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名清兵精騎長驅而入,很快便將這一群官軍團團圍住,羅洛宏拔馬上前,手中鋼刀一指,冷冽道:“殺!一個不留!”
九命老貓大驚,他是知道這些清兵本事的,怎敢與他們硬罡,大呼道:“風緊扯呼!弟兄們,先撤一步啊!”
說罷,他拔腿便朝著身后狂奔,直奔一旁的山崖上爬去!
他的那些嘍啰也反應了過來,根本無需用語言贅述,只是一個瞬間,他們便迅速跟在九命老貓身后,如同一窩被驚著了的馬蜂,呼啦一片,急速朝著山崖下奔去!
這些山賊、惡匪,雖然披上了一層官兵的‘人皮’,但他們根本就未曾經歷過劉如意正式的操練,在骨子里,依然是聚嘯山間時的本能,逃命,更是他們最重要的看家本領!
片刻功夫,一幫人已經跑了個干凈,全都簇擁到山崖之下,宛若一群被火燒著屁股的螞蟻。
但羅洛宏卻好像根本看不見他們一般,根本不予理會,招呼身邊精騎,直撲倪寵父子而來!
倪寵卻有些失神,他這次逃命,本來已經做的足夠隱秘了,想不到,竟然還是被羅洛宏給發現了!
“爹,事已至此,咱們跟他們拼了吧!”倪平血氣方剛,自是不愿束手就擒,他握緊手中長刀,拔馬便沖著清軍先頭頂了上去!
倪寵大驚,卻是也無可奈何,只得大聲喝令身邊家丁、親隨,“快!保護二少爺,殺出去,咱們才能有活路啊!”
片刻,在這片狹窄的區域內,兩邊人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清軍騎兵個個驍勇,但倪寵麾下的家丁們也不示弱,他們三五人一團,背靠背,誓死與清軍周旋!
廝殺聲、叫喊聲,很快,徹底將整個夜空淹沒!
倪寵雙眼血紅,眼見他的家丁一個一個倒在冰涼的血泊中,他的心都在滴血!
這可都是他賴以生存的本錢啊!是這些年,他能從千戶混到總兵的保障啊!眼下,卻是一個個折在了這里!
這,這簡直比生割他的肉,還要令他痛苦萬分!
在這個時代,家丁就是將領的全部,若是這五千官軍全都折在了這里,倪寵怕是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最多,也就在嘴上說幾句場面話!只要有這三百親信家丁在手,只需幾日,他依然可以再拉起五千,甚至上萬的隊伍!
但若這三百家丁完了,那他倪寵也就徹底完了!想要再翻身,怕是比買彩票都難!
戰陣中,倪平左突右沖,如同一尊殺神,不住的有清軍精騎倒在他的刀下,但同樣,隨著時間流逝,他身邊的家丁也是越來越少,漸漸的,已經不足十人,但身邊的清兵精騎卻是越來越多,牢牢的將他圍在正中!
“你們這些狗日的雜碎!有種跟老子單挑啊!羅洛宏,來啊!來跟你爺爺單挑啊!”倪平渾身是血,直如同一個血人,他已經徹底殺紅了眼,不管不顧的沖著羅洛宏身邊沖去!
羅洛宏嘴角邊不由露出了一絲冷笑,板上魚肉,還想反抗?
他對著身邊兩個身材雄壯的白甲兵一揮手,“上,切了他的腦袋來見我!”
“是,貝子爺稍待片刻!”其中一個滿臉黑毛的白甲兵一舔嘴唇,拎起手中大錘,率先沖著倪平沖去!
“哇!狗雜碎,找死!”倪平大吼一聲,抬刀便朝著這白甲兵的面門劈去。
那白甲兵非但不躲,反而嘿嘿一笑,掄起錘子,朝著倪平的刀鋒便頂了上去!
“砰!”一聲巨響,火花四線,倪平手腕劇烈一抖,虎口都被震出了鮮血,他這才發現,他的力氣,與眼前這野人一般的清狗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加之他已經征戰多時,體力早已經不支,此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野人掄起了大錘,高高的舉在他的頭頂!
一瞬間,倪平仿似徹底失去了意識一般,如同一個木偶人,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只在等待死亡的來臨!
“住手!刀下留人啊!”倪寵這時也反應了過來,拼命朝著這邊沖來,“羅洛宏,我愿意投降,歸順大清,只求你放過我父子二人性命啊!”
羅洛宏仿似早就預料到倪寵會這般反應一般,輕輕一笑,手卻是冰冷的一垂!
那野人白甲兵會意,他大聲獰笑,手中大錘毫不猶豫的砸向了一旁的倪平!
“不要啊!!”伴隨著倪寵撕心裂肺的痛呼,倪平的身體有如斷了線的風箏,隨風搖擺幾下,‘噗通’一聲,摔落馬下,血水、腦漿流了一地,已經在沒有了半點生機!
