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半個月,葉清蘭每天都會去松濤院陪伴孟子駿。為了避免傳出什么閑話,每次去最多待上半個時辰就離開。而且每次都有葉清寧或是顧惜玉陪同,還總有丫鬟或小廝在場。
兩人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每次最多說些禮貌客套的話而已,可即使如此,也足以令孟子駿心情愉快。再加上顧熙年送來的傷藥療效甚佳,腿上的傷勢竟迅速的好了起來。
這半個月里,顧熙年出現的次數卻少之又少。顧惜玉私下里抱怨過幾回:“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也不來看我們了…”
葉清蘭抿唇輕笑。
若是換在以前,她和孟子駿有這么多相處的機會,顧熙年肯定放心不下。可那次交心的交談之后,顧熙年卻信守承諾,從不過問她和孟子駿之間的相處。而且,還不動聲色的減少了來鄭國公府的次數,免得他們太過親密了會惹的孟子駿心情陰郁不快進而影響了養傷。
顧熙年從來不是什么寬容大度的人,事實上,他心眼小又愛計較,根本就是個醋壇子。可就是這樣的他,卻為了她默默的退讓了這么多。
每當想及這些,她的心里都一片柔軟溫暖。明明兩人沒有多少見面相處的機會,感情卻愈發濃烈深厚。
她甚至開始暗暗的期盼著日子快些過去,等到及笄之后,他就會迎娶她過門了…
顧惜玉說了半天,也沒得到半句回應。心里正在暗暗奇怪。一抬頭,卻見葉清蘭噙著甜蜜的笑意眼神飄忽。感情早就走神了。
顧惜玉抿唇一笑,淘氣的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動了幾下。
葉清蘭回過神來。歉然的笑了笑:“對不起,剛才想到一些事,所以一時晃了神。”
顧惜玉很認真的追問:“你剛才想到什么事了?”
葉清蘭哪能說的出口,咳嗽一聲,將話題扯了開去:“這幾日來探望孟表哥的人可真是不少,看來他的人緣倒是不錯。”這些人大多是刑部督捕司的,孟子駿的頂頭上司也來過了。看來,這半年里孟子駿在刑部混的還算不錯。
正說著話,葉清寧便笑吟吟的來了。故意看了顧惜玉一眼。才笑道:“松濤院又來了客人,不如我們過去和客人打個招呼如何?”
顧惜玉沒反應過來,葉清蘭卻是心里一動:“是沈長安來了嗎?”沈長安和孟子駿關系極好,聽說孟子駿受傷,肯定會來探望。
葉清寧笑著點點頭。
聽到沈長安的名字,顧惜玉的眼眸瞬間亮了一亮。
葉清蘭和葉清寧交換了個會心的笑容,一左一右伴著顧惜玉去了松濤院。老遠的就聽到了沈長安的大嗓門:“…你這點小傷算什么,想當年我上戰場的時候,被人一刀砍中了胸口。鮮血足足飛出了幾米遠,我根本就沒包扎,拿著刀就把那個偷襲我的人劈成了兩截…”
顧惜玉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
沈長安猶自不察身后多了三個人,兀自口沫橫飛的吹噓:“對了。還有那一次在山東剿匪,我腿上被砍了一刀的事情你記得吧!都快看見骨頭了,我還是面不改色的騎馬追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個人解決了,然后…”
“然后因為失血過多。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孟子駿不怎么客氣的打斷他的吹噓,順便沖他連連使眼色。佳人已經來了。這種血腥的話題還是少說為妙!
孰料沈長安正說在興頭上,壓根沒留意孟子駿微妙的神色:“我那是太累了,所以在馬上稍微晃了一晃。哪里是什么失血過多…”
葉清蘭輕輕咳嗽了一聲。
沈長安一愣,反射性的回頭,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門邊的顧惜玉。只不過,今天的顧惜玉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勁,俏臉白生生的,沒什么血色。
該不會是被他剛才那些話嚇到了吧!沈長安不無懊惱的想著,忙起身陪笑道:“你們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說一聲。”
葉清蘭笑著揶揄:“你說的那么投入專注,我們實在不忍心打擾你。”別說是膽子小的顧惜玉了,就連她聽了這些血淋淋的話也覺得渾身發毛。
沈長安訕訕的解釋:“其實,我剛才都是胡亂吹噓的,為了安慰子駿才胡扯一通。”
葉清蘭似笑非笑的挑眉:“這些話,你還是單獨對惜玉表姐說好了。”
這么明顯的暗示,沈長安總算是聽懂了,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看向葉清蘭的目光,簡直就和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差不多。
葉清蘭等人目送著沈長安小心翼翼的隨著顧惜玉走到了屋外的廊檐下,忍不住露出會心的笑容。一物降一物,這句話半點不假!不拘小節又膽大妄為的沈長安,一遇到顧惜玉就成了繞指柔。
葉清蘭轉過頭來,笑著問道:“孟表哥,你今天的傷藥換過了嗎?”
