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的很嚴重,聽說身上有多處瘀傷,右手大拇指內側韌帶撕裂,這些都還是輕的,嚴重的是他前年植入肩膀的那根鋼筋,在被ANTI圍毆時不知道怎么脫位了,醫生說這次的情況比上次更嚴重,需要盡快進行手術修補矯正,不能有半點耽擱,否則那條胳膊廢掉都有可能。”
一間休息室里,權寶根為安俊赫倒了杯熱水,邊端放到他面前,邊重重坐在對面,憂愁地嘆口氣。
安俊赫無奈地揉著額頭,“手術后…需要很久的休養時間吧?”
“是啊,鋼筋當初是固定在骨頭上,脫位后對骨頭也造成了損傷,我去看的時候,聽醫生對他經紀人說,術后至少也要兩個月才能正常活動…”
兩個月…
那么長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昨天聽到蘇志燮受傷的消息,當時沒時間過問那么多,沒想到居然這么嚴重,安俊赫雙肘擔在膝蓋上,兩手默默撐著額頭,默然片刻,“電視臺怎么說?”
“電視臺還能怎么說?蘇志燮如果要手術,肯定是沒辦法投入拍攝了,我找幾個認識的部長詢問過,他們已經在考慮和蘇志燮解除合同,當然,鑒于他是在劇組期間受傷,電視臺方面會補償一部分醫藥費,但違約金不會支付——因為責任不在劇組。”
果然是利益決定一切,不能創造價值了,立刻一腳踢開,而且還沒分手費,典型的資本家嘴臉。
安俊赫微微冷笑,“導演和編劇也同意了?”
“他們也沒辦法…”權寶根苦笑著搖搖頭,“他們不可能要求蘇志燮冒著殘廢的風險繼續工作,現在李亨民已經著手開始重新進行男主角的挑選,但是…”
他攤攤手,男主角哪是那么好挑選的,現在是下半年,接近年底,正是藝人行程最繁忙的時候,最近的兵役之禍又牽連多人,想找到一個形象合適、資歷合適又能抽出空閑時間的主演,恐怕比登天還難,遇到一個蘇志燮就是走運了,好運氣哪可能那么多。
但電視臺顯然不會考慮這些事情。
“而且麻煩也不只這點。”權寶根說道,“前幾天,蘇志燮逃役丑聞爆發的時候,一些投資人就猶豫著想要撤資,只是電視臺一力說服,才勉強留下靜待事態發展。但現在的情況更嚴重,男主角沒了,劇組工作進度停滯,眼看投資風險增大,誰還敢陷進這個泥潭里,都紛紛抽資,制作費用一下縮水大半…俊赫啊,我看這部電視劇是拍不成了。”
對他悲觀的話語,安俊赫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凝望著眼前散發出裊裊熱氣的水杯,片刻后,說道:
“寶根叔,帶我去醫院看看蘇志燮前輩!”
“呃?”權寶根一愣,現在不少人對蘇志燮的態度,基本上都是敬而遠之,畢竟一個丑聞纏身的藝人,就算大部分人知道他是冤枉的,也不敢靠近,害怕把火惹到自己身上。
因此聽到安俊赫說要去探望,權寶根就想阻攔,但見到他沉靜不語的表情,權寶根又覺得心下有點發怯。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安俊赫失蹤一夜后,再次回來,心思比以前更加深沉了,便如一壑幽遠的山澗,讓人只是站在它旁邊的懸崖上往下看一看,就有種直墜其中,摔得粉身碎骨的顫栗。
猶豫一會兒后,他還是答應下來。
蘇志燮入住的醫院,離別館不太遠,本來徐智英和林秀晶也想一起去,不過她們的自由度便沒有安俊赫那么大了,都被經紀人約束在劇組,不準前去。特別是林秀晶,昨天方才一夜不歸,經紀人哪敢再放她離開,而且還是跟著安俊赫一起。
因為某些原因,現在安俊赫在林秀晶的經紀人心中,已經是最不受歡迎的人了。
“你怎么惹她了?”車上,權寶根納悶地問著。
“也許是我和秀晶姐一整夜都在一起,讓她對我印象差了吧,不管她。”安俊赫無所謂地說道,隨后指指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卻默不作聲的車元成,“寶根叔,這是我老家一個弟弟,我想讓他以后跟在我身邊做個助理,您向公司打個招呼吧!若不同意的話,他的工資可以由我支付。”
“啊,你好!”權寶根和車元成握握手,接著點頭道:“行,小事而已。”
之后一路無話。
到醫院的時候,醫院門口守了不少記者,昨天蘇志燮被ANTI抗議并打傷的事,早已經被在現場的記者報道了出去。作為韓國獨有的反明星組織,ANTI每次行動都有著巨大的新聞價值,更何況這次事件更是爆炸性的,到目前為止,還是第一次有明星被ANTI圍毆至重傷住院,這讓許多報社電視臺都興奮起來,一邊瘋狂熱炒,一邊密切關注蘇志燮,企圖挖掘到更有價值的新聞。
安俊赫保姆車開過去的時候,那些記者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這是誰的車?現在還有人敢來看蘇志燮?”
