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這里說的便是泉城濟南。
濟南城北依黃河,南鄰泰山,屬于齊魯地區的核心腹地,更是縱擴南北的咽喉要塞,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中午時分,劉如意一行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濟南城。
看著眼前巍峨高聳的城墻,劉如意甚至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五百年光陰回轉,自己竟然再次踏上了這片土地,不知大明湖的湖水依舊清澈否?
“小少爺,小少爺?咱們是先進城找個客棧安頓下,還是直接去賈大人府上拜會?”福伯看著劉如意有些出神,趕忙小心提醒道。
“咱們先安頓下吧,拜會的事情不急!”劉如意說完,將一旁牛車上的母親攙扶下來,笑道:“娘,還好吧?”
自從劉如意母子二人逃出劉府,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天了。這十多天來,著實讓從未試過如此疲累的鄒氏吃盡了苦頭,好在苦盡甘來,經過這些時日的鍛煉,鄒氏的身體比以前好了一些。
看著不遠處喧囂的人群,想著馬上就能為自己的兒子謀一個出身,鄒氏的心情瞬間明快了不少。
伸手整了整劉如意的衣衫,輕輕的怕打掉衣襟上的風塵,鄒氏溺愛的看了劉如意一眼,笑道:“如意,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今日為娘做東,咱們去城里尋一家好一點的酒樓,給我兒補補身子!”
“一切依母親吩咐便是!”劉如意心情也是大好,自然不肯違背母親的意思。
幾人收拾妥當,支付了租用的車錢,便穿過城門,徑直朝著濟南城里走去。
雖然眼下已經是崇禎九年末,天災人禍,流寇四起,但是這個時候,亂潮并未波及到處在山東腹地的濟南城,這里依舊繁華如初。
從進入南門,一直往前走了幾里地,街上行人如織,隨處可見兜售著各種物件的小商販,他們帶有濃重鄉音的叫賣聲,將冬日的寒意也驅散了幾分。
半個時辰之后,劉如意一行來到大明湖附近,這里是濟南城最繁華的地段,酒樓妓院林立,更有不少濃妝艷抹的暗娼在街角一邊招攬著生意。
“如意,咱們就去這一家吧!”鄒氏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又道:“以往娘親同你爹來濟南,每一次,你爹都會帶著娘親來這邊逛逛,吃些小吃,可是,可是你爹他…”鄒氏說著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
劉如意自是能體會母親的苦衷,她本就是一個只能依附在丈夫身邊的弱女子,遠不像后世的那些女強人那般堅強,丈夫去世,除了自己,她已經一無所有。
“娘,有孩兒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還是需向前看才是啊!您要是哭壞了身子,那孩兒該如何是好?”劉如意緊緊抓著母親的手,小聲安慰道。
一聽劉如意如是說,鄒氏趕忙擦掉了淚水,轉而露出了一絲微笑,“是,是!都怪娘不好,老是說掃興的話!來,如意,這家酒樓是揚州人開的,跟咱們蘇州的口味差不多,咱們快些進去吧!”
聽到這,劉如意忙抬頭看了一眼這酒樓的牌匾,果然,“揚州菜館”幾個燙金大字徑直映入眼簾。
劉如意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這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前世劉如意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雖然在魔都生活了近十年,但是對那些酸中帶甜的南方菜確實是難以適應,而這一世的劉如意,因為母親鄒氏的緣故,自幼便被母親養刁了胃口,一直對南方菜情有獨鐘。
這家酒樓頗大,上下三層,里面裝飾的頗為精致,帶有濃厚的江南水鄉風韻,由于福伯、小六兒是劉家的家奴,與劉如意母子十分親近,而火郎又是劉如意新招的小弟,這十幾天來同生死、共患難,所以劉如意也沒有過分講究規矩,便讓幾人一起同自己母子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此時已經是下午,酒樓里的客人不多,所以菜上的很快。
冰糖炒年糕、清燉素雞、香菇豆腐、水晶蒸餃等等近十樣精致的小菜很快便端了上來,讓人看一眼便會胃口大開。
不過除卻母親鄒氏和福伯,劉如意、火郎和小六兒可都是棒小伙兒,只吃這點小菜肯定是不夠看,所以劉如意特地吩咐小二從外邊切了幾斤熟羊肉,又多加了幾只素雞,這才勉強應付掉幾人的胃口。
“如意,可惜這里沒有太湖白蝦,待什么時候咱們娘倆能回到蘇州老家,娘親一定帶你去嘗嘗地道的蘇州菜。”鄒氏看著劉如意狼吞虎咽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柔和的微笑,忍不住掏出懷中手絹,替兒子擦掉了嘴角的油花。
劉如意明白母親的心情,從生下自己到現在,一晃近二十年過去了,母親從未回過老家,心里的思念可想而知。而眼下,劉虎已經仙去,這種歸鄉的孤獨感更加強烈,所以鄒氏才會如此。
“娘,會的!咱們以后有的是時間回去!到時候我一定會帶著娘親去太湖泛舟,看看娘親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樣的!”劉如意輕輕握著母親的手,心中卻是許下了誓言。
吃過午飯,福伯在不遠處尋得了一家干凈的客棧,包下了其后院中的一間小院,一行人在這里暫時安頓下了下來。
原本劉府在濟南城中也有一些產業,但那些現在自是已經落入到齊氏劉建武母子手中,雖然劉如意已經除掉了齊氏最大的依仗齊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不容易才尋得片刻安寧,劉如意自是不想再多生事端。
小院中間的客房內,鄒氏將門窗關緊,又讓福伯守在門口,這才將她一直貼身攜帶的一個包裹放在了劉如意面前。
“如意!”鄒氏將劉如意拉到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包裹解開,里面是一個精致的雕花木盒,打開盒蓋,里面是一些金銀首飾,還有一疊厚厚的銀票,“如意,這是娘親這些年來攢下的積蓄,除卻這些首飾,銀票約莫還有七八千兩,這些你都拿去!娘親雖與那賈大人接觸不多,但是也曾聽你父親提起,他十分貪財,到時,你還需小心應付才是!”
