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聽到蘇昊的這個要求,李龍略一遲疑,問道:“改之所言的兵器,可是火器?”
“正是。”蘇昊說道,“學生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只有憑借火器才能與賊人相敵。”
“這倒也是。”李龍點點頭道,“改之若需用火器,咱家寫個條子,讓江西都司給你撥付幾件就罷了,你何苦還要大費周折去自己打造呢?”
蘇昊道:“李公公應當知道的,軍器局和兵杖局造的各種銅銃和鐵槍,份量都太重了,不便于像學生這樣的文弱之人隨身攜帶。學生想托工匠打造幾支輕便一點的火銃,以備不時之需。”
蘇昊當然不會告訴李龍說自己在制造一種性能優于大明制式火銃的新火器,他編出來的這個追求輕便的借口,倒也是合情合理的。當年明朝軍隊里使用的所謂無敵手銃,用黃銅鑄造,重達16斤,這樣的兵器除非是掛在馬上,否則誰也帶不動。
李龍聽完蘇昊的理由,點了點頭,問道:“那么,你打算造多少支呢?”
蘇昊道:“大概也就是十來支吧,學生自己用兩支,學生還有幾名親隨,也隨身攜帶幾支,這樣遇上小股的賊人,學生也就可以自保了。”
李龍松了口氣,說道:“若是十來支,改之但造無妨。回頭咱家知會江西都司一聲就行了。不過,此事不可聲張,傳出去就不太合適了。”
“學生明白。”蘇昊連忙應道。
明朝軍隊里使用的火器數量不少,種類也很多,有諸如大將軍炮、二將軍炮、三將軍炮、神槍、神銃、一窩蜂、神機箭、襄陽炮、盞口炮、旋風炮、四眼鐵槍、雙頭鐵槍、佛郎機銅銃之類,林林總總,四五十類。
最初,大明朝廷對于火器的打造控制極嚴,只允許由內府的兵杖局制造,其他人不得擅造。后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朝廷開始允許邊關自己打造一些火器。例如:正統14年,題準四川自造銅將軍神銃;弘治4年,擴展到湖廣和廣西;正德年間,又陸續批準了青州左衛、徐州、涼州等地自造神銃。此外,還有遼東可以自造千里銃,山西三關可以自造連珠佛郎機炮等等。
其他地方雖然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式題準,但小規模地制造一些火器,朝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想想也是,如果大家都只能指望著兵杖局來造火器,兵杖局得忙成什么樣子了?
這就是承平日久的結果,明初的許多規定,到了晚明的時候或者被變相地廢除了,或者就是形同虛設,民不舉、官不究。有些老夫子說起現狀來,總是搖著頭說什么禮崩樂壞,但真要讓他們照著明初的那些規矩來做事,他們自己也是不樂意的。
當然,這種未經題準的火器制造,只能是零星的,若是大批量制造,中央政府可就不能無視了,非得派人去認真核查一下不可。火器畢竟屬于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地方政府擁有大量的火器,對于中央政府是會構成威脅的。
蘇昊最早答應替涂文煥造燧發槍,涂文煥便差人去走通了江西都司的關系,給了蘇昊一個許可。這一回,蘇昊是想給自己造槍,而且還在安排陳觀魚試驗黃色,這些事情是超出了江西都司授權的。蘇昊原本打算去見張宏的時候提出來,請張宏批準,現在既然李龍主動表示可以替他擺平各種事情,他又何苦不利用一下這個承諾呢?
“南京軍器局那邊的鎮守太監,和咱家也有幾分交情。回頭咱家讓人送個信給他,你造的火銃,就算是南京軍器局托付的,這樣就誰都沒話講了。”李龍說道。
“謝李公公。”蘇昊說道,他現在開始感覺到結交太監的好處了,太監作為皇帝的身邊人,行事的確是非常跋扈的。有些事情,地方官輕易不敢答應,但太監就敢大包大攬,出了事也沒人敢追究。有一個太監給自己撐腰,自己辦一些事情的確是容易多了。
李龍與蘇昊聊了一陣,又把錦衣衛千戶所的千戶周延也喊來與蘇昊見了一面。這周延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起來腦子并不是非常靈光的樣子,對李龍十分恭敬。李龍向周延隆重推薦了蘇昊,周延便拉著蘇昊的手,噓寒問暖了半天,弄得蘇昊都有些誠惶誠恐的感覺了。
從錦衣衛千戶所出來,蘇昊按原訂的計劃又去拜訪了江西都司張宏,給張宏送上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在這些禮物中,最吸引張宏的,是一件用高錳鋼的鋼絲制作的鎖子甲,它比尋常的鋼甲輕便得多,但強度卻不可同日而語。這件鋼甲是郝以宗特地制作出來,讓蘇昊拿來送給張宏的,他知道,張宏是個武將,對于這樣的禮物必定會非常喜歡。
張宏拿到鋼甲,果然是愛不釋手。他讓人拿大砍刀來,在鋼甲上剁了若干下,結果砍刀剁缺了口,鋼甲卻完好無損。張宏捧著鋼甲呵呵直笑,看著蘇昊的眼神明顯親熱了許多,對他的稱呼也從“蘇百戶”變成了“改之”,明顯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來看待了。
“改之啊,本將委派你在豐城建百戶所練兵,如今成效如何啊?”