“不清楚啊,車牌號很陌生…”
“喂,燈打大一點,看看車里是誰。”
“車窗都拉上窗簾了,看不到啊!”
“沒關系,拍下車牌號,回頭去查!”
喧囂的聲浪,從外面轟然而入,咔嚓咔嚓不斷閃爍的閃光燈,更是照準保姆車不斷狂拍。即使來之前已經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權寶根也嚇了一跳,下意識攔在安俊赫身前,緊張地望著外面那些跟著車子挨挨擦擦,想要拍到里面的記者,感受著車身被人群擁擠的搖晃,直覺得心臟都快從胸口蹦出來,生怕他們發起瘋,把車撞翻。
開車的金勛更是緊張的滿頭大汗,也不敢停下,只得不斷狂按喇叭,一邊緩慢而執著地前進。
只有安俊赫無動于衷,看也不看車外的人群一眼,只心下有點淡淡的荒謬感,從走入這條道路,他自然也想像過有一天自己被鎂光燈包圍的場面,卻沒想到,第一的經驗,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無論如何,那些記者再瘋狂,當車子終于慢慢駛進醫院大門,他們也不敢繼續跟隨,意猶未盡地退回原地,低聲猜測著車里是哪個藝人,暗喜今天總不至于空手而歸,而在車里,金勛和權寶根也終于松口氣,怕安俊赫緊張,權寶根回過頭正想安撫一下他,眼角余光忽然瞄到坐在自己身旁,那個叫車元成的年輕人,表情冷漠地自懷里抽出手,衣襟撩起的剎那,半個掛在腋下的漆黑把柄一閃即逝。
權寶根心臟咯噔一下,如果不是他眼花,那么…那是手槍?
這個猜想…或者說事實,讓他腦海一時間空白,突然察覺到,自己從未了解過安俊赫,對他的家庭一無所知,對他的過往一無所知,對他的人,也仿佛隔著霧去看,有時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他的性格,但轉瞬他又給予“驚喜”。
只是那驚喜是不是能夠承受,就難說了。
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等權寶根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幾人已經站在醫院大廳了,安俊赫奇怪地看著他:“寶根叔,怎么了?”
“呃…”權寶根愣愣地眨眨眼,隨后連忙搖頭,“沒什么…跟我走,蘇志燮住哪個病房我知道,昨天夜里還以你的名義,給他送過花籃。”
說著,暫時放下剛剛的震撼,默默在前方領路,沒多久,就找到了病房。
幾人到的時候,蘇志燮的經紀人剛從里面出來,站在走廊上,低聲打著電話,然后看到他們出現,他愣了愣,連忙掛斷電話迎上來,待聽到權寶根說明來意,他的表情頗是激動,也沒多說什么,和安俊赫重重握過手后,便推開門,邊請幾人進來,邊對病房里輕聲說道:“志燮,安俊赫xi過來看你了。”
單人病房,采光極好,一側的窗戶打開著,陽光與風從那里悄悄溜進來,潔白窗簾微微抖動,窗下的病床上,蘇志燮靠著枕頭,正默默看著對面壁掛的電視,里面播放的是昨天他被ANTI圍毆的現場畫面。
外人也許很難體會他此刻的心情,自己躺在病床上,動都不敢動,看著電視里還有一個自己挨打,那種感覺很奇怪,想要暴怒,想砸東西發泄,想嚎啕大哭,然后又什么都不想。
思緒矛盾而激烈。
經紀人說了什么,他似乎根本沒聽到,轉頭看了這邊一眼,接著就是怔愣地一動不動。
直到許久后,他才開口,嗓音嘶啞:“你們先出去吧,我和俊赫單獨待一會兒。”
另外幾人面面相覷,還是按照他的話做了,緩緩退出病房,帶上房門。
“自己隨便找地方坐吧!”人都離開了,蘇志燮低聲說著,隨后苦笑一聲,“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劇組里,兩人的關系委實說不上密切,只是很普通的泛泛之交,一方面是資歷人氣相差太大造成,另一個方面,也是蘇志燮之前根本沒有心思經營關系,雙方除了見面會那天交談過之外,其它時候,也最多打個招呼罷了。
然而,就是這樣泛泛之交的人,卻有勇氣在現在這樣敏感的時刻來探望他,而他那些朋友…也就送個花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