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消息不脛而走,主要是這消息實在勁爆,某內閣學士因為不忿某人,竟然揚言要動手收拾,甚至還請了人,公然去動手。
所謂的某學士,便是傻子都曉得是誰,王學士大病,除了楊廷和之外還有誰?至于要收拾的某人就更容易猜測了,昨天的時候,徐謙這廝還在彈劾楊廷和呢,據說彈劾的內容非同小可,假若當真坐實罪名,甚至有可能直接導致楊廷和致仕。
不得不說,楊廷和在市井里的名聲還是不錯的,可是這消息傳得廣,人人都在議論,所謂三人成虎,想不信都不成,當然,也有人提出質疑與人爭辯,有人認為這是純屬污蔑,也有人以己度人,心說老子若是成了宰輔,有人敢指著我的鼻子痛罵?自然也要報復。
其實這明顯是很幼稚的流言,想想看,內閣學士就算要整你,犯得著買通人手當街揍你嗎?人家要玩的法子多的是,何必用這種法子?這東西就好像尋常百姓琢磨皇帝一天吃幾斤肉一樣,也算是以己度人的一種。
不過越是弱智的流言反而在市井之中更有市場,這就是為什么許多官面上的人物想私下里傳出什么消息,卻往往無人關注的原因,因為你說的東西越是真實,人家反而迷糊,什么某某彈劾某某,已是和吏部清吏司打了招呼,又如何打算在京察時如何如何。這種流言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實在太費解,你說一千道,人家也難以想象彈劾是怎么回事,清吏司又是什么東西,京察又是如何運作,反而不如直接命人提了棍棒埋伏于大街小巷,一聲令下,死士涌出,一陣痛扁,這些更讓人容易消化。
因此,古往今來總有這么個有意思的現象,越是最幼稚、最經不起推敲、最聳人聽聞的流言,反而最是讓人深信不疑,反而流傳越廣。而那種古板的官樣文章卻是無人問津。
楊廷和要打徐謙,這絕對算是勁爆的消息,說的人吐沫橫飛,有鼻子有眼,什么已經挑選了十八死士,曰十八羅漢,又有七十二嘍啰,埋伏于大街小巷專等徐侍讀出門,只要見了他的蹤影,眾人一齊下手,非要活活打死不可。
又有人說起楊廷和和徐謙之間的恩怨,二人的夙愿由來已久,從前的時候,王鰲王學士對徐謙多有青睞,楊廷和自然不便下手,現如今王學士已是英雄遲暮,徐謙又敢虎口拔須,楊學士若是不收拾了他,如何服眾?
這種市井之間的小段子對于官員和讀書人們來說不值一提,他們若是聽了,也絕不會參與討論,教訓這些無知百姓。堂堂內閣學士不是市井潑皮,斷然不會使出這樣卑劣手段,畢竟對他們來說,對這種愚民,說了也是白說,和他們討論這樣的事,沒得臟了自己的口,這些人是沒有將這種東西當一回事的,只以為這是冇愚民們無知,口沒遮攔,理他作甚?
而在內閣里,楊廷和依舊擬票,到了正午時,楊慎卻是氣急敗壞地來了,到了父親的值房,恰好一個書吏送來了一批奏書,楊慎揮揮手道:“出去。”
平時楊慎雖有幾分官二代的蠻不講理,可畢竟是讀書人,見人也還算和氣,今日發了這么大的火兒,這差役自是不敢造次,忙不迭地放下奏書掩門而出。
楊廷和慢悠悠地抬眼,道:“用修,今日是怎么了,你如今貴為侍讀學士,怎的還這樣沒個正形?”
口里雖是指責,終究還是有舔犢之情,所以語氣并不重。
楊慎氣呼呼地道:“外頭的事,父親聽說了嗎?現在有人造謠滋事,四處誹謗父親呢,這事兒不管管怎么成?順天府不知是干什么吃的。”
楊廷和微微一愕,道:“什么造謠滋事?”
“父親竟是不知?”楊慎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他是火爆脾氣,最是受不得氣,所以說到氣頭上,不由冷笑道:“依我看,這是有人想渾水摸魚,把咱們楊家欺負得狠了,就以為咱們楊家不敢殺人的了?”
楊廷和想不到事情這么嚴重,想到昨日在崇文殿的事,他陰沉著臉,隨即道:“你休要喊打喊殺,楊家不是山賊土匪。這件事…你不要管,市井的俚語,不用去計較,過幾日也就煙消云散了。”
楊慎跺腳道:“父親,我看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楊廷和揮揮手,沉著臉道:“出去!”
