因為病因沒有查出來,折騰了一年半。

  最后還是顧瑾之治好了。

  顧瑾之看病既老實又嚴謹,這一點就強過很多一來就倉促下結論的大夫。

  南昌王道:“不必了。既然是請了顧小姐,就一事不煩二主,還請顧小姐多操心。”

  顧瑾之點頭道是。

  她道:“王爺不常在這院子里,王妃的病癥,身邊服侍的人更加清楚。您陪在這里,也幫不上忙。不如您先去忙,我陪著王妃,今夜歇在這里…”

  南昌王想了想,點點頭。

  他對朱仲鈞道:“六弟吃飯了嗎?”

  朱仲鈞搖頭:“還沒有。”

  “二哥陪你去吃飯。”他招呼朱仲鈞出去。

  朱仲鈞依依不舍看了眼顧瑾之,猶豫不決。

  南昌王就笑道:“顧小姐也不會跑。等六弟吃了飯回來,她還在這里…”

  朱仲鈞就陪著南昌王出去吃飯。

  那位龔偏妃,忙出去服侍。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

  顧瑾之坐在王妃床前的錦杌上,喊了王妃最得力的丫鬟,仔細問了問她王妃最近的日常。

  那丫鬟一一答了:“和平常無疑。如果王爺歇在這里,就服侍王爺用膳。上次見管家的婆子們;中午歇會兒午覺,下午就和叫人把世子爺領來說話;晚上吃了飯,就拜拜菩薩…”

  “王妃還拜菩薩?”顧瑾之一直沉默聽著。

  聽到這里,她倏然開口。

  南昌王妃和那丫鬟都以為她找到了病由。兩人臉上浮動了希冀。

  王妃連連點頭。

  那丫鬟就回答道:“是!王妃信觀音菩薩,家里請了一尊,經常要拜拜…”

  信仰,不過是種精神寄托。

  “王妃什么時候才開始信觀音菩薩的?”顧瑾之又問。

  王妃想了想。叫丫鬟拿了紙筆來。

  她寫了“八歲”,然后想了想,又埋頭寫了半天。

  等她寫完,顧瑾之拿起來一看,她寫著:“八歲始信,乃是仰承家慈之志,惟盼性格貞靜。”

  原來是她母親讓她信仰觀音菩薩,到達靜的性格。

  只是,八歲的孩子…

  顧瑾之拿了這張紙。看了一會兒。又問她:“那當年是因為什么。才突然信了菩薩的?總有個原因吧?”

  王妃就抿唇沉默。

  她說不出話,只能又寫,問顧瑾之為什么這樣問。

  “您若是不便說。我猜猜如何?”顧瑾之笑了笑,“是不是姊妹失和。為了爭某樣東西打鬧起來,被令慈責罰?”

  王妃睜大了眸子,錯愕的看著她。

  顧瑾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您當時應該是輸了。令慈跟您說,要悌愛無爭,不可吵鬧失了身份,要顧及大戶閨秀的體面,讓您跪菩薩,作為懲罰。”顧瑾之道,“從此以后,您若是心里有了不平,就愛跪在菩薩面前,以求平和,可是如此?”

  王妃臉色變了又變。

  她握著筆的手,竟微微顫抖了起來。

  漸漸的,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好半天的,她才微微平靜,點了點頭。

  她大概是被顧瑾之猜測得如此精準而嚇了一跳。

  又想起自己跪菩薩的原因,心里的那些不平又涌上了,才情緒有了激動。

  “王妃的病,可是跟拜菩薩有關嗎?”那個丫鬟問顧瑾之,“是不是被香火嗆了?”

  她說完,王妃的眼睛也亮了亮,以為知道了病根。

  顧瑾之卻無奈笑了笑。

  正在此時,她聽到了朱仲鈞的笑聲。

  她不由側耳傾聽,動作很明顯。

  “哪里來的笑聲?”她問那丫鬟。

  丫鬟忙道:“廬陽王爺在花廳說笑的聲音。”

  顧瑾之沒有再說什么,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南昌王妃和那丫鬟都是一頭霧水。

  顧瑾之站在正院門口的丹墀,聽到了半天,隱約聽到了花廳南昌王和廬陽王的說話聲。

  她又看了眼東廂房的方向。

  看完之后,她回到了里屋,問那個丫鬟:“我記得上次來,東廂房尚未住人,這次來,怎么突然有人住了?”

  那丫鬟臉色也驟變。

  南昌王妃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顧瑾之就看著她們。

  南昌王妃沖那丫鬟點點頭,示意她可以告訴顧瑾之實話。

  那丫鬟仍有點猶豫。

  有些話,不是她這個丫鬟能說的。

  可現在,王妃又不能開口。

  她只得道:“是…過年的時候,宮里傳信說可能會賞王爺一個偏妃。宮里來的,身份不同,王妃就說選個好的院子給她住。家里的院子,偏妃和姨娘們、世子爺少爺小姐們,都住滿了。只因龔偏妃是王妃的堂妹,跟王妃最親,她的院子也是最好的,王爺就說將龔偏妃挪到東廂房住,將她的院子騰出來。而后…”

  而后顧瑾之去鬧,這件事就沒辦成。

  顧瑾之恍然明白了什么。

  “龔偏妃還是搬到了東廂房?”她問。

  那丫鬟點點頭:“龔偏妃辦事利索,等再去告訴她不用搬的時候,她都收拾好了。王爺想著她和王妃是姊妹,她能住在東廂房服侍王妃,比丫鬟盡心,就讓她索性搬過來,夜里王爺也不用到處跑,省了事。京里這樣冷…”

  顧瑾之就笑了笑。

  “你等王爺吃好了飯,去告訴王爺,我看出了王妃的病因所在…”顧瑾之道。

  那丫鬟和王妃都微愣。

  繼而,那丫鬟臉上有了憤然之色。

  王妃卻指了指東廂房,拉住了顧瑾之的手,然后寫了幾個字:“是中毒?”

  顧瑾之笑,起身對王妃道:“您歇了吧。我手里有數,您的病,明日就能好了…”

  說吧,顧瑾之走了出去。

  王妃的臉色刷的變了,很不自然。

  那丫鬟也咬牙切齒。

  她們倆似乎肯定了顧瑾之的意思,就是那位偏妃下毒的。

  上午的時候,顧瑾之依稀說過,王妃可能是中毒而聲啞。

  “王妃…”那丫鬟想說點什么。

  王妃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她緊緊攥住了拳頭,臉色蒼白,額頭青筋直跳。

  “王妃!”丫鬟嚇住了。

  片刻,南昌王妃的神色才緩和過來。

  她給丫鬟使眼色,然后指了指東廂房,又搖了搖頭,意思是讓丫鬟不要在南昌王面前挑事。

  丫鬟急起來:“王妃,您都這樣了,還…”

  王妃就瞪她。

  丫鬟心里既委屈又生氣,道了是,轉身也出來。

  顧瑾之獨自坐在東次間的大炕上。

  那丫鬟給她行了禮,才去花廳告訴王爺,顧小姐看出了病因。

  南昌王放心了碗筷就進來了。

  顧瑾之道:“王爺,咱們還是單獨說話吧。”

  把跟進來的龔偏妃和朱仲鈞以為丫鬟都要攆出去。

  那丫鬟臉色更加難看。

  南昌王心里也有了幾分疑惑。

  等東次間只剩下他們倆的時候,顧瑾之這才道:“王爺,王妃這病,我治不了!”

  南昌王表情微變。

  “王妃這次的病,不是身體的病,而是心病。”顧瑾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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