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到了二月中,在‘李家廟子’的山寨中休養了十余日,劉如意的身體已經恢復如初!
這些時日,山寨中每日都有探馬進出,使得劉如意對外面的消息也有了一些了解!
王副千戶返回衛城之后,結果似乎并不太順利!
‘全殲賊匪大部,繳的賊首余老二人頭’,這要放在往常,絕對是了不得的大功了,但這一次,不僅指揮使馬波清那邊沒有消息,就連巡撫衙門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劉如意心中不由也泛起了一絲疑惑。
“大人,大人!有信使到!”
正在思慮間,忽的聽到外面有軍漢大聲稟報,劉如意眉頭微皺,“請信使到這邊來!”
片刻,一個三十余歲的漢子被帶到了劉如意面前,他恭敬一禮,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到了劉如意手中,“劉大人,這是我家千戶大人的親筆信,請劉大人過目!”
“有勞兄弟了!”劉如意笑著對這軍漢拱了拱手,賞了他幾兩碎銀子,又吩咐火郎道:“帶這位兄弟下去休息,多備些酒菜,不得怠慢!”
“是!大哥放心便是!”火郎對劉如意行了一禮,這才對那軍漢道:“這位兄弟請隨我來!”
“多謝,多謝劉大人!”那軍漢應該是王副千戶的親隨家丁,也頗為識趣,他對著劉如意磕了個頭,這才歡喜的跟著火郎下去。
劉如意展開信箋,沒看幾行,眉毛卻是有些扭曲起來!
收起信箋,劉如意輕輕活動了下手腳,緩緩的走出了門外!
門外沒有小院,空間也不是很大,但收拾的卻是十分精致,兩邊的空地上整齊的擺放著一些常青的花草,幾步外是一條不足一米寬的小溪,潺潺的溪水順著山勢,一直流向寨子門口處的深潭!
這里位于寨子的最上端,風景極佳,視野開闊,這原本是賊首余老二的幾個粉頭居住的地方,待王副千戶將那些女子帶走之后,封老頭子便自作主張,將這間屋子好生收拾了一下,讓劉如意在這里療養。
劉如意本就不是矯情之人,更何況清兒那間小屋實在太過狹窄,處事也不方便,便欣然受之!
辛辛苦苦,拼了命往上爬,總是得有些特權不是?
山下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趙滄海正帶著二十余個軍漢站著軍姿,這里山勢太過陡峭,除卻跑步和站軍姿,確實也沒有什么別的可以操練!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劉如意邁步踏過小溪,登上了一塊半人高的巖石!
雖然馬上就要進入春天,但這天氣卻依然冷的滲人,一陣微風掠過,夾雜著山間特有的陰冷氣息,劉如意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呵呵,劉大人真是好興致啊?”
劉如意一回頭,正見封老頭子手中握著兩顆圓珠,不緩不慢的朝著自己走來!
“老爺子,好身體啊!晚輩佩服!”劉如意沖著封老頭子豎了下大拇指,輕輕一笑。
確實,這封老頭子發須皆白,最少也得六十多歲了,但他行走于這陡峭的山間小道上,臉不紅,氣不喘,腳步矯健,身影敏捷,甚至比一些年輕人都要靈活不少,劉如意一直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養生秘術!
“呵呵,老了!不中用了啊!劉大人謬贊啊!”封老頭子笑呵呵的擺了擺手。
原本不熟悉的時候,劉如意還喊他一聲‘老神仙’,可也幾日熟識下來,兩人關系親近了不少,劉如意也知道了這老頭子其實也是憤世嫉俗之輩,否則也不會領著孫女兒逃到這里隱居,便也隨性了起來。
石頭下有一截頗為陡峭的石階,劉如意忙伸出手,將封老頭子從石階上拉了上來。
封老頭子也不說‘謝’,笑著點了點頭便算回應,他跟劉如意并肩站在這塊大石頭上,眺望著遠處的群山,眉目之間隱隱有幾分思慮之色。
“呵呵,老爺子,可是看出了什么?”劉如意笑道。
“哈哈,劉大人這是要考考我老頭子么?”封老爺子哈哈一笑,抖了抖身上的衣衫,微風拂過,他的發須、衣衫隨風輕擺,倒是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摸樣!
“考校?晚輩豈敢?只不過想請老爺子為晚輩解惑而已!”劉如意笑著對封老頭子拱了拱手。
“年輕人,不驕不躁,胸有溝壑,不錯!”封老頭子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劉大人,將我那寶貝孫女兒交到你手上,老頭子也算放心了啊!”
劉如意老臉一紅,“清兒之事,晚輩心中已有分寸,老爺子不必掛懷!至于‘大人’,老爺子可莫要再喊了啊!您是長輩,直接呼某‘如意’便是!”
“也好,那老頭子便倚老賣老了!”
封老頭子也不矯情,他捋了捋下頜的長須,緩緩道:“如意,古人說,面由心生!便是說,人的相貌會受到心理影響波動,時間久了,便會在面貌上表現出來!老頭子一聲閱人無數,不敢說從未走過眼,卻是也八九不離十!”
