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主廳內,蕭墨文和劉如意相對而坐,蕭紫心則是和蕭媚兒坐在一旁的軟榻上,低聲私語著什么。
雖然已經掌握了聞香教的動向,但劉如意卻并未輕易輕舉妄動。因為,劉如意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仿似在冥冥之中,總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操控著、指引著自己,按照他的方向前進!
接連幾日,都是風平浪靜,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而蕭家雖然沒有太多現銀,但以前卻貯備下了大量的糧食,供應劉如意這千把號兄弟吃喝,沒有絲毫問題。
但最讓人揪心的是,敵暗我明,不知道什么時候,對方又會使下陰險的絆子!雖然劉如意已經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打探消息,但有價值的卻少得可憐!
處在這種情況,就如同自己這邊是個瞎子,而對方卻擁有高倍望遠鏡,此時,最好的辦法,便是以靜制動,首先保證己方不露出破綻!而他們不出手則已,出手則必然要砍掉他們的爪子!
窗外飄起了茫茫細雨,猶如絲線般順滑的雨滴傾落到前院的荷葉上,濺起一朵朵絢麗的水花,蔥翠動人!
可眼下,誰也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
“哎!”蕭墨文無力的嘆了一口氣,想不到他一世順風順水,到老了,卻遭遇到了這種難題。原先文質彬彬、風流倜儻的瀟灑模樣,再也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愁容,以及頭上的點點白絲。
劉如意心中也有些急了,不過,理智還是讓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伯父,事已至此,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對手也是人,既然他們將咱們當做是肥肉,絕對不會就這般輕易放棄的!”
蕭墨文哀聲點了點頭,雙眼中都開始有些絕望,“如意,我明白的!哎!我只是有些不甘心!難道我們蕭家十幾代的家業,真的就要敗在我的身上么?”
劉如意心中也有些苦澀,蕭墨文,人倒是不錯,可惜太過優柔寡斷,太容易輕信別人,若是早些管一管他那個不成樣子的兄弟,哪里會招來今日這些禍端?但眼下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除了硬著頭皮往前走,再也別無選擇!
正當劉如意思慮著該如何開解蕭墨文的心情,卻聽到門外有家丁大聲稟告:“家主,家主!米家,米家三少爺來訪!”
“什么?”蕭墨文與劉如意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這個時候,他來干什么?難道是要自投羅網么?
片刻,劉如意強自壓下了心中驚疑,忙對著蕭墨文使了個眼色,蕭墨文會意,趕忙整了整衣冠,示意蕭紫心和蕭媚兒退下,這才板起臉來道:“有請三少爺!”
南京米家的家主叫做米振康,字幼之,天啟元年混了個舉人功名,他們一族人已經在南京繁衍了十幾代!據說,他們家是趙宋著名大師米芾的后人,金兵南下,他們隨同高宗趙構一起遷往了江南。
米振康只有三個兒子,女兒卻是不計其數,他的大兒子叫做米輝,崇禎初年進士出身,現任兩廣巡按御史,二兒子叫做米煌,崇禎八年升任浙江湖州府同知至今,三兒子米福,雖然今年剛剛弱冠,但卻自有聰明伶俐、文采卓然,相貌也是英俊瀟灑,深得米振康喜愛,眼下,米福并沒有參加科舉,所以米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基本都是他一人在負責!
這些信息,劉如意已經令親兵核查過數次,但真正要見到真人,劉如意心中還是有些驚奇,難道真的是這弱冠少年,為自己編下了這張天羅地網么?
“小侄南京米福,拜見蕭世伯!”片刻間,一個身穿青色絲綢錦袍,腰束白玉帶,眉清目秀,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快步走進了房內,恭恭敬敬的對著蕭墨文行了一禮。
蕭墨文哪里會給他好臉色,眼皮子微微一翻,悶‘恩’了一聲便當做回應!
米福也不生氣,微微一笑,又轉頭對這邊的劉如意恭敬一禮,“久聞濟南劉大人威名,今日一見,果然是非同凡響啊!”
劉如意也是輕輕一笑,拱手道:“三少爺太客氣了!劉某賤名何足掛齒?三少爺的威名,那才是讓人入耳三分啊!”
“哈哈哈!”米福哈哈大笑,仿似沒有聽出劉如意話中的刺兒,笑著對劉如意豎起大拇指道,“劉大人真妙人兒也!只是,小弟可擔不起劉大人如此夸贊啊!”
幾人寒暄一番,丫鬟奉上茶水,蕭墨文冷臉道:“不知道米世侄遠道而來,究竟是有何貴干啊?”
米福絲毫不怯場,站起身來,拱手一禮道:“蕭世伯,你我兩家相交數代,淵源非淺啊!近日,我們兩家似乎是產生了一些誤會,小侄奉家父之命,特地前來澄清,以免咱們兩家再多生誤會,那可就不美了!”
