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陳國威!你這個吃里扒外的雜種!!若是老子此次能活著出去,定要將你碎尸萬段!”倪寵狠狠的將手中紙片摔到地上,整個身體也由于憤怒,而微微顫抖!
倪寵和陳國威都是軍戶子弟出身,而且,他們還是同鄉,兩人都是貧苦出身,當年,他們只是混跡在衛所中,無可事事、四處惹是生非的二流子,只是,時勢造英雄!
十幾年前,遼東軍情緊急,朝廷大規模征兵,倪寵有幸搭上了這幸運的‘班車’!那時,后金剛剛興起,明軍在大勢上,還是屬于優勢的一方,卻是也只能依城而戰!倪寵雖然武力并不強橫,但在那種朝廷鼎力抗衡東奴的大環境中,他或多或少的立下了一點點軍功,官職也是一升再升!
后來,袁督師被凌遲于市口,整個遼東防御體系也開始分崩離析,最重要的是,朝廷也已經負擔不起遼東集團龐大的軍費開支,這時,倪寵也動了心思,他花費了大力氣,托人使銀子,調回了山東老家,升任參將!
在這個時代,軍官有遼東戰事的經驗,就好比后世學生有哈弗商學院的‘MBA’文憑,就算是個繡花枕頭,那也能成為寶貝!
很快,倪寵升官飛速,漸漸在山東站穩了腳跟,而陳國威這時也慢慢湊到了倪寵身邊,鞍前馬后,逐漸成為了倪寵的親信,兩人一主一次,漸漸把持住了山東軍事大權!
只是,眼下倪寵做夢也想不到,平日里如兄弟一般的陳國威,竟然會在這個時刻撂了挑子,非但不來救自己,反而在遠處隔岸觀火!
“爹,張叔,張叔他怎么說?什么時候過來?”一旁的倪寵次子倪平,湊到父親身邊問道,昨夜,倪平負責警戒外圍,一夜未睡,這時剛剛從前線退下來。
“什么張叔?那個吃里扒外的雜種!以后休要在為父面前提他的名字!”倪寵氣呼呼的大吼!
倪平哪里見過父親這般生氣的模樣,忙追問道:“爹,可是發生什么事了?”
倪寵憤恨指著地上,“你自己看!!”
倪平趕忙撿起紙片,迅速瀏覽了一遍,只片刻,他的臉色也有些慘白,忙問父親道:“爹,這,這,咱們眼下該怎么辦?”
“怎么辦?涼拌!他娘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想不到,我倪寵身陷重圍,最后來救我的,竟然是我平日里最不待見、一直打壓之人啊!”倪寵深深嘆了一口長氣,言語之中,滿是滄桑!
“爹,這,這能靠譜么?那,那姓劉的,只不過是個半大孩子!他,他的計劃,能,能將咱們救出去么?”倪平有些不相信的追問道。
他與劉如意年紀相當,卻是由于父親的蔭澤,剛剛才混上個游擊的帽子,還沒來的及捂熱乎,卻已經陷入了重圍!此時,聽到父親這般相信劉如意,他的心里,自是有些不服氣!
“你個兔崽子!什么姓劉的!叫劉將軍!”倪寵狠狠的拍了下倪平的后腦門子,“他年紀輕,卻能將濟南城守下來!將多爾袞、多鐸逼的有路無門!你年紀大,你能做到么?”
“是,是!爹說的對,爹說得對!”倪平忙捂住吃痛的后腦,嘴里忙連連應稱道,心里卻是極度的不服氣!
倪寵看著眼前的兒子,半晌,他無力的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平兒,眼下咱們父子已經落到了這般田地,想要活下去,你必須得收起你那少爺性子!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劉如意此人,為父與他接觸過幾次,縱觀他的所作所為,為父怕是也難及啊!說不定,他真的可以將咱們救出去!現在,咱們也只能依靠他了!”
“那,父親,咱們現在也要按他說的那般部署么?可,可清軍騎兵兇悍,兒郎們怕是又要徒自平添傷亡啊!”倪平忙道。
倪寵堅定的看著不遠處清兵的流動哨騎,片刻,他一咬牙,“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活一個,是一個!總比都死在這里強!平兒,去,召集把總以上軍官,我要議事!”
倪平看父親已經決定,知道再難改變,忙點頭稱是,快步離去!
臨清城。
舒舒服服休整了一夜,多鐸的精神還算不錯,而羅洛宏則在一邊,小心的為多鐸分解著自己的計劃,“豫親王,眼下,倪寵部便被困在這里!”
羅洛宏指了指地圖上臨清北面的黃家鋪,又道:“這黃家鋪三面環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可惜的是,倪寵糧草不足,又沒有防備,被我麾下的包衣卡主了山口,牢牢的堵在了里面!他們若想出來,只有突破山口這一條路!但他們都是步軍,我已經在山口留下一千精騎,足以卡死他們的脖子!”
