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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打人是可以不犯法的

  徐謙曉以利害關系,而楊慎也絕不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本來適當打壓一下徐謙是沒有錯的,可問題就在于,徐謙反擊了,不但反擊,而且還把問題的關鍵暴露了出來,直接將楊慎甚至是楊廷和拉下了水。

  本來嘛,楊慎就是個官二代,受到優待本是理所應當的事,但是徐謙打了人,事情鬧大來,大家就自然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最后一個清晰的故事就出現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王司吏故意為難徐謙,而王司吏為什么故意為難徐謙呢?要知道,徐謙可是六首,而且還是從六品的翰林編撰,雖然不算位高權重,可是比起王司吏的身份來卻是金貴無比,說穿了,徐謙是官,而王司吏是吏,哪有吏敢欺官的?

  照著這個邏輯分析,那么勢必是王司吏受了某人指使了,這個人一定是個大人物,使這王司吏有恃無恐。

  于是,許多幺蛾子出現了,翰林編撰居然沒有值房,翰林編撰被調入內閣居然無所事事,翰林編撰居然連個吏都使喚不動。與之相對的是,楊慎的值房很大,楊慎rì理萬機,事多得忙不過來;楊慎身邊有的是殷勤之人端茶送水!

  這個條理一梳理,大家會怎樣想?同為翰林,楊慎和徐謙的待遇為何天壤之別,同為翰林,楊慎為何權責如此重大,而徐謙卻是閑出鳥來;同為翰林,一個是近在鬧事無人問,一個卻是遠在深山有人知。

  兩相比較。大家就明白,指使王司吏的人怕和姓楊的脫不了干系。同時,楊家欺人太甚。而且還有包攬大權之嫌。

  其他的都好說,可是你要知道,權利的分配是很微妙的,縱然楊慎他老子是首輔,可是必須也要和朝廷百官們分享大權,你若是想做事必躬親的諸葛亮,人家還不干了呢,況且越是首輔,雖然暗地里是使命的將權利往自己身上攬。只是這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越是如此,就越是要做出一副不熱衷權利的姿態。

  歷來的宰輔,十個就有九個栽就栽在專權上,你一專權,上頭的人不放心,下頭的人也不滿意,這叫做眾叛親離,取死之道。

  事情鬧大。對楊家父子的打擊可是不小,這等于是讓楊慎的身上多了一個污點,只要他成了大家口里的話題,不管大家是否相信楊慎道德品行不好。對楊慎都是不利的。而楊廷和也必然會受到一定波及。

  楊慎皺起眉來,道:“這個王司吏并沒有受人指使,想來是他自己想要邀功請賞。聽到了一些謠言,所以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他加了一個膽大妄為。無異于是承認了王司吏有罪。

  徐謙道:“那么敢問楊大人,王司吏既然膽大妄為。這內閣可不是蓄養jiān佞小人的地方,下官責罰他,不知有錯嗎?”。

  徐謙這叫順竿子往上爬,又可以稱作是步步緊逼,只要你承認了王司吏有罪就好,其實徐謙也不怕他不承認,從某種意義來說,他不怕事情鬧大,他畢竟是光腳的,而楊慎父子是穿鞋的,徐謙反正早就名聲不好了,而楊家父子卻是不同,他們可是載譽天下的人物。

  楊慎幾乎可以看到,徐謙的臉上帶著幾分陰謀得逞的笑容,這種感覺讓楊慎很不舒服,他的臉色驟冷,道:“王司吏有罪,自然有人裁處,徐編撰和本官都是翰林院過來的,既非刑官,又不是內閣官員,如此大動干戈,很有動用私刑的嫌疑。”

  徐謙道:“楊大人差矣,下官雖然是翰林,可畢竟是官,下頭小吏行為不檢,誹謗楊公名譽,更是對本官多有刁難,于情于理,下官也不能置身事外,都是朝廷命官,難道懲惡揚善還要分出來個彼此不成?”

  楊慎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理是理,法是法,徐編撰拿理來代替國法,未免可笑。”

  文人相爭,終究還是耍嘴皮子,而且楊慎正當壯年,徐謙就算有心動用暴力,估摸著也只有吃虧的份。

  徐謙道:“這有什么可笑?內閣縱容這樣的人行走內閣,本身就是可笑;小小司吏欺負翰林清貴更是可笑。”

  楊慎皺眉道:“徐編撰,我不想和你爭論,你直說吧,到底想怎么處置?”