“天殺的,你們這些天殺的!我要和你們拼了啊!”倪寵歇斯底里的大吼,抄起腰間鋼刀,便于沖上前來與羅洛宏拼命!
但那野人白甲兵一個翻身,跳躍馬下,猛力一拳,直接將倪寵掀翻在地,片刻,倪寵已經被人捆得結實!
“啊!!!”倪寵發瘋一般的大呼,卻是忘了,多年來放蕩、奢靡的生活,早已經將他的身子骨掏了個干凈,他早已經再沒有了當年的武勇!
周圍清兵紛紛退去,只留下羅洛宏與倪寵兩人。
倪寵發瘋一般,大聲質問道:“羅洛宏,你這個畜生!為何要對我父子趕盡殺絕?老天爺也不會放過你的!”
羅洛宏翻身下馬,緩緩走到倪寵身邊,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晶亮的繁星,嘆了口氣,伸手為倪寵整了整胸前的衣襟,道:“倪將軍,倪大人!你知道么?你根本就不該來趟這次渾水!呵呵!天地之間,強者為尊!下輩子,記得擦干了眼睛做人!”
羅洛宏說完,緩緩沖出腰間的鋼刀,便欲朝著倪寵的頭顱劈下!
死到臨頭,倪寵卻忽然冷靜了下來,他似乎抓住了點什么,大聲哀求道:“羅洛宏,貝子爺,臨死之前,可否能讓倪某死個明白?我愿將我所有的財產都獻給你!”
倪寵畢竟在遼東混過,知道滿清人的規矩,他拼命磕頭,哀求不止!
羅洛宏禁不住嘆了一口長氣,冥冥之中,他仿似可以感覺到,倪寵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他伸手拉了倪寵一把,將他從地上扶起,“也罷,倪大人,到了今天這個時刻,我便做一回好人,讓你死也死個明白!”
羅洛宏看著倪寵的眼睛,“你們漢人有句古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今天這般對你,也不要怪我!冤有頭,債有主!怪就怪你自己不開眼,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什么?你!你是說!你是說劉…”
倪寵剛要喊出那個名字,羅洛宏卻是手起刀落,一刀便切下了他的腦袋。
倪寵的頭顱翻滾幾下,靜止在冰涼的地面上,死不瞑目!
羅洛宏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撿起倪寵的頭顱,又看了看一旁不成人樣的倪平,微微搖了搖頭,‘在誘人的利益面前,這些所謂的背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怪就怪,你是桌上那盤菜,自己卻還不知情罷了!’
“走,去回稟豫親王,咱們的功勞到手了!”羅洛宏大手一揮,對著身邊的親隨打了個手勢,翻身上馬,直奔多鐸駐地奔去!
此時,在戰陣正中,倪寵部的五千潰兵已經與多鐸的一千鑲白旗精銳糾纏了兩個時辰,尸山血海,一片狼藉!
清兵雖然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但面對抵死抱團的官軍,卻并不能一口吃下,局面一直僵持不下!
多鐸站在戰陣之后,冷冷的看著場中戰局,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反倒是平靜了許多!
拋開有些陰郁、極端的性格,多鐸也算的是當世名將,他和阿哥多爾袞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除卻努爾哈赤留下的良好資源,更多的,卻還是他們兄弟一刀一槍,拿著性命拼回來的!
不過,隨著兄弟二人逐漸強大,羽翼漸豐,多鐸的內心也開始無限的膨脹,對于那個胖子,他心中的逆反已經再也無法忍受!
他會什么?
除了耍弄陰謀詭計,坑殺自己的兄弟姐妹,大清現在遼闊的疆域,有哪一寸,是他親下來的?
但就算是這樣,他卻可有占有大清最高的位置,最高的榮耀,最美的女人!
甚至,連她,也不能例外!
想起那張如花兒一般的俏臉,多鐸的心中簡直要滴血!
多鐸知道,不只是自己,便是阿哥多爾袞,也從未有一刻,真正忘掉過那個女人!
想起那個三百多斤的胖子臃腫的身軀,毫不留情的壓在那個柔弱似水的女人身上,多鐸簡直都要暴走!
他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殺人,殺人,再殺人!
只有鮮紅的血色,才能壓下他心頭的不安,才能抑制他心中噴涌的躁動,或者說,只有殺人,他的心中才會有當年依偎在母親懷中的安全感!
而濟南城的慘敗,無疑給了多鐸當頭一棒,他實在無法想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胖子,居然還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愿!
眼下,雖然無法奈何那個胖子,但一個小小的漢人游擊,多鐸卻必定要將他捏死在手心里!
“王爺,奴才將倪寵的人頭帶來了!”
正思慮間,羅洛宏的聲音卻將他的思緒打斷,多鐸眉頭一皺,忙收斂起心神,有些不悅道:“哪里?給本王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