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鐵騎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猶如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直奔流民軍的背后腹心殺去,整個大地都開始顫抖起來!
這些騎兵乃是左良玉‘壓箱子底’的寶貝,由親信部將盧光祖和李國英親自統領,一般時候,左良玉根本不舍得將他們拉出來!
這五六年的光景,左良玉在中原、湖廣北部一帶,刮地三尺,橫征暴斂,其中有一多半的家財,都用到了這些騎兵的身上!
其實,仔細想想,這也很好理解!
騎兵,在這個時代,是無可置疑的統治性兵種!他們靈活、迅速、沖擊力極猛,幾乎是所有步兵種類的克星!
自土木堡之變以后,大明由盛轉衰,太祖、成祖開辟的養馬牧場早已不復存在,戰馬極度急缺!
而隨著奴酋皇太極征服了蒙古諸部,上百萬里的茫茫草原盡數歸屬滿清,大明再無資本,同滿清比拼野戰!便是再常年激戰的遼東,大明官軍也只能依靠著城池之利和紅衣大炮,勉強與清軍糾纏!
南陽城外地勢平坦,此時雖然下著暴雨,但卻根本無法阻擋這些精銳騎兵的腳步!
轉瞬之間,這些精銳騎兵已經沖殺進流民軍的戰陣,橫沖直撞,如同收割草芥一般,收割著無數流民軍的性命!
這些流民軍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等變故,沒有任何還手的余地,徒自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遠處,左良玉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大宛馬上,看著眼前戰局,沒有一分出乎他的預料,忍不住輕輕捋了捋他下巴上的長須。
其實,左良玉本不想這么早便投入到戰局之中,但誰知那‘曹操’羅汝才實在太不爭氣,在汝州沒有撐過幾天功夫,被西北軍大敗,退走豫西!
新任兵部尚書熊文燦見事情大有可為,心中大為激動,親自從洛陽趕到了汝州,督促洪承疇和孫傳庭出兵,以解南陽之圍!
此時,陜西巡撫孫傳庭本部,與陜西總兵賀人龍的數千精騎,已經距離南陽城不足百里,明日一早定能奔赴到戰場!
左良玉與那人稱‘賀瘋子’的賀人龍,原本便有著解不開的梁子,他哪能任由賀人龍摘了自己辛苦種大的桃子,這才迅速出兵,不足半日便奔赴到了戰場,直插入流民軍的腹心!
時也?運也?命也?
怕是張獻忠作死也想不到,他的命運,竟然在幾個回轉之間,落到了這般境地!
左良玉意氣風發,一旁的左夢庚卻是神色復雜,他恭敬的對著父親一禮,疑惑道:“父帥,這,這些流民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那為何…”
左良玉不由哈哈大笑,他指著前面已經四處潰散奔逃的流民軍陣營,“庚兒,這并不是這些流民軍太弱,關鍵是為父所選的時機!”
他見左夢庚還有些疑惑,便壓低了聲音詳細解釋道:“庚兒,用兵之前,先要學會做人!這金聲桓你應該比較了解,此人有勇有謀,但一直郁郁不得志,并不是為父不想重用他,而是好鋼應該用在刀刃上!這一次,由他來消耗這些泥腿子的銳氣,而后咱們再進行收割,自是無往而不利了!你還年輕,這些需要細心琢磨,明白了么?”
左夢庚如釋重負的重重點頭,他第一次發現,他的父親并不是人們所說的魯莽武夫,在他的心里,早有溝壑萬千!
歷史上,左良玉也是趁著張獻忠等流民軍大部不備,從背后偷襲,一劍劈落了張獻忠的頭盔,幸得張獻忠義子‘一堵墻’孫可望大發神威,拼死力敵,擊退了左良玉的追兵,使得張獻忠僥幸得以逃出生天!
但這一次,孫可望已經成為了劉如意的刀下魚肉,張獻忠還能有這般好運氣么?
‘屋漏便逢連夜雨,傷心又遇傷心事!’這便是張獻忠此時心情的最好寫照!
他實在是想不到,平日里猶如烏龜一般,總是把腦袋藏在烏龜殼子里的左良玉,怎么就會在此時突然出兵?
但疑惑歸疑惑,此時流民軍已經是一片潰散之勢,根本無法抵擋左良玉的精銳騎兵!老回回、賀一龍的革左諸部,一瞅著形勢不妙,早就已經率先朝著西面退卻,直將張獻忠的本部無情的暴露在了官軍的刀口之下!
張獻忠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用力咬緊了牙,強自振作起精神,大喝道:“文秀,能奇,你二人帶人斷后!定國,護著為父先撤出此地再說!”
“是,父帥!”李定國也急了,原本大好的形勢,只需一鼓作氣,便可將這南陽城一舉拿下,但拖來拖去,想不到竟是這般結局!若是早一點攻下這南陽城,這些官軍,又何足為懼?
