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姑娘,你走夜路怎么也不準備個燈籠?”
“姑娘,走慢點,你的刀頂著我呢,萬一咱們絆一下摔了怎么辦?”
“妹紙啊,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冤仇,非要深更半夜把我劫出來?”
“小妞…”
蘇昊被那姑娘推著出了鎮子,在田間小道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蘇昊能夠感覺得到,那姑娘手里的刀子漸漸頂得不那么緊了,也許是真的害怕一不留神把蘇昊給捅了。蘇昊覺得,如果這個時候自己突然發難,要躲開姑娘的刀尖,再把姑娘打倒,應當是有成的成算的,不過,事到如今,他反而不著急脫厄了,就看看這姑娘要唱一出什么戲好了。
姑娘明顯是個沒什么江湖經驗的人,這一路上,蘇昊聽到了七八次腳步聲和刀具碰撞的聲音,顯示出勘輿營的警衛們一直跟在他們身邊。而這姑娘居然無知無覺,還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把蘇昊的親兵叱退了,她與蘇昊是在單獨趕路呢。
蘇昊心里安定了,嘴里就難免要絮叨起來,一開始對姑娘還有幾分恭敬,越說就越沒譜,氣得那姑娘伸腿踹了蘇昊好幾下,蘇昊權當是美人之福,泰然受之。
走了大約有2里多遠,前面出現了一座孤立的小屋。姑娘對蘇昊說道:“往那間屋子走!”
“哪呢,哪有小屋啊!”蘇昊站住身,裝出一副找地方的樣子,大聲地問道。
“小點聲!”姑娘喝道,緊接著又踹了蘇昊一腳。
“小妞,你屬驢的,怎么動不動就踹人啊!”蘇昊抱怨道,他已經看到了,有兩個黑影飛快地摸進了那間小屋,少頃又全退了出來。這是熊民范的手下去提前踩點了,確認小屋里沒有埋伏。
飯桶啊,不知道留一個人到屋里嗎?蘇昊在心里暗罵道。這是多好的解救人質的機會,黑燈瞎火的小屋子里,以靜制動,一招就可以把劫匪撂倒,然后把人質解救出來。可是,這兩個人居然進去了又出來,這是不想救人的意思嗎?
蘇昊磨蹭了一小會,才裝出一副終于發現小屋的樣子,領著姑娘向那小屋走去。天上是一彎新月,田野里有各種蟲子的鳴叫聲,好一個初春的夜晚啊。
“進屋去,別玩花招獵色花都 !”走到屋子跟前,姑娘命令道。
蘇昊推開門,走了進去,背后那姑娘也緊跟進來。蘇昊的眼睛適應了一下屋里的黑暗,然后問道:“怎么,咱們就在這過夜?”
“往前走,有張桌子,桌上有火鐮,還有油燈。”姑娘說道。
蘇昊照著姑娘的吩咐,找到了火鐮,點著了油燈,屋里明亮起來。蘇昊打眼一看,這是一間普通的民宅,也不知是用來看瓜的,還是守夜的。屋里有一張床,床上鋪了些稻草,但沒有被褥。此外還有一張桌子,兩條長凳,一個泥做的灶臺,灶臺邊上還有一口水缸。
“你就準備這樣一直拿刀頂著我?”蘇昊問道。
姑娘指了指墻角的一盤繩子,說道:“走過去,你把自己綁起來。”
“有沒有搞錯,自己怎么綁自己!”蘇昊抗議了,就算你是女孩子,可以不講理,好歹也得尊重客觀規律吧?自己把自己綁起來這種高難度的事情,我怎么會?
姑娘似乎也為難了,她準備了這間屋子,也準備了繩子,可就是沒有想到捆人的事情是必須由別人來做的。她現在拿刀頂著蘇昊,無法騰出手來,而讓蘇昊自己綁自己,又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難道她真的要用刀頂著蘇昊一輩子?
“嗯…這樣吧,你先把自己的腳綁起來。”姑娘說道。
蘇昊看到了窗戶外面閃動的黑影,知道熊民范等人就在門外,如果他們報信及時的話,沒準連鄧奎、陳觀魚之流都已經趕到了。姑娘此前沒有殺他,此時更不可能殺他,那么他把自己綁起來,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也是玩玩,何不陪著姑娘玩開心呢?
想到此,蘇昊乖乖地走到墻角,拿起一根繩子,繞著自己的腳一圈一圈地纏起來,纏了十幾圈之后,又打了一個結。不過,他打的是一個活結,對此,那姑娘并沒有提出異議,想必她也覺得打個活結是對的,萬一未來還要解開呢?
