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有著怎樣的情緒,現在終究不是傷chun悲秋的時候,小心地跑過正在安裝龍骨的區域,泰妍一邊撲打著頭上落到的灰塵,一邊向安俊赫笑了笑。浪客 他看起來真的很忙,只匆匆說句“泰妍來了啊”,便又低頭與他身邊兩個蹲著的人,對著地上一張攤開的設計圖紙比劃、討論。
很多詞匯她都不懂,也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么,只是偶然聽他們說,裝修似乎已經接近尾聲,待吊頂安裝好,基本就可以出示竣工圖――當然,即便如此也要一個多星期。
再多就沒有聽到了,允兒幫她找了一頂安全帽,然后拉著她開始充當勞動力。
說是來當勞動力,其實兩個女孩子能干的活并不多,無非是遞遞水,遞遞毛巾之類的雜事。時間在一片忙亂與嘈雜中飛快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泰妍提著一袋子剛從下面買來的純凈水,從堆砌了許多材料的靠窗處經過時,透過縫隙,方才看到外面夜色已然深沉。
那邊安俊赫似乎也察覺到天色已晚,待泰妍收回視線,把純凈水提到他面前,他從埋首的圖紙上抬起頭,一邊吩咐她發下去,一邊抬腕看了看時間,隨后高聲說道:“九點多了!好了,都停下來,今天辛苦各位,明天我們再繼續!”
話音落下,所有停下手里的活,安靜望來的工人都松了口氣,片刻后,嗡嗡的閑聊聲響起,人們陸陸續續地從三角梯上下來,開始收拾東西。一直在四處指揮的樸英俊也過來,看到他,安俊赫招招手:“表哥,你安排個人,一會兒帶他們出去吃頓飯。”
這原本就是應該的,樸英俊點點頭,轉身出去安排。
不多時,歡呼傳來。
對泰妍來說,這些人很奇怪,之前工作的時候,他們不會在乎安俊赫是一個明星,最多因為他東家的身份保持著一定的尊敬。他們不會因為見到了他而興奮甚或感覺榮耀,不會因為他和他們說話而覺得了不起,但事實上,她明明看到有人向安俊赫索要簽名,還說挺喜歡他的電視和歌。
之所以覺得奇怪,不是她認為當明星有什么了不起,而是奇怪于,安俊赫這三個字似乎還沒有一頓晚飯重要。
看著那些歡呼著,向這邊感謝的人們,泰妍皺了皺眉。
這樣疑惑的表情被安俊赫盡收眼底,向那些人擺了擺手,他笑道:“很奇怪?”
“啊?”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明星還沒一頓飯重要?”
沒想到自己心里的疑惑被看出來了,泰妍臉頰紅了紅,小聲道:“沒有啦…”
“呵,有這樣的感覺很正常,你要知道,明星再怎樣有知名度,也只是明星而已。人們可以喜歡你,可以崇拜你,但是他們的生活中并不是只有你,他們需要吃飯、穿衣,而這些你沒辦法帶給他們,所以當你因為工作和他們有所接觸的時候,要盡快調節好自己的心態,不要因為一時被忽略,就輕易的否定自己…”
泰妍聽得迷迷糊糊,她不知道安俊赫為什么突然向她講這樣的道理,雖然以前他教過她很多東西,但那多半是在閑暇的時候。
于是她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聽到她的詢問,安俊赫嘆口氣,眼神專注地望著她,明亮的燈光斜射而來,光下他的眼睛漆黑深邃:“以后,除非特殊情況,我不會再去了,也沒辦法再就近照顧你們。你年齡是最大的,xing格又穩重,以后照顧允兒、小賢她們的擔子就要落在你身上,所以,一些道理你都需要早早學習,現在不明白沒關系,等你走到那個地步,自然會懂!”
他這番話說得頗為感慨,與脫離又保持必要的合作關系,是早就確定的計劃,也關系到未來的一些舉動,走到這步,基本不可能再回頭了。若說離開唯一不放心的地方,便是還在那里當練習生的泰妍、允兒和小賢,尤其調皮搗蛋的允兒、以及單純得對什么都懵懂的小賢最讓他牽掛。
相對來說,泰妍倒不必太過擔心,他相信她能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甚至還能把允兒、小賢也護持得很好。
奇怪地皺了皺眉,泰妍遲疑片刻,還是問道:“oppa,你為什么不把我們帶去你的公司呢?”