蕭墨文瞬間被氣的臉色鐵青,但他究竟也算經歷過風浪之人,好半天,這才強自忍下了心中怒意,冷笑著問道:“米世侄的話,我怎么聽不明白?從始至終,難道不是你們米家一直在為我兄弟下套么?”
“世伯此言差矣!真是冤枉死我米家了!”米福臉色一變,眼角卻微微抽動一下,“世伯,關于蕭二叔在南京之事,世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若非當時,是我蕭家出手相助,蕭二叔怕是連性命都難以保全了啊?”
“哼!照你這么說,我們蕭家,反倒是應該來謝謝你們了?”蕭墨文怒急反笑。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世伯,你可知道,當日,蕭二叔刺死的那人是誰?”米福壓低了聲音,故作一副神秘模樣。
劉如意站在一旁看著米福的表演,心中也是有些感概,人比人,氣死人啊!這小子,這臉皮,要是放到后世,那不發財,才怪了!
蕭墨文沉吟不語。
米福眼見蕭墨文并不上套,這才壓低聲音解釋道:“世伯,那人是遼東吳家的親戚,還沒有出五服!你說,若是我米家相助,蕭二叔還能回到這里么?”
“什么?吳家?那個吳家?”蕭墨文猛的一怔!
劉如意此時心中也是翻江倒海,這事情不會這么巧吧?
深深吸了一口氣,劉如意問道:“三少爺說的那戶人家,不會正是高郵吳家吧?”
“劉大人英明!”米福趕忙伸出大拇指大贊道:“正是高郵吳家,號稱‘勇冠三軍,孝聞九邊’的吳軍門,吳長伯的親信!”
‘草!’劉如意心中不禁大罵,‘這他娘的叫什么事情?平白無故遇到鬼了么?碰到吳三桂這只老烏龜了么?’
高郵吳家,在這個時代,可遠非一般的權貴世家可比,后世的‘沖冠一怒為紅顏’,便是吳三桂關鍵時刻投降滿清,導致李自成的大順軍一戰擊潰,妄自葬送了漢人的萬里河山!
吳家世出將門,吳三桂的父親吳驤,曾任原錦州總兵!
而吳三桂的嫡親舅舅祖大壽,更是遼東的‘地頭蛇,’門生子弟幾乎覆蓋了整個遼東的關寧軍,現任錦州總兵,是遼東局勢的定海神針!
吳三桂自己,更是年少成名,有勇有謀,文武雙全,現任寧遠總兵,麾下強軍幾萬,是大明眼下最強、最強的戰斗力量,沒有之一!其父吳驤,為他留下的三千精銳家丁,便是硬碰硬的遭遇到滿清八旗鐵騎,那也絲毫不落下風!
當年,吳三桂的父親吳驤,率領幾百親兵,外出打探清軍敵情,卻正碰到清軍大隊人馬萬余人!八旗軍眼見對方這么點人,便圍而不攻,企圖迫使他們投降!
此時,吳三桂的舅舅,錦州總兵祖大壽眼見八旗軍勢大,并不敢出城救援,吳三桂心中大急,大膽向祖大壽請戰,祖大壽不允!吳三桂便親率幾百家丁,偷偷溜出城去,拼死沖向了清軍大陣,幸運的將他的父親救了回來!
皇太極眼見吳三桂的武勇,曾嘆息道:“好漢子!吾家若得此人,何憂天下?”
這一年,吳三桂還不到二十歲,由此升為游擊將軍,也在軍中獲得了‘孝聞九邊,勇冠三軍’的美名!
劉如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此時正值崇禎十年,松山大戰還沒有爆發,吳家也正值鼎盛時期,兵強馬壯,是整個大明,第一等軍閥武裝力量,若是這件事情的背后,真的是他們,那,可就真的有些難辦了!
“三少爺!你我都是明白人!呵呵,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凡事都有個價碼,三少爺有什么條件,不防說出來,讓劉某聽聽,如何?”劉如意很快壓抑住心中的紛亂,笑著對米福道。
“呵呵!”米福微微一笑,“劉大人真乃痛快人也!只是,這件事情你能做主么?”
劉如意看了蕭墨文一眼,點了點頭!
“好!”米福大贊一聲,伸出一個手指,“一百萬兩!米家歸還蕭家江南所有田地,并為蕭家處理好善后事宜!”
“什么?”蕭墨文大驚,“你們,你們怎么不去搶啊?”
劉如意連忙擺了擺手,示意蕭墨文暫時忍耐,笑著對米福道:“三少爺,一百萬兩銀子是么?這個沒問題,我可以代替蕭家出!只是,米家也應該給我們一些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