但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李定國大聲呼喝著周圍幾十個親兵上前,提槍上馬,護送著張獻忠,快速朝著西面退去!
從這邊往西,只要能堅持熬過幾十里,便是一片豫西山區,若是能逃到哪里,那他們便安全了!
看著張獻忠一行迅速走遠,劉文秀和艾能奇對視一眼,劉文秀不由破口大罵:“這狗日的老狗!”
艾能奇趕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慎言,慎言啊!”
劉文秀也知自己說錯話了,忙岔開話題道:“能奇,眼下這般,咱們兄弟該如何?”
艾能奇也是六神無主,不過,張獻忠的話他卻不敢不聽,“不管了,先堵住左老賊的勢頭才是要緊!有父帥在,咱們這架子還倒不了!”
說罷,他率先糾集自己的本部,沖著左良玉的騎兵迎了上去!
劉文秀見事已至此,也別無選擇,只得硬著頭皮,帶著本部追隨在了艾能奇的身后!
東門的城墻上,劉如意一直都在關注著戰局,但奈何雨勢太大,視野模糊不清,加之局勢太過混亂,根本分辨不出到底發生了什么,劉如意也只得令手下軍漢們小心戒備,不敢有半分大意!
直到去南門探視消息的親兵狂奔著回來,大呼道:“大人,大人,左帥出兵了!咱們勝了,咱們勝了啊!”
劉如意這才反應了過來,忍不住喜極而泣,周圍眾軍漢也是紛紛放聲大哭,瘋狂的宣泄著心中的壓力!
或許只有在將死之時,人才會明白生命的美好可貴!
本來流民軍勢大,劉如意早已抱著必死的決心,但想不到事情居然出現了這般戲劇性的變化,左良玉的突然出現,徹底摧毀了流民軍的最后防線,若不是劉文秀和艾能奇拼死抵御,張獻忠的小命兒,怕是就得交代在這里!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徹底完了,這種暴雨天氣,退入到深山老林之中,與尋死無異!
左良玉也深知這一點,并未趕緊殺絕,只是將這些流民軍往深山里驅趕!
城頭上,樸勝也從未經歷過這般大悲大喜,他手中提著一個酒壇子,不住的往嘴里灌,又拉著劉如意的手,大呼道:“兄弟,你真是哥哥的福星啊!想不到,想不到啊!咱們兄弟真的能趟過這鬼門關了啊!”
“大哥,好人自有好報!咱們兄弟陽壽未盡,這些泥腿子,又怎能取了咱們的性命!哈哈哈!來,不說這些,先干了這一碗再說!”劉如意猛的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盡情讓辛辣的酒精味道,沖刷著自己已經麻木的神經!
“哈哈哈!這是自然!來,弟兄們,今日咱們定要喝個痛快!”樸勝放聲大笑!
他周圍親兵也都是興奮不已,他們三三兩兩一起,同劉如意手下的軍漢們開懷暢飲,共同慶賀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就在軍漢們忘情慶祝的時候,這一戰的傷亡情況也很快統計了出來,僅是這不足一天的功夫,劉如意原本帶來的一千二百多名軍漢,已經有五百多人殞命,永遠的長眠在腳下這片土地上,而其余之人,這大都是人人帶傷,若是在算上那些倒霉的民夫,怕是陣亡人數已經超過了千余人,當真是慘勝!
不過,最讓劉如意欣慰的是,自己辛苦操練起家的四百多老軍漢,只有幾十人傷亡,并未傷筋動骨,劉如意相信,經過今日這場惡戰,對于他們而言,那將是一生都用不完的寶貴財富!若是以他們為根基,重新操練新軍,那效果,自然會事半功倍!
夜色已深,暴雨初歇。
南陽城南門外,點燃了數不清的火把,將整個夜晚照的如白晝一般明亮!
左良玉騎在高頭大馬上,在十幾個大將和幾百名精銳騎兵的的護衛下,緩緩的向著南陽城中走來!
他的本部,近十萬大軍還在身后,左夢庚前去接應,而他則是要親自入城,安撫下此戰有功的將領!
金聲桓早已在城門處恭候多時,眼見左良玉過來,他趕忙快步迎上前去,單膝跪地道:“末將金聲桓,參見大帥!”
左良玉哈哈大笑,親自下馬將金聲桓扶起,和顏悅色道:“金兄弟,辛苦了!莫不會怪罪左某來遲一步吧?”
金聲桓哪里不明白左良玉的用意,自是不敢多言,忙道:“卑職自當盡心為大帥效死,不敢有半句怨言!”
左良玉很滿意金聲桓的低姿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何必這般?”
他掃視眾位眾將一眼,忽然道:“聽聞有位年輕俊杰,竟然生擒了獻賊逆子,孫可望?到底是哪位少年英雄,也好讓左某見識一下?”
感謝牧笛狼煙兄弟的捧場,
現在縱橫捧場好像改了,有捧場的兄弟盡量在書評區說一聲啊,
要不小船拉下了,那可真是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