正埋首計算工期和花費的安俊赫,聞言頓了頓,隨后啞然一笑,卻沒有回答。
不帶她們離開公司,有著多方面的考慮。
其中最重要的是對于未來的不確定xing,還有對她們的了解。
相處了一年的時間,足夠他摸清泰妍、允兒、小賢她們xing格、天賦上一系列的優缺點,像是泰妍,她有一副好嗓子,但也因此在聲樂上太過專注,其他諸如舞蹈、演技、詞曲創作等完全提不起興趣,自然也沒有足夠的動力去學習、消化。
這樣偏科嚴重的一個人,即便未來能夠solo出道,想要取得好成績也多半要靠運氣。
又或者小賢,歌喉不錯,舞蹈也算中規中矩,但xing格成長的太慢,不太懂得變通,只這樣一個缺憾便將她未來的道路限制在一個狹小的范圍內。做人可以有很多缺點,但惟獨不能不知變通,否則生活會狠狠地磨礪她的棱角,而被生活磨圓了棱角,這個人基本也就廢了。
最后是允兒…
想到她,安俊赫回頭看去,在他身后不遠處一間辦公室里,女孩正吃力地扛起一個三角梯,準備把它挪到墻角。
三人中,允兒和他的關系最親近,但讓他來評價的話,允兒未來的道路也最坎坷。
允兒有很多優點,活力充沛、相貌漂亮、xing格開朗,但當藝人的天賦卻不太出眾,她沒有泰妍和小賢那樣的好歌喉,舞蹈也不像侑莉有天生的節奏感,演技方面倒是有些可塑xing,可惜這個東西若一開始便展露不出太高的天分,就只能通過時間慢慢積累,演技本身就是演員在生活中總結的一種表演技巧。
夢境里,她們三個都出道了,是以組合的方式,最后取得的成果并不小,否則也不可能讓那時的“他”記住。
他沒辦法憑借模糊的記憶,分析出她們成功的原因,但想來“組合”這個模式居功最重,如果現在把她們帶出來,就等于拆掉了未來她們能夠成功的根基,如果他不能捧紅她們的話,就等于浪費了她們最關鍵的這幾年青chun。
正因為關系親密,所以顧慮的也格外多,對于自己藝人道路的安排,安俊赫可以無所畏懼,因為就算藝人這條路走不下去了,他也可以有別的選擇,然而她們卻不同。
若因著自己的行為,導致她們前途黯淡,安俊赫恐怕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這些考慮沒必要對她們說,即便說了她們也不會懂。
沒有得到答案,泰妍輕輕低下頭,摳著指甲。
或許她自己都沒注意,這是她覺得委屈時,下意識會有的動作。少女的指甲有些長,摳動時“啪啪啪”的輕響回蕩在逐漸安靜下來的空間內。
知道東家請吃飯,匆忙收拾好東西的工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盞盞i光燈熄滅,只留下照著這邊的一束光芒,聽著身邊細微的響動,安俊赫暗暗搖了搖頭,繼續垂首計算。
沒多久,在那邊收拾東西的允兒出來,叫道:“oppa,都收拾好了,好餓啊,什么時候可以吃飯?”
安俊赫抬起頭:“你和泰妍先去洗洗手,下去在門口等著,我把這點弄好就過去,一會兒我們回家吃。”
“可是我想吃烤肉耶!”
泰妍奇怪地看著允兒又掐起嗓子撒嬌,像個黏人蟲一樣拽著安俊赫的胳膊搖來搖去。
她以為她變了,成熟了,不會再像個小孩子,原來,改變的只是對外人啊,在他面前,她還是那個癡纏的林允兒!
胡思亂想著,那邊,安俊赫哭笑不得地拍掉她拽著他胳膊的手,呵斥道:“老實點!大熱天的吃什么烤肉,想長一臉痘子么?”
“哼,小氣!”
允兒做個鬼臉,隨后在安俊赫發飆之前,拽著泰妍嘻嘻哈哈地跑掉了。
兩人去洗手間隨便洗了洗臉上的灰塵,便去到樓下等安俊赫,外面的雨依舊沒有停歇,風倒是刮得越來越大,呼嘯的聲音即使隔著大廳的玻璃墻也隱約可以聽見。夜色深沉,紛亂的雨幕加重了它的厚重,霓虹仿佛在很遠的地方閃爍,照耀到這里,光芒已逸散得弱不可見。
片片微弱的顏色投在玻璃墻后的她們臉上,身后是廣闊冷清的大廳,一手撐著玻璃墻旁的扶手,轉過頭,她看到允兒的臉上升起一片氤氳,極為美麗,想來自己臉上也是一樣的吧?
心情有些復雜,暫時不想說話,然而沉默了片刻,允兒卻開口問道:“姐姐,你剛剛和oppa在說什么?”
她愣了愣,答道:“沒說什么,就是問oppa為什么不帶我們去他的新公司。”
“姐姐也想和oppa在一起嗎?”
這話有些歧義,泰妍臉頰燥熱了一下,旋即繃住表情,迎向允兒淡淡望來的,在霓虹中光澤晶瑩的眼睛:“哪有…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在她逐漸窘迫甚至慌亂的心情中,允兒笑了笑,掐掐她的臉蛋兒:“姐姐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