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翩躚僵了一下,回過身來,吃驚的道,“哎呀!是誰惹我家弟弟這么大的火氣呀!快跟姐說說。”
“坐下!”玉翩飛怒道。
朱翩躚小心翼翼的在椅子沿坐下,眼巴巴的望著他,一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相。
“玉翩躚!”玉翩飛看著就來氣。
“朱。”朱翩躚小聲提醒。
玉翩飛不語,只冷冷盯著她。
朱翩躚識相的道,“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玉翩飛壓下怒氣,盡量心平氣和的道,“玉翩躚,你知道那姓楚的是什么人嗎?”
“不是控鶴院的人嘛?外邊的人都說了,還說發現遺留令牌,小鎮上的人被屠殺都是控鶴院所為。”朱翩躚笑瞇瞇的道。
“你給我嚴肅點!別嬉皮笑臉!”玉翩飛瞪眼。
見她斂了笑,玉翩飛才繼續問,“你還記得是誰向縹緲山莊買你命嗎?”
“那個姓楚的。”朱翩躚老實答道。
“你與他們無冤無仇,他為了謀算都能把你給賣了,你若與這種人走的更近一點,怕是連骨頭都不剩!”玉翩飛平息了怒火,狠狠嘆了口氣,“姐,此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我與他合作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我玉翩飛向來劍走偏鋒,滿揚州都叫我玉大膽,可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決定。他若不愿與我合作就算了,你不許跟去汴京!”
朱翩躚眨了眨眼睛,無辜道,“我沒有說要跟他去呀!”
“玉翩躚!你那點小九九,我打娘胎里看到現在!你心里怎么想,我難道看不出來?!”玉翩飛把她之前的話原本奉還。
“我說沒有就沒有!”朱翩躚嘴硬。
玉翩飛嘆氣,“父親當年答應過讓你自己選夫婿,最后卻食言用你聯姻,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但是無論怎樣,你都是我親姐姐。我倆從娘胎里就在一塊,比尋常的姐弟更多幾分血脈相連,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死。”
朱翩躚眼中漸漸有了霧氣,“你別說我!你個混賬,做事不留從來不留余地,馮氏三當家的過往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你非要落到那個地步才肯學的圓滑點嗎?”
明著里,朱翩躚經常惹事要玉翩飛兜著,可是她暗地里也沒少為玉翩飛交游,把他那些做絕了的事情爭出一線余地。
這些玉翩飛也都知道,因為知道姐姐會幫他,所以才敢放開手腳去搏。
“像你這樣折騰,還不趕快去娶個媳婦為玉氏傳宗接代!不然哪天死了玉氏可就斷香火了。”朱翩躚丟下一句話,起身匆匆離開。
看著她沖出去,玉翩飛抹了抹濕潤的眼眶。
他往后倚了倚,端起茶盞,臉上一派愜意,心道,這回不會跑了吧…
朱翩躚跑到拱橋上,摸了一把臉,得意的想:我真是大有進步,尤其淚水在眼眶中欲落不落,即將落下的一剎掩面奔走…嘖嘖,這下騙住那小子了吧?
兩人雖都這么想著,彼此的話多少都入耳入心了。
朱翩躚歡快的腳步緩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暖閣,喃喃道,“傻弟弟,你這次賭的太大了,姐不知能不能兜住,恐怕只能幫你這最后一次。”
屋里的玉翩飛眼里再次有了濕潤,他擱下茶盞,推開暖閣的窗子,恰瞧見朱翩躚望過來。
朱翩躚愣了一下,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玉翩飛眼里的淚突然落下來。
大廈將傾的玉氏交到他手里了,背著全族的希望,想起父親臨死前那充滿殷切希望的目光,他不能害怕,不能退縮!
可是,“姐,其實我膽子一點都不大,你不知道,我做夢都在害怕…”
所以他不敢娶妻,他怕被人看見自己的怯懦,怕秘密被一個從前素不相識的人知道。
陽光刺眼。
雪在融化,這幾日尤為寒冷。
揚州這場雪來勢洶洶,融化的也很快,只四五日的功夫便只余殘雪。
那座發生過廝殺的小鎮雖然已經被清理過,但那被血浸紅的土地依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息,墻上地面上還有大量殘存的碎肉,引來許多禿鷲。
附近路過的人指指點點,“從沒見過這么多禿鷲。”
“是呀,不詳啊…”
官道上一架華麗的馬車不急不緩的行駛,兩匹白色駿馬,頭上綴著白纓,黃花梨木雕花車蓋,車窗把手上嵌著碧綠油亮的玉,車壁上梅鶴相映,每一朵梅花蕊都以鵝黃寶石點綴,馬車四角翹起吊著白色燈籠,燈下垂著緗色瓔珞,隨著馬車的行走燈籠和瓔珞前后輕輕晃蕩。
如此氣派,引得行人側目。
馬車順著官道一直入城,在一處大宅前停下,一名青衣男子下了車,仰頭看著匾上“玉府”二字,
一名仆從上前敲門遞了名帖。
不多時,玉翩飛匆匆迎來,見到青年的樣子,不由怔了一下,“容簡,你一襲青衣,眉目間似有哀色,發生何事了?”
來人正是華容簡。
二人多年前在汴京偶然認識,相談甚歡,彼此引為知己,一直都有書信往來,但是每年也不過見面一兩回。
“友人不久前故去,所以做此打扮。”華容簡道。
華容簡與陸丹之雖是至交,但也不能給他披麻戴孝,否則旁人還以為華宰輔沒了呢!華容簡只能一切從簡,衣著用物都只用素色,以表哀思。
玉翩飛迎他進門。
二人在堂中落座,玉翩飛給他倒了杯茶,“容簡,你所思只有此時嗎?”
華容簡搖頭,“我心里很亂,所以不曾回京,到處轉轉,待我想通了再與你說吧。”
陸丹之臨死之前那晚對他說的話始終回蕩在腦海。
他知道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被放在道觀養了很久,父親說是三年,可他對這段時間沒有一點記憶!還記得父親接他回府的時候,母親一把抱住他,哭的快要昏過去,一直念叨說,“我的兒真是受苦了,這么長時間還是這樣瘦小!”
當時他覺得自己病的連記憶都沒有了,身體瘦弱一點也很正常,并沒有往心里去。他第一次見到母親的時候,一點熟悉感都沒有,好像對他來說,那就是個陌生的女人,是后來母親對他百般疼愛呵護,兩人之間才漸漸熟悉起來。
可是現在仔細想想,為什么記憶不再了,為什么要在道觀三年?是不是隱瞞他的年齡有關?
倘若他年齡被隱瞞,那么他還是不是華容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