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敵,保住宗門的根基。
以兩人之死,一人之忍辱,換來整個宗門的喘息之機,這就是問劍宗三巨頭之間的泣血之謀。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是一句聽起來比較美好的口號。
他們三人心無比清楚,如果當時真的和清平學院各大勢力以及裂天劍宗的人拼了,最終換來的也只不過是整個宗門的毀滅,數萬弟子的覆滅,以及說書人口茶余飯后的談資…
僅此而已。
而得到的卻是問劍宗數千年傳承就此斷絕,從此之后,世上再無問劍。
“當日宗門面臨困境,我們早就知道,有北域超級宗門背后參與,我們勝算很少,必須把最糟糕的結局都計算在內,棄青衫師叔為了增強戰力,不惜修煉十死無生解劍,最終臻致武皇之境,當日一戰,連敗裂天劍宗四大劍修,所向披靡,這樣的代價,才算是震懾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劍修,讓他們不得不尋求其他辦法,為之后的謀劃,創造了最基本的可能。”
唐佛淚靜靜地道。
丁浩心巨震。
十死無生解劍是問劍宗一門極為恐怖的禁忌式功法,數千年以來,幾乎沒有人修煉,它雖然可以在短時間之內,讓一個人的實力暴增數十倍,但缺陷卻是致命的——修煉成功之后,十日之內必死無疑,是一種徹底激發身體潛能,一次性透支的禁忌功法。
棄青衫修煉了這種功法,怪不得當日可以以一敵四,擊潰四大武王巔峰級別的劍修。
可那種輝煌也只是一瞬,無法持久。
原來從一開始,棄青衫就心存死志。
“這個計劃,并非是臨時起意,在山門被圍,陸雄飛登門下了戰帖之后,劍意掌門、青衫師叔和我,再三暗商議,想盡辦法,向個大宗門求援,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們將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希望你們這些進入百圣戰場的弟子,可以得到機緣,隱姓埋名苦修,有朝一日,終究可以復興宗門。”唐佛淚略帶興奮地道:“沒有想到,這一日來的這么快,看來上天還是垂憐我問劍宗的,今后有你出任掌門,可保問劍宗千年屹立不動。”
丁浩嘆息不語。
事情和自己猜的一模一樣。
“好了,現在該你告訴我了,丁浩,你到底是怎么猜出真相的?”唐佛淚略帶好奇地道:“這件事情,如今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
丁浩看著他,認真地道:“根本不用猜,因為我印象的唐佛淚,鐵面無私,雖然性格冷酷古板了一些,但絕非是那種會投敵叛門的人。”
勝字訣第七層的直覺,加上來到問劍宗之后的見聞,保存完好的山門,血牢之關押著的宗門精銳的完整程度,以及種種跡象,都說明了一切,如果不被表面上的仇恨蒙住雙眼,就能夠想象到,唐佛淚這個傀儡掌門,為了最大程度地保護宗門,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
唐佛淚呆了呆,眼角又有些濕潤。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身敗名裂而死、永墮閻羅的準備,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最應該擊殺自己的那個人,卻是如此地信任自己!
信任這個詞,對于如今的他,是一種不敢想象的奢望。
但是他真的得到了。
“好,好,丁浩,你很好。”唐佛淚欣慰地點頭,然后靜靜地道:“最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丁浩一愣。
“裂天劍宗接下來的報復,你能應付的來嗎?”唐佛淚神情略帶緊張地問道。
丁浩心略微計算了一下,道:“我向你保證,半年之后,這個世上,將無裂天劍宗的存在。”
唐佛淚眼一亮,張了張嘴吧,顯然被這個答案給震到了。
一愣之后,他突然仰天哈哈哈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到最后直接拍著地板抱著肚子大笑。
過了半晌,他才收了笑聲。
“好了好了,我放心了…對了,丁浩,那些選擇追隨過我弟子,我已經將他們通過傳送陣發送走了,也許是真的老了,我不想再看到宗門弟子流血,你放過他們吧!他們雖然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是卻沒有真的危害宗門…”唐佛淚低聲道。
丁浩想起了掌門大殿之前那個消失的傳送陣法,微微點點頭。
“哈哈,好,現在你知道真相了,一切都說清楚了,出手吧,擊殺了我,向外面等待的宗門弟子交代,這件事情就畫上了圓滿的句號,一個新的紀元,終要開啟。新生的問劍宗,不需要一個身上有污點的罪人的存在。”
唐佛淚慨然道。
丁浩搖搖頭。
“你應該享受整個宗門的尊崇和榮耀,我會向所有人,解釋清楚這一切。”丁浩的語氣,極為堅定。
唐佛淚微笑搖頭:“丁浩,你不明白,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也看到了宗門復興的希望,死而無憾,你動手吧。”
“不可能。”丁浩堅定地搖頭:“這對你不公平。”
“哈哈哈哈…”唐佛淚霍然起身,哈哈大笑:“放屁,我唐佛淚豈是那種沽名釣譽之輩,大丈夫在世,不求舉世皆贊,只求問心無愧,什么公平不公平,難道我做這一切,是為了享受那些沒有意義的鮮花和掌聲嗎?”