鄒氏說完,將這一疊厚厚的銀票交到了劉如意手中。
劉如意拿著還帶有母親體溫的銀票,眼淚卻是忍不住要掉出來,這是母親在劉府內二十年,省吃儉用,受盡大母齊氏的責難,好不容易才攢下的保命錢,這一刻,為了兒子的前途,她自己竟然不肯留下分毫。
“娘,”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這些銀票我拿一千兩足夠了!倘若我們真的給那賈大人多了,那才會使得他起疑心,況且,父親已經去了,他收了錢,能不能辦成事,還需得另說!咱們母子不能夠將寶全都壓在他的身上!”
劉如意取出一千兩銀票,將剩余的又遞回到母親手中,“娘,這些銀票是咱們娘倆的保命錢,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賈大人那里我心中自有定計!”
“可是如意,倘若禮物輕了,賈大人看不上眼,那…”鄒氏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放心吧,娘!這濟南府寺大佛多,這條路若是走不通,咱們另尋他路便是!”
天色將黑,劉如意換了一身干凈的白色絲綢長袍,從客棧里租了一輛破舊的馬車,趁著夜色,緩緩的朝著賈府駛去。
前世,劉如意沉浮商海近十年,經歷過的應酬數不勝數,對這求人辦事自是有一番心得!不過,這一次究竟是非同小可,關系到母子二人將來的命運,劉如意的心中竟然也有幾分緊張之色。
賈府位于濟南城中段,大概也就是在后世的泉城路一帶,這一片也是高官聚居區,整個山東頭頭腦腦的宅院基本都是在這附近。
賈府宅院并不是很大,只有四五畝左右,處在這些豪門大宅的最外圍,看上去顯得有幾分小氣破落,畢竟賈大人只是濟南府同知,上面還有知府、巡撫、巡按御史等等高官,他也不敢覬覦。
不過,劉如意心中卻是有數,這個賈大人在山東各地為官多年,能量著實不小,說是地頭蛇也不為過。找他辦事,只要好處給足好處,比找濟南府知府更有成效。
這一次,劉如意并未帶著小六兒和火郎,而是只帶著福伯一人,一主一仆,倒是顯得劉如意更有幾分書生意氣。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賈府看門的家丁是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身材矮壯,左邊臉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面相頗為兇惡。
“哦!”劉如意笑著拱手一禮,“勞煩這位大哥進去通報一聲,就說章丘劉家故人之子前來拜訪!”劉如意說完,不動聲色之間,已經將一塊一兩有余的碎銀子遞到了這家丁手中。
宰相門前七品官,雖然眼前此人,只不過是賈府的一只惡奴,但劉如意卻是深深明白閻王好送,小鬼難纏的道理。
這種人,或許成事不足,但是敗起事來卻是個個手段高強,這種陰溝里翻船的事情,劉如意是決計不會允許發生在自己身上!
果然,那家丁將碎銀子在手中輕輕一掂,有些猙獰的臉上瞬間浮起了一絲笑容,“公子可是章丘劉虎家的二公子?我就說嘛,這幾天你們也該來了!”
劉如意聞言臉色一變,但瞬間就將心中的疑惑壓倒了心底,微笑的問道:“哦?這位大哥好眼力,學生正是劉如意!只是不知這位大哥怎得知曉…”
“哈哈!”那家丁哈哈一笑,將銀子揣入袖中,卻是不再言語。
劉如意自是會意,忙又掏出一塊約莫三四兩的碎銀子遞到了這家丁手中。
“好,劉公子真妙人也!”那家丁對著劉如意豎了下大拇指,隨即將劉如意拉到一旁,小聲道:“公子,劉大人的事情我們家老爺前幾天就知道了,而且,劉大人的位置怕是要留給大公子了,所以老爺斷定,這幾天二公子你必定回來這里!呵呵,老爺的第十三房小妾是某家的妹子,這是某家無意之間聽的老爺說起的!好了,公子,某家馬上進去為你通報!”
這家丁說完,便不再多言,快步朝著府中內院奔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劉如意卻是陷入了深思,‘看來這賈大人可是不簡單那!’
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