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止,柔和的陽光鋪灑在地面,空氣中忽然增添了幾絲溫暖的氣息,人們躁亂不安的心情仿似也在一瞬間平息了不少。
不過,有一個人卻是例外!
此時,在德王府內,世子朱慈蓮正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德王面前,小心翼翼的敘述著這兩日內,市面上發生的驚變!
“放你娘的屁!孤,孤一世英名,怎的,怎的就能生出你這么個沒腦子的兒子來!免費放糧?免費放糧?你他娘的怎么就不動動你的豬腦子想一想?啊!他劉如意又不是傻子,怎的會做出這種傻事?是不是你又將孤的銀子花光了,伙同他人來騙孤?”德王猶如一頭暴躁的北極熊,對著世子朱慈蓮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他心中還在打著美算盤,這些時日,他收購的這幾十萬石糧米,最起碼也能翻上個兩三倍,到時,這些糧米一出手,那他德王,至少可以過上十年安穩暢快的美日子!
“父王,兒臣所說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言啊!這兩日,城中的百姓,每日都趕去劉家米行領取免費的糧米,咱們,咱們家的米行,已經,已經有兩日都未曾開張了!便是張家、齊家諸家米行,也都被波及,若是咱們再想不出辦法,咱們這高價收購的糧米,怕是,怕是就要爛在手里了啊!”朱慈蓮連連磕頭解釋道。
德王他老人家,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界的波動自是不那么敏感,但世子朱慈蓮卻是一直親手操持收購糧米之事,這幾日來,劉如意在糧米市場上掀起的驚天波瀾,他又怎的還能無動于衷?
自打昨日清早開始,城內二十家劉家米行商鋪,幾乎是無休止的大規模免費放糧,百姓們聞訊蜂擁而至,徹底破壞了原來濟南城糧米價格的結構!畢竟,有著免費的糧食吃,又有誰會傻到去買堪比黃金價格的高價米?
朱慈蓮剛開始聽到這消息之時,也是不信,他甚至親自去城中的劉家米行查探一番,卻是親手領回了三斗上好的湖廣白米!白花花的糧米在手,朱慈蓮這才發現,他們父子,真的是要大禍臨頭了!
“嘿!你個小兔崽子,居然還敢不給孤說實話!找打,找打!”德王哪里肯相信兒子的鬼話,扯下腰間的玉帶,對著朱慈蓮的胖臉,結結實實的就是幾鞭子!
世子朱慈蓮性子雖然有些軟弱,但德王這幾鞭子卻是發力極狠,朱慈蓮的白臉上瞬間現出幾道鮮紅的血痕,此時,朱慈蓮也有些毛了,他猛然爬起身,大急道:“父王為何不聽兒臣言?那劉如意親自指揮軍兵放糧,現在濟南城內,早已是婦孺皆知!父王若是不信,您親自去打聽便是!兒臣卻是擔心,咱們德王府,怕是就要遭遇滅頂之災了!”
德王一愣,他又仔細看著世子朱慈蓮的表情,發現兒子并不似作假,心中猛地也起了唐突,他趕忙大聲招過門口的親信管家,仔細詢問了一番!
那管家這時怎敢還有虛言,忙一五一十將這兩日城中之變,詳詳細細的對著德王敘述了一遍!
“不,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劉如意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游擊官,他,他哪里來的這么多糧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哈哈!他很快就撐不住了,他很快就會撐不住了!他一定會跪下來求我,一定會!哈哈哈!”德王已經有些發狂,歇斯底里的大呼大吼!
這便如同是有人猛然中得了五百萬的彩票,當他興高采烈的前去領獎之時,卻是忽然發現,這一切,原來是賣彩票的弄錯了,他只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這,這讓正漂浮在美夢之中的德王怎的能接受?
“父王,父王!”朱慈蓮看著父親如此,心中也不好受,他趕忙上千攙扶起德王肥胖的身子,低聲解釋道:“剛開始,我也詫異,他姓劉的,哪里來的這些糧米!可,可后來,兒臣一去打聽,這,這才知道!早在一年多以前,那劉如意、劉漢儀兄弟兩人,便大肆收購囤積糧米,怕是,怕是不下有百萬兩白銀之巨,全部貯存在千佛山腳下的劉家糧庫之內!父王,父王,他們足足有幾百萬石糧米啊,咱們,咱們斗不過他們啊!不若,不若咱們現在去跟他認個錯,也許,看在清栩的面子上,他,他就能放過咱們一馬啊?”
“什么?”德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兒子,張大了嘴巴道:“你,你居然讓我去給那個畜生認錯?你居然孤這堂堂大明藩王,去給那個泥腿子游擊官認錯?呵呵?呵呵呵?”
德王說著說著,忽然放聲大笑,眼淚都笑的流了出來!