見蘇昊把腳綁好了,姑娘讓蘇昊退后兩步,背靠著桌子,把手反到桌子腿后面,然后一手拿刀,一手拿繩子,學著蘇昊的樣子,也一圈一圈地把蘇昊的雙手纏了十幾圈,同樣系了一個活結。
把這些事情做完,她松了一口氣,把刀子放在桌上。也許是走路走渴了,她來到水缸邊,拿瓢舀了一瓢水,喝了幾口,然后喘了幾口粗氣。
“哎哎,丫頭,別光自己喝水啊,優先俘虜懂不懂?”蘇昊抗議了。
姑娘遲疑了一下,把瓢里的水潑掉,又舀了一瓢,然后來到蘇昊面前,蹲下身喂蘇昊喝水。
蘇昊憋不住想笑,這真是他聽說過的最笨的綁匪了。她把蘇昊綁在桌子腳上,難道就沒想到桌子是可以掀起來的嗎?蘇昊只要用肩膀拱一下桌面,桌子腿就會離地,他的兩只手就能抽出來了。姑娘蹲在蘇昊面前,如果蘇昊能夠脫離桌子的束縛,根本不需要用手,只要向前撲去,就能夠把姑娘撲倒在地。以這個姑娘的身子骨,要把蘇昊推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蘇昊并沒有這樣做,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涼水,然后笑著說道:“好了,謝謝。”
“不謝。”姑娘下意識地應道,說完才覺得不對,哪有綁匪向人質說不謝的。但這句話出來,她已經很難再維持兇惡的面容了,她放了水瓢,在一旁坐下來,輕聲說道:“你這狗官,倒是挺仁義的,早知如此,我就不綁你了。”
“姑娘何出此言啊?”蘇昊問道。
姑娘道:“我剛才綁你下樓的時候,你讓掌柜把樓下的客人清走,還說損失的錢由你來賠,就這一句,讓我覺得你還算是個仁義的官。”
“不是狗官了?”蘇昊逗她道。
姑娘被蘇昊的話堵住了,停了幾秒,才說道:“狗也有好狗的…”
“哈哈,沒錯沒錯,本狗官就是那種京吧,絕對好狗深情挑戰[虐]。”蘇昊哈哈大笑起來,他覺得這姑娘實在是太有趣了,如果不去當綁匪,而是給自己當個小秘啥的,肯定更有出息。
姑娘也被自己的話給逗笑了,說話的態度又溫和了幾分,她說道:“哎,狗官…”
“呃,咱能不能改稱名字啊?我叫蘇昊,日天昊,你呢?”蘇昊道。
“我叫歌伶。”姑娘答道。
“這好像不是一個名字?”蘇昊道。
歌伶道:“這是我老師給我起的號,我既然已經綁官作亂,自然不能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你說是不是?”
蘇昊點點頭:“也對,我說歌伶,你綁本狗官,目的何在啊,能說說嗎?說出來,沒準我還能幫幫你呢。”
“你幫不了我的。”歌伶道,“你放心,我說了不會傷害你的。我綁你的目的,是想拿你去換我的老師。你是這么大的官,他們肯定愿意換的。”
“換你的老師?”蘇昊想了想,說道,“這么說,你的老師被官府抓了,你想拿我去跟官府換人?”
歌伶老老實實地答道:“是的。前些日子,我就聽到消息,說錦衣衛要對我老師不利。我趕緊從南京趕往武昌,想去救他。結果,路上坐錯了船,坐到南昌去了…”
“你還能更笨點嗎!”蘇昊欲哭無淚,堂堂守備,竟被一個武昌、南昌都分不清的笨匪綁了,說出去都沒面子。
“人家著急,只看到一個昌字就上了船嘛。”歌伶爭辯道,“等我知道走錯了,再趕回武昌,我老師已經被押走了。我問過了錦衣衛走的路線,就趕到他們前面來等著了。我也不會什么武功,劫囚車肯定不行的,所以才想到要綁一個當官的,來和他們換人。”
“嗯,這個辦法真不錯。”蘇昊點頭道,“尤其是像我這么大的官,他們肯定愿意換的。你把我綁在這里,然后去找錦衣衛,跟他們說:某某官被我綁了,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你們把我老師放了,再給兩匹俊馬,加滿油,等我們脫險了,再飛鴿傳書,告訴你們那個狗官藏在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我就是這樣想的,對了,狗官,你說這個法子行嗎?”歌伶兩眼閃著光芒,深深地為蘇昊能夠理解她的想法而感到欣慰。
“我覺得行。”蘇昊一臉嚴肅地答道,“電視里常這樣演。”
“電視…是啥?”歌伶眼睛里流露出詫異之色。
“這么說,你不是穿越過來的?”蘇昊放心了,剛才那一會,他真覺得歌伶沒準是后世的哪個中學生,因為看了點格格戲就穿到明朝來了,否則怎么會如此幼稚呢?現在聽起來,這姑娘應當是天然呆,妥妥的萌妹子。
“唉,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到,我還得養你幾天。”歌伶開始操心起吃飯的問題了,看蘇昊像是飯量挺大的樣子,這樣白白養著,豈不是很冤大頭?
“沒事,他們應該很快就到了。天不早了,睡吧。”蘇昊勸慰道。
“嗯,你也早點睡。”歌伶說著,自己先迷糊了。她在此處等著想抓個官,已經等了兩天,本來也很累了。剛才抓蘇昊的時候,她精神高度集中,現在一放松,困意就上來了。
“喂,丫頭,你怎么就睡了,我趁機跑了怎么辦?”蘇昊忍不住提醒著,回答他的,是一陣輕輕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