孟子駿笑著嗯了一聲,略一遲疑才說道:“下次若是見了顧表哥,你代我向他道謝。如果不是他送來的傷藥,我也不會好的這么快。”
提起那個名字,心里依然有芥蒂,可心里隱隱約約的痛楚,比以前淡了許多。
雖然不甘心,可他終于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葉清蘭已經是顧熙年的未婚妻,或許,不久的將來兩人就要成親了…
葉清蘭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酸澀,心里悄然嘆口氣,面上卻半分不露,只笑道:“好,以后見了他,我一定將你的謝意轉告給他。”
葉清寧看著強顏歡笑的孟子駿,心里浮起一絲同情。
“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sù你。”葉清蘭打起精神笑道:“我來了也有近一個月了。打算明日就收拾一下回府去了。”
孟子駿一愣:“這么快就要回去?不能再多住些日子嗎?”
葉清蘭歉然的笑了笑:“府里送了信來,再過些日子,八堂姐就要出嫁了。這樣的喜事,我總不能不回去。”
孟子駿默默的計算一下,到時候自己的腿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或許也能隨著鄭君彥葉清寧夫婦去喝個喜酒什么的…
廊檐下,顧惜玉垂著眼瞼,神色有些悶悶的。沈長安見狀,更是懊悔不迭,忙柔聲說道:“顧妹妹,我剛才說的都是玩笑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你經常受傷嗎?”顧惜玉抬起眼眸,輕聲問道。
沈長安哪里還敢說實話,立刻笑道:“沒有的事,以前上戰場的時候,偶爾受過幾回輕傷罷了。在山東近一年,也受過一回小傷。不過,自從回了京城之后,我每天老老實實安分守己的當差,再也沒受過傷。”真恨不得將之前說過的話都收回來!
顧惜玉眸光盈盈,小聲說道:“你以后多保重自己,別受傷行嗎?剛才聽你說以前的事,我心里好難受。”
…所以,她不是被嚇到,而是在心疼自己嗎?
沈長安心花怒放,連聲許諾:“好好好,我答應你,我以后絕不讓自己受傷。”
顧惜玉聽了這話,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她本就生的美麗精致,蹙眉時令人心憐,淺笑時卻如春風拂面,就算世上心腸最硬的人也會為之心軟。
沈長安在這縷微笑下,早已軟成了一池春水。這個時候就算是顧惜玉讓他去奔赴刀山火海,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
顧惜玉本不是愛說話的人,沈長安滿心甜蜜歡喜,也沒了說話的心情。兩人就這么靜靜的對視著,心里俱浮起甜意。
過了半晌,顧惜玉才輕聲說了句:“母親問我,是不是只愿嫁給你。”
沈長安頓時緊張起來:“那你是怎么說的?”
顧惜玉性子仍如孩童一般單純直接,并不忸怩:“我說是,母親便說,等大哥娶親之后,就操辦我們兩個的親事。”
沈長安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震住了,半天都沒說話,只會傻呵呵的笑。顧惜玉被他那副傻乎乎的樣子也逗樂了,咬著嘴唇笑了。
不知隔了多久,沈長安才稍稍清醒過來,焦急的問道:“你大哥什么時候會成親?”
顧惜玉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大舅兄,你干脆今年就成親吧!這樣明年就輪到我和顧妹妹了!沈長安心里暗暗嘀咕著。還沒等他想完,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松濤院的門邊。
沈長安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見那張淡然的臉孔,就覺得頭皮發麻。不假思索的收斂了笑容。
顧惜玉也察覺到氣氛有異,轉身一看,立刻歡喜的喊道:“大哥,你今日怎么有空來了。”來人自然是這幾日一直都沒露面的顧熙年了。
“今日官署的事情忙完了,就順便過來看看。”顧熙年笑著走了進來,淡淡的瞄了沈長安一眼,不冷不熱的寒暄:“沈公子今日怎么也來了?”
沈長安立刻熱情賠笑:“我聽說子駿受了傷,特地過來探望。”要是早知道顧惜玉也在鄭國公府,他早幾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