張宏端坐在公案后面,對規規矩矩坐在面前的蘇昊問道。其實他這番詢問也就是走走過場,南昌衛的官員已經到勘輿營去視察過許多回了,對于勘輿營的訓練情況一直都有報告。
蘇昊答道:“回張都司,卑職負責督練的勘輿營110名士卒,目前已經基本訓練完畢。所有士卒都已經掌握了基本測繪技法,可以進行山川、河流的測繪,隨時可以調往邊關聽用。”
“好!”張宏點點頭,“兵部那邊對于這支勘輿營也頗為關注,幾次行文向我了解訓練情況,我還一直擔心士卒們粗陋愚鈍,一時難以學會這些技法呢。”
蘇昊道:“勘輿營的士卒在招募時,均有識字的要求。入伍之后,士卒們訓練極其刻苦,加之卑職從豐城龍光書院聘來的測繪教習十分勤謹,與士卒們吃住均在一處,日夜輔導,是以士卒們進步很快。前些日子卑職率領勘輿營大部在豐城治南的羅山進行測繪演練,士卒們的表現都非常出色。”
“那些勤謹的教習,你報一個名單過來,本將會對他們給予重獎。還有,改之你督練新兵有功,本將也會向兵部給你報功的。”張宏說道。
“多謝都司。”蘇昊答道。
張宏道:“改之,你此次回豐城,就該開始做些準備了,兵部不日就要行文,調你等前往邊關。這一去就是數年,讓你的那些士卒們與家人道個別吧。”
“這么快?”蘇昊有些吃驚,轉念一想,似乎也差不多了。勘輿營的訓練已經將近半年時間,該學的東西也已經學完,是到了調往前線的時候了。他略一遲疑,問道:“張都司,你適才說‘你等’,莫非我也要去嗎?”
張宏道:“最初聘你來訓練士卒的時候,確是說過你只管訓練,不需要隨同前往邊關。但這一次是兵部發了話,要調你隨同勘輿營前去,具體原因嘛,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不過,你放心,你只是負責把士卒送過去,等士卒可以做事的時候,你就可以回來了。”
“卑職…遵命。”蘇昊應道。
張宏透露的這個消息,讓蘇昊頗有一些詫異。張宏安排蘇昊練兵,其實是受了云南邊軍鄧子龍部的委托,與兵部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甚至于蘇昊的這個百戶銜,都是張宏以權謀私,臨時給蘇昊委任的,只是在南京兵部走了一個過場而已。
而如今,聽張宏這個意思,好像是北京的兵部開始關心這件事了,甚至還指名道姓要蘇昊親自帶隊前往邊關,這其中的變化,是什么緣由呢?
看張宏臉上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蘇昊也知道自己不能追問下去,只能點頭稱唯,接受了對自己的差遣。從江西到云南,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去,恐怕就是半年時間了,還不知道到了云南之后,會不會被那些不講理的總兵、參將們扣住,又耽擱上一年半載的。他現在身份卑微,隨便一個什么人都可以決定他的生死,他還真沒有什么可以和別人討價還價的本錢。
也罷,到云南去走一趟,也算是開拓一下眼界吧,說不定能夠給自己找到一些什么新的機會呢?蘇昊這樣自我安慰著。
張宏這邊也沒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說了,蘇昊把自己造槍的事情向張宏也說了一遍,并且說這是得到了礦監李龍的許可。張宏對于此事果然也沒什么異議,尤其是聽說前面還有李龍在頂著,就更是無所謂了。他只是叮囑蘇昊造槍時不要動靜太大,以免引起非議。
離開江西都司,蘇昊又去拜訪了一下南昌衛的官員們,同樣奉上禮物若干,收獲了一堆夸獎和勉勵的空話。隨后,蘇昊便帶著自己的士兵,返回豐城。
也不知道李龍還是張宏的烏鴉嘴發揮了作用,沒等蘇昊一行回到勘輿營的營地,由郝彤派出的信使就迎上了他們。信使給蘇昊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陳觀魚在兵營里搞試驗,鬧出大動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