朱慈蓮根本不敢面對德王的怒火,身子連連后退。
德王卻是一把撕扯住朱慈蓮的胸口的衣衫,大呼道:“我告訴你,除非是孤死了,否則,那吃里扒外的小雜種他這輩子也休想得逞!孤要親自坐在這里等著,等著那小雜種來給孤磕頭賠罪!哈哈哈!而你們,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現在都給孤滾,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
朱慈蓮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口,默默轉過身,輕輕退出了門外!
此時,在濟南城北門處城樓內,劉漢儀卻仔細的將這幾日城中的狀況,對著劉如意匯報,“如意,這些時日,咱們已經出去了十幾萬石糧米,照這樣的形式來看,待到過幾日,這個數字怕是還要翻上一番啊!咱們雖是有些存貨,但那可都是軍需,我擔心,咱們,咱們怕是也難以支撐久了啊!”
劉如意輕輕點了點頭,對于這種狀況,劉如意心中已早有預料!
本來,若是德王肯配合,控制住城中米價,穩定住城中民心,劉如意便可以安心和城外的清軍耗下去,但這般一來,有些事情,怕是要提前動手了!
“大哥,糧米之事,我既然說了,那就要按時發放!不管是誰,都不能有半點拖延懈怠!否則,我手中的刀,那可不認人!”劉如意看著劉漢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劉漢儀也知現在劉如意壓力巨大,他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用力點點頭,“兄弟,你放心便是!這些事情,我會親自去盯著的!”
劉如意站起身來,用力的拍了拍劉漢儀的肩膀,轉頭看向一邊清軍遮天蔽日的大帳道:“大哥,古人言,勝者王侯敗者寇!成王敗寇,咱們兄弟的前程,那就在此一舉了!”
“如意,你…”
劉漢儀還想說些什么,劉如意卻強勢的打斷了他的話,“大哥,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三日之內,我需要征召兩萬名身強體壯的民夫,至于薪資,全部由糧食支付,具體這由你來談,大哥,我們一族的身家性命,那可就都在此一舉了!”
劉漢儀看著劉如意堅毅的臉孔,好半天,他用力點了點頭,握緊了劉如意的手道:“兄弟,哥哥信你!這些事情,就交由我來辦!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刀山火海,哥哥陪你走到底!”
“好!好兄弟!”劉如意同時也握緊了劉漢儀的大手!
與此同時,在清軍大帳內,多爾袞正同胞弟多鐸,靠在火紅的炭火旁邊,悠閑的喝著馬奶酒!
這十幾日的安寧,使得了這些征戰半年多的清軍有了一個喘息之機,身體和精神,也都漸漸恢復了過來!
而他們雖然身處大明腹心之地,卻根本沒有什么人,可以對他們造成威脅,加之,這一路搶掠的牛羊財物,這使得他們比在盛京過的還要舒心!
此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多鐸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端起酒杯,對著多爾袞示意了一下,“阿哥,那人已經入關,聽說他在京師邊上,還打了幾個勝仗!哼!濟爾哈朗這狗東西,還沒聞到肉味,就已經伸長了鼻子,阿哥,咱們真的要放任他離開么?”
多爾袞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嘴邊卻露出了一絲冷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他想去,咱們又何必攔著?呵呵,這也好!也趁的這時機,咱們好好看看,究竟那些人,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砰!”多鐸狠狠得將酒杯砸在桌上,“阿哥說的是!這些雜碎,咱們早晚要跟他們算總賬!母親的仇,我一時一刻也沒有忘!”
多爾袞和多鐸的母親烏喇那拉氏,是烏喇貝勒滿泰的女兒,比努爾哈赤小了三十一歲,在十二歲之時,便嫁給努爾哈赤,她在努爾哈赤晚年極為得寵,憑借著阿濟格、多爾袞、多鐸這三個兒子,被封為‘大妃’,其實已經相當于皇后,可謂風光一時!
但努爾哈赤死后,皇太極上位,多爾袞、多鐸兄弟雖有強兵在手,但奈何年紀太小,根本無力反抗,以至于母親烏喇那拉氏,被活活逼死!
皇太極雖然饒恕了多爾袞、多鐸兄弟的性命,但無時不刻,不在暗中拉攏分化,這也使得兄弟二人,心間早已經種滿了無法磨滅的仇恨種子!
“哼!”多爾袞冷笑一聲,“十五弟,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些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多鐸重重點了點頭,思慮片刻,又道:“阿哥,這些時日,咱們也休整過來,何不趁勢拿下這濟南城?免得他又挑三揀四,說得咱們出工不出力!”
“恩!眼下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多爾袞站起身來,輕輕舒緩了一下手腳,對門外親兵大喝道:“去,請饒余貝勒,鄭親王前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