“可是…”丁浩還要說什么。
“不用說了。”唐佛淚擲地有聲地道:“你不出手,我自己動手。”
話音未落。
砰砰砰砰!
一聲聲爆響,一道道血箭驟然從唐佛淚的身體之爆炸出來。
轉眼之間,他就成為了一個血人。
丁浩大驚,身形一閃,瞬間來到他跟前,一手扶住唐佛淚,想要治療的時候,才發現唐佛淚一瞬間已經震碎了自己的心脈和丹田,散掉了自己的全部修為,甚至連神魂都已經破碎,已經無力回天了。
“為什么要這么做啊…”丁浩源源不斷地輸入玄氣,第一時間挽留唐佛淚的生命。
“呵呵,我說過,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新生的問劍宗不需要一個身上有污點的人…不論如何,我曾親手…親手斬殺了宗門老者和弟子,斷然無法繼續在在宗門之存在了…”唐佛淚嘴角溢血,斷斷續續地道。
丁浩還想說什么,唐佛淚卻搶先道:“好了,丁浩,你聽我說,我死之后,就讓一切都湮沒塵埃,所謂的真相,永遠都不要讓人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宗門的神,而神的身上,也不需要有污點,就算你以自己如今的威望,強行向眾人解釋一切,依舊會有人質疑,我不能因為自己,而使你的身上,也有污點,你可是劍意和青山師叔全力培養起來的宗門之主啊…”
丁浩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是種至高無上的宗門情懷。
像是李劍意、唐佛淚和棄青衫等人,幾乎一生都在問劍宗,一輩子都在為問劍宗而殫精竭慮,哪怕是死,也都在為宗門考慮,一種近乎于愚蠢的忠誠,丁浩心很清楚,就算是穿越而來經受過前世思維觀念熏陶的自己不能理解,卻必須尊重。
“我…要去見那兩個家伙了,呵呵,他們兩個自私的家伙,想必在地下已經等不及了吧,”唐佛淚體內的生機,已經逐漸斷絕,他的臉上,一絲由衷的笑容正在緩慢地凝固:“等見了他們,我一定要先賣個關子,慢慢講后來發生的事情,好…好好氣氣他們,嘿嘿…”
話音落下,唐佛淚面帶著微笑逝去。
丁浩懷抱著這位長者的身軀,感受到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冰涼下去,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這些逝去的長者面前,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對不起,唐師兄,我真的不能答應你的要求,我不能讓一位宗門最偉大的問刑堂首座,背負罵名死去,我不是問劍宗的神,你們才是,我會讓所有的問劍宗弟子明白,宗門是如何存續來的…”
丁浩喃喃自語。
一縷陽光,從大殿穹頂的天窗照射進來,給這陰暗冰冷的大殿,注入了一絲絲的生機和光明。
丁浩將唐佛淚的尸體,緩緩地收好,又將掌門信物暫時保留。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地走出掌門大殿,站在門前的臺階上,向下看去,只見天空之一輪紅日釋放出萬量光,破開了云層,照射大地,問劍宗的山門,重新又籠罩在了一片光明之。
破而重立之后的問劍宗,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所有問劍宗弟子去做。
臺階的下面,關飛渡、王絕峰等數百位問劍宗的弟子,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來,靜靜地站在哪里,等待著最終的結果,大殿之遲遲沒有打斗的聲音和氣息傳出,廣場之也沒有血跡和尸體,這讓他們感到些許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