他嘆了一口氣,抓著劉如意的手,真切道:“如意,你與那些人不一樣,老頭子信你!”
劉如意用力點了點頭,“老爺子,時下如此,如意該當如何?還請老爺子教我!”
說完,劉如意深深一禮。
封老頭子從懷中掏出兩片卦葉,隨手往空中一拋,一面是陰,一面是陽,他笑著看著劉如意,卻是并不說話。
劉如意不解,卻也不問,只是躬身一禮!
封老頭子微微點頭,指著山下的群山道:“二月過半,這山間萬物竟多半未現綠色,枯木不能逢春,這是大災之兆!今年,怕是又要有大災禍了!”
劉如意面色一變!
王副千戶在信中所說之事,便是今年北方大旱,山西,陜西,已經是災禍橫生,流民四起,而山東北部也不安生,德州聞香教教眾馮四,聚民與山間,已經攻克了武定縣城,隱隱有朝著四周擴散的趨勢!
此事,已經傳到了京城,崇禎爺大怒,責令山東巡撫顏繼祖,山東總兵官倪寵調兵前往圍剿,王副千戶不幸,也在被征召的名單當中。
山東之地,與河南、山西、陜西之地有著本質的不同,這里不僅是大明人口最為稠密的一帶,更是運河交匯之處,處在大明經濟命脈的咽喉,倘若這里亂了,運河失守,那后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崇禎爺雖是有些剛愎自用,但戰略眼光卻是有的,他自然是明白其中關鍵,在這個時刻,所有的功勞,遠不如剿滅馮四部,維護運河安穩更為重要!
而王副千戶言下之意,便是邀劉如意投奔到他的部下,至于待遇,明碼標價,最差也要實權正職百戶,若是此役順利,再能立下些功勞,那他便會保舉劉如意升為副千戶!
這大餅雖是畫的誘人,但其中兇險,劉如意又怎的不知,這才有些猶豫!
王副千戶的駐地在濟南城東的姚家鎮,那里土地肥沃,人口稠密,一片平原,若是只論屯田,也算的是個好地方,但反之,那里豪紳富戶盤踞,僅是德王一人,便占據了近千頃良田,更不要說那些濟南城大大小小的頭頭腦腦了!
地方雖好,卻是正處在火山口上,隨時都可能會噴發!
“老爺子,依您之見,如意該如何自處呢?”劉如意看著封老頭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呵呵,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禍兮旦福!如意,凡事不可過于強求,滿招損,謙受益!此次攻山之戰,你的鋒芒太盛,若是再不知收斂,怕是要遭人嫉恨啊!”封老頭子看著劉如意的眼睛,有些擔憂的道。
劉如意點點頭,沉聲道:“古人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看來,某確實應該學著放棄!”
“這便是了!”
封老頭子撫須而笑,“不過,如意,你也不用太過掛懷,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凡事,必定要量力而行!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根基扎的穩了,將來才不會摔跟頭!老頭子也是俗了大半輩子,近幾年,有些事情,才能漸漸看得開啊!”
“多謝老爺子教誨,如意心中有數了!”劉如意深深一禮道。
“呵呵,老頭子也就是半瓶子醋,沒事晃蕩!如意,你心慈仁厚,性子也沉穩厚道,不要焦躁,盡可慢下心來,慢工才能出細活啊!”
這時,清兒端著一個小盤子,裊裊的從山下走了上來。
封老頭子看了劉如意一眼,笑道:“瞧瞧,我那寶貝孫女兒來了!如意,記住你的話,老頭子不打擾你們了!呵呵!”
封老頭子說完,便緩緩邁下巖石,笑呵呵的朝著山的另一邊走去。
“大人,吃些吧!這是六兒爺今天剛去山里獵的!”清兒將一盤切成薄片的兔子腿肉,遞到了劉如意面前。
由于爬山,她微微有些氣喘,俏臉紅撲撲的,鼻尖上隱隱還有幾滴汗珠。
劉如意接過一片,放入嘴里,咸淡適中,清香可口,比自己烤的那是要強上許多,“這是你做的么?”劉如意笑道。
這些時日,都是清兒一直照料在自己身邊,雖然她開始還有些笨手笨腳,但漸漸的,劉如意已經習慣。
“恩!”清兒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但片刻,她似是鼓足了勇氣一般,輕聲問道:“大人覺得怎么樣?”
“很好,某很喜歡!”劉如意一笑,將清兒的小手抓在了手里。
“大人?”清兒忙羞澀的將頭扭到一邊,并不敢看劉如意的眼睛。
“外面風大,咱們去屋里說話!”劉如意嘴上說著,強壯的手臂卻是已經摟住了清兒的小腰。
“別,這,這還是白天呢?”清兒清晰的感覺到了劉如意身體的反應,忙試圖掙脫出劉如意的懷抱。
食髓知味,十余日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劉如意早就心癢難耐,“無妨!我現在不想吃肉,只想吃你!”
清兒想說些什么,但什么都沒說出口,便已經被劉如意牽著走向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