待楊慎帶著憤恨走了,楊廷和的臉色倒是更加陰沉起來,他有一種預感,預感事情不會這么快結束,這個徐謙既然有了護身符,老夫暫時也不會對他如何,他還想做什么?
沉思良久,也是沒有頭緒,這時倒是有太監過來,道:“陛下在暖閣相侯,有事要和楊公相商。”
楊廷和只得起身,趕赴暖閣,嘉靖今日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一見楊廷和進來,便道:“楊先生不必多禮了罷,朕召你來,是有大事商量,王先生病重,內閣如今都擔負在楊先生一人身上,朕便在想,內閣單靠楊先生可不成,得讓人來分擔一二,楊先生,你這幾日要與百官商量商量,推舉出幾個人選來,朕斟酌著用。”
想到新晉閣臣的事,楊廷和倒是不敢怠慢,他最怕內閣又請來幾個菩薩,雖然不及王鰲這樣的威脅,卻也心煩,現在嘉靖讓他和百官推舉人選,卻不知又是故弄什么玄虛,不過眼下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卻也沒有其他法子。
楊廷和點點頭道:“微臣遵旨。”
嘉靖嘆口氣,看著楊廷和繼續道:“楊先生近日操勞,比之從前又清瘦了,國事雖然要緊,卻也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啊。”
楊廷和道:“陛下知遇之恩,微臣敢不盡力?”
“是了!”嘉靖似乎不經意地想起了什么事來,慢悠悠地道:“聽說翰林院的那個侍讀學士李時就任江南總督,這侍讀學士又出了空缺,不知楊先生有什么人選?”
突然問到侍讀學士的人選上,楊廷和先是微微一愕,因為一般的官職,皇帝關注得不多,畢竟全天下這么多官員的空缺,皇帝一個人怎么關心的過來?最多也就是吏部這邊有了安排,百官們沒有異議,之后讓皇帝裁決,而皇帝天曉得這些人事安排有什么玄機,所推薦的人選是什么德行,因此一般都會照準了辦。
所以表面上五品以上的吏治大權是在皇帝手里,其實最后還是落在那些個朝廷首腦們手里,你就算強行要安排某人,假若首腦們不滿意,隨便暗示一下,百官們少不得要群起反對,身為天子的,總不能因為任用自己的私人去和朝廷百官翻臉不是?說來說去,決定權這個東西是虛的,皇權于某種意義來說,也就是個走走過場的橡皮圖章而已。
當然,是否橡皮圖章也要看是什么時候,比如劉瑾在的時候,橡皮圖章是捏在劉瑾的手上,人家和天子不一樣,天子不會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和大臣反目,太監就沒這個顧忌了,說白了,這國朝百五十年,除了太祖和文皇帝算是掌握了大權,后世的大多數時代,這權利都在內閣和司禮監之間轉換,很不巧,現在的朝廷,內閣的份量更大一些。
楊廷和聽了冇嘉靖這番話,立即就明白了,嘉靖突然問起侍讀學士,肯定是想任用自己的私人,侍讀學士固然清貴,可是在皇帝眼里畢竟一文不值,特意問起,自然用以深刻。
楊廷和連想都不想,就曉得是怎么回事了,嘉靖提起這個,為的是徐謙,徐謙現在是翰林侍讀,嘉靖怕是希望徐謙高升一步。
想到徐謙這廝昨日對自己的抨擊,楊廷和再好的涵養也氣不打一處來,好嘛,昨天罵完了人,今天就來要官了,你當楊某人是冤大頭,敢情是給你們糊弄著玩的?
楊廷和雖然動不了徐謙,可是也絕不可能輕易讓徐謙再升任侍讀學士了,侍讀學士不但清貴,而且已經正式跨入了五品的門檻,是從四品的官員,換句話來說,翰林院里的從四品若是外放到其他地方,至少也得三品起步,那就是侍郎甚至是布政使甚至于巡撫的級別,真讓徐謙得逞,那么徐謙距離真正的中樞又跨進了一大步,楊廷和除非是瘋了,才給自己找這樣的不痛快。
楊廷和立即道:“吏部這邊已經有了人選,百官們也無異議,本來微臣是打算遞上奏書請陛下恩準的,既然陛下問起…”
嘉靖眉頭一挑,有了人選?這個人選肯定不會是徐謙,他毫不猶豫地道:“朕這里,也有一個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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