  徐謙昂首道:“這個簡單,開革掉此人,革了他的功名,若是不肯,今rì的事肯定不能罷休。”

  徐謙也太狠了。

  開革倒也罷了,還要革掉人家功名,那還不如把人殺了了事。

  徐謙這個人果然心狠手辣,想來在收拾王業之前,其實就已經對王業有了‘安排’。

  其實徐謙革不革王業的功名,對他都沒有什么影響,他這么做只有兩個原因,其一是立威,至少告訴大家,他徐謙不是好惹得,想挑事,想來為難徐編撰,那就得有生不如死的覺悟。其二:無論王業是誰的人,既然想來打他徐謙的臉,那么徐謙不妨狠狠地回敬回去,得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讓人毫無忌憚,真以為他是軟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熬到如今,徐謙所為的不就是做個老爺嗎?總不能進了官場,乖乖給人做孫子,被人打了左臉還要伸出右臉去。

  楊慎有些羞怒,道:“這事本官做不得主。”

  徐謙朝他笑笑,道:“不必大人做主,不過想必很快內閣值房那邊就能聽到動靜,到時候免不了召你我二人前去詢問,怎么答復,想來楊大人心里已經有底了!”

  威脅,裸的威脅!

  楊慎憤怒地看了徐謙一眼,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侵犯,連他的自尊心也不免變得脆弱敏感起來。

  果然如徐謙所料,李時此時進來道:“二位,內閣那邊傳喚我等過去,想來是內閣聽到了風聲。”他深深看了徐謙一眼,笑道:“徐編撰,年輕人不必這樣沖動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說?待會老夫少不得要為你美言了。”

  這老狐貍很精明,一開口就等于賣了徐謙一個人情,徐謙絕對相信,待會兒若是他覺得事情不對頭,肯定會做縮頭烏龜,美言不美言,還是看兩個內閣大臣的態度。

  可是這些話在楊慎聽來,又未必不是反語,到時候大可以解釋說,這只是諷刺而已。

  總而言之,李時是誰的好都賣,節cāo什么的,活到這么大歲數,早就已經按斤賣光了。

  三人也不遲疑,徐謙是自信滿滿,楊慎卻是憂心重重,李時帶著一股子高深莫名的微笑,三人一道從楊慎的值房出來,穿過大廳,王司吏還趴在地上不肯起,殷殷期盼地看著楊慎,結果楊慎看都沒看他一眼。

  內閣里頭,楊廷和顯得很生氣,這是內閣難得發生的一次‘惡行事件’,肯定是要嚴查的。不過楊廷和倒也不急,事情的原委雖然已經由書吏稟告了,可是他要聽的卻不是事情的經過,而是徐謙如何解釋,以及其他翰林官怎么回答。

  這句話乍看之下似乎很難理解,其實很簡單,就好像某個縣令的名聲一樣,這個縣令是好是壞,并不在百姓們怎么說,他的風評,應當是看本地士紳們怎么說,許多縣令的評語,往往都會有幾句修縣學、重教化、或者是親民、愛民之類,不過這些評語和尋常百姓沒什么關系,往往都是本地士紳們贈予的,他們說好,才是真的好,至于你是做了什么逼良為娼又或者強取豪奪之事,朝廷不想管也懶得管。

  徐謙入閣待詔已有兩天,他是好是壞,自然也不是書吏能評價,終究還是他的同僚們怎么看。

  楊廷和瞇著眼,心里正在謀劃著怎么解決這件事,本質上,他并不希望徐謙鬧事,同時,他更不希望徐謙這個節骨眼上鬧事,蔣冕一rì沒有出京,這個時候鬧事容易節外生枝,可是事情已經發生,就必須處置,如何處置,自然得有個度。

  可是坐在楊廷和旁邊的毛紀心思卻是不同,因為這個王司吏是他的人,至少在內閣里,王司吏是他的心腹,他才懶得管為何發生了沖突,現在徐謙打王司吏,就是動搖毛紀的權威,好不容易整倒了蔣冕,他這千年老三成了千年老二,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毛紀陰沉著臉,側目看了楊廷和一眼,發覺楊廷和臉色無動于衷,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心里就明白了楊廷和此時的想法,他眼睛一瞇,卻是已經打定主意,這件事不能善罷甘休,想來楊廷和把翰林們都叫來,有借此敲打徐謙,給徐謙一個教訓的意思,那么自己索性就把這事鬧大一些,直接給這膽大妄為的徐謙一記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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