多鐸點了點頭,他思慮片刻,這才道:“小宏兒,此次非比往常!眼下,我的麾下,只有一千精騎,加上你手下的兒郎,也不過三千余人!若是要硬碰硬,咱們怕是不劃算啊!再者,這劉如意狡詐無比,陰險歹毒,咱們又怎的能引他入套呢?”
吃一塹,長一智!
多鐸雖然對劉如意恨之入骨,但他卻也是知道,這廝不好對付!
他這一次,是瞞著阿哥多爾袞,私自跑到臨清城,并沒有調動麾下眾多精銳,膽氣難免先弱了三分!
人便是這樣,所有的一切,全都源于自己的底氣!
便如同后世的公子少爺們,若是他的老子倒了臺,手中沒有無限額的信用卡,沒有了高人一等的后臺,他們又怎敢四處招搖,囂張跋扈?
羅洛宏微微一笑,“豫親王不必擔心,此事我已經早有預料!而對于劉如意此人,我也下了功夫去了解!豫親王,倪寵雖是山東總兵,但若是我站在劉如意的角度上,縱使是有求援急報,那我也未必會前來相救!畢竟,明軍的戰斗力,和咱們大清精銳,那完全不可相提并論!最重要的是,他只有兩千人,而咱們卻有三千人,他根本沒有把握,為了區區倪寵,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全都賠上!”
多鐸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小宏兒所說不錯!此人發跡之路,頗為艱辛!也算是了得之輩!他與明人其他將官不同,行事詭異非常,頗為難料!只是,咱們該如何下手呢?”
羅洛宏笑瞇瞇的捋了捋頜下胡須,笑道:“豫親王,此事,您萬萬不得急躁!此時,他已經出兵,說明咱們的第一步計劃已經奏效!若是我所料不錯,這一次,能打動他的,并不是山東總兵倪寵,而是,現在城里的這些人口和牲畜!”
“什么?這,這混蛋能有這么大的胃口?”多鐸猛的站起了身子!
“不錯!”羅洛宏點了點頭,凝重道:“為了調查此人,奴才可是下了大本錢!而且,我還打聽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消息!”
羅洛宏說完,神秘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
“是什么?小宏兒,快快說來!”多鐸急切道。
恨一個人,其實和愛一個人差不多,都想了解對方的全部,多鐸此時就是這種狀態,對劉如意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他,竟然與他的繼母有染!”羅洛宏道。
“什么?”多鐸一愣,忽然大笑了起來,“這個混蛋,他果然是不一般!不過,這倒有趣了,我真想親眼見見這個混蛋,讓他跪在我的腳下討饒!”
“很快就會有機會的!豫親王,若是我所料不錯,最遲明日,咱們只需派兵把守在臨清城,那個混蛋定然會有所動作!”羅洛宏陰險的冷笑道。
“小宏兒,本王相信你!想不到,咱們滿人之中,竟然也有你這般如此精通謀略之輩,若是小宏兒你早些助我,本王又怎能吃下那么大的虧!”多鐸用力拍著羅洛宏的肩膀道。
“豫親王夸贊了!奴才自幼便仰慕豫親王與睿親王風采,能為兩位王爺效力,那是奴才的福分!”羅洛宏謙卑的低下了身子,眼睛里卻閃過一抹精光!
羅洛宏雖是滿人,卻自幼熟讀漢書,尤其喜讀《三國志》,加之他陰柔細膩的性格,使得他對細節格外敏感,料事如神!
但可惜的是,他的父親岳托卻并不喜歡他這文弱書生的模樣,反倒是更喜歡他的大哥,身強體壯、武藝高強的羅洛渾,這也使得羅洛宏久久得不到施展自己才能的機會,毫無出頭之日!眼下,好不容易攀上了如日中天的多爾袞、多鐸兄弟,他怎的能不好好把握!
兩人商議完畢,正欲舉杯痛飲,這時,門外一名白甲兵卻急匆匆的沖了進來,他猛力跪倒在兩人身前,滿臉盡是淚痕:“豫親王,貝子爺,揚武大將軍,他,他老人家去了!!”
“什么?”兩人頓時大驚,羅洛宏更是猛的跳了起來。
雖然父親對自己并不是很有愛,但在滿清這種剛剛擺脫奴隸制的大家庭中,家長制,才是家族興旺的根本!羅洛宏若想有所作為,強勢的父親,還是他最大的保障!
“你他娘的再說一遍?我離開平谷之時,阿瑪還好好的?怎的就會?怎的就會突然去了!快,快說!若有半句謊言,我扒了你的皮!”羅洛宏一把撕住這白甲兵的衣衫,大聲質問道。
不是小船夸張羅洛宏的智商,
事實上,滿清確實有很多能人!
比如說,納蘭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