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昌邑街頭便貼出了告示。
“茶葉將于十月初十在雨前巷茶居出售,請有意者前往。”
念出這一段的是地人,“奇怪,雨前巷什么時候有個茶居了?”
“我也記得沒有,新掛名的?”旁邊一人附和,他們都不用去買茶葉,可那是十月初十的事,今天才初八,他們去看看應該不礙事吧。
于是,不少閑著的人成群結隊的去了雨前巷,待真的看到了一處屋子前掛著茶居兩字后恍然,“這不是之前任家的宅子嗎?”
“聽說聞大人將這宅子賠給紀家了。”
“那就是了,紀家可有兩個大茶園,弄個茶居也沒錯。”
跟過來的人里有不少都是跟著主家出來的隨從,弄明白原委后馬上回去向主家回稟。
而此時的紀子興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可他心里快活。
光是想像著兗州以后的前景,他便充滿干勁。
唯一遺憾的是聞夫人透露出來的意思讓他心里有絲不安。
要是可以,他們都希望聞大人能一直呆在兗州,可他們都知道不可能,以聞大人的才干必定是要步步高升的。
昨日見過聞夫人后,他心里便有種感覺,聞大人怕是不會在兗州呆多久了。
不過一年后,他便知道他的感覺應驗了。
又是一年豐收季,聞佑親自壓著數船番薯去了太原。
留在昌邑的華如初則開始攏總一切東西,做離開前的準備。
按例她是要先回太原,再從太原去往揚州的,可回太原實在是太麻煩,人麻煩,事也麻煩,還不如干脆從這里直接走,將所有東西搬上船,順著大運河就回去了。
就是看在她交上去的那條財路上。想必皇帝也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平日里船來船往格外熱鬧的太原碼頭今日份外冷清。
可這份冷清卻只能針對于河道上,碼頭上的人卻沒比往常少,只是因著進駐的士兵太多,讓他們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排官員。
領頭的是又往上升了一級的戶部尚書華翎,梁世濤也在其中,他雖不在戶部任職。卻已經是四品將軍了。
今日帶著將士駐守此處的便是他。
“來了。”梁世濤眼尖,遠遠看到一個船隊便叫出了聲。
待船近了,華翎沒去看船上站著的人,而是注意到船吃水的程度。
番薯他見過,也因著叫他一聲大哥的華氏的關系還吃過。整個太原有這待遇的不多,他不是不得意的。
可他更在意的是這個番薯出現的意義,戶部管著皇上的錢袋子。可這幾年錢袋子就沒有鼓起來過,兗州接連遭災,不說皇上不會虧著聞佑,就是他也是盡可能的幫著籌糧籌銀,還有其他各地屢治屢無效的洪澇災害,銀子年年都是嘩啦啦的出去。
要是各地都能種上番薯,以番薯的產量,只要百姓能自給自足不鬧饑荒。戶部的壓力就要小上許多。
正想著,聞佑已經走下船來。
華翎迎了上去。
雙方見了禮,聞佑側開身子指著船道:“共有十船。昌邑留下了一部分做種,全是散裝著過來的,要怎么運回去還請華大人想想辦法。”
華翎鄭重點頭。“你放心,一定不會讓這些東西有損。”
大概是受了如初的影響,又或者是這幾年看到的番薯太多,聞佑心里再沒有之前的那種珍視感,這東西實在是太好種活了,還不太用理會,就是想重視也重視不起來。
梁世濤看兩人交接完了才上前來,用力一拳擊在聞佑肩膀上,“幾年不見,你這精神頭倒是越加好了。”
見著好久不見的好友,聞佑神情溫和不少,和華翎打了個招呼便帶著人去了一邊敘話。
“你負責這事?”
“對。”說起正事,梁世濤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臉,“來之前皇上還特意見了我,說這些東西很重要,不得有失,原及,兄弟我服你,那么個破地方硬是讓你帶成了個寶地,現在各家都在想方設法的想往兗州派人,你要防著些。”
聞佑不置可否,“這事以后頭疼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梁世濤想到什么,瞬間瞪大眼,“皇上要給你換地方?”
“揚州州牧馬上到任。”
梁世濤動了動嘴,終是無奈搖頭,“為了嫂夫人,你可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揚州千好萬好,可就因為好,要做出成績來才不易,那地方還是個最易被人找茬的地方,哪里比得上處于上升期的兗州,原及這時候離開,不異于將到手的熟桃子拱手讓人。
“真的甘心?”
“有何不甘,兗州是在我手里做起來的,路子是我鋪好的,誰能否認?去揚州并非全部是為了如初,我自己也想去,在那里有我的家人,潤之,在那里我才有家的感覺,有親人的關心愛護,有妻兒在身邊,能有什么比這更好?”
梁世濤同樣出生于世家,同樣不被重視,原及的這種感覺他能體會,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你去揚州也好,聽說那里美人多得很,以后我找著機會也調那邊去,到你手底下混著也不錯,哈哈。”
“我等著。”
聞佑這時候還以為梁世濤是在說笑,一年后當梁世濤居然真的帶著調令出現在他身邊時,他才知道那太原的日子不止是他過膩了,梁世濤同樣如此。
“行了,這里的事交給我,你進宮去吧,皇上在等你。”
“恩。”想到自己在太原不會久呆,去了揚州后怕是短時間之內都不會再回來,聞佑在外人面前難得感性了一回,“今日沒時間了,明日晚上你將以前的人都約齊了,我請大家喝酒。”
梁世濤大笑,“你大公子主動邀請,一定沒人缺席,放心。這事一定給你辦好。”
碼頭外,祁亮牽著馬在等。
看到主子出來,也不管這是在哪里,撲通跪下就是三個響頭。
聞佑將人扶起來,“都還好?”
“是,勞大公子惦記。一切都好。”
接過韁繩翻身上馬,聞佑從高處看著祁亮,“以后太原的事還是要交給你,好好干。”
“是,大公子放心。小的絕不會誤了大公子的事。”
要是可以,他也想跟在大公子身邊,可是…他的牽絆始終比祁安要多得多。
一進宮。正清就將人往里帶,邊側著身子相引邊道:“皇上在華陽殿等您,皇后娘娘和太子也在。”
聞佑微微點頭,默不作聲的跟著,眼神偶有掃過,覺得這宮里和他離開時沒有多大變化。
“到了,聞大人請。”
聞佑看向正清,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不用通傳?
正清恭敬的道:“皇上早有交待。您來了請您直接進去,不用通傳。”
聞佑這才抬步進殿。
“算著日子你也該來了。”正殿內,帝后兩人相對而坐。皇上正翻閱著什么,虛歲也才五歲的太子坐得筆直。
聞佑跪下行禮,“微臣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拜見太子殿下。”
“行了,起來吧,坐。”
聞佑在下首處坐了,聞昱丹眉頭一皺,“坐過來,都是自己人,你這么遠遠的處著算怎么回事。”
聞佑無奈,只得坐到八角桌最下首的一個位置。
聞昱丹看他一眼,也不再說他,將手里的東西推過去,“看看,太子的功課。”
聞佑掃了幾眼,字跡稚嫩,在這個才啟蒙的年紀來說已是非常不錯了。
這么想著,聞佑也就這么說出來。
“朕也覺得不錯,太子,這是聞大人,是父皇賜的天家姓,和我們是一家人,你要好好記住。”
“是,兒子聽母后提起過,說聞大人是個很好的官,聞大人還有個很厲害,和母后關系很好的夫人。”
饒是聞佑見慣風浪,也因著這幾句童言而暖了心窩子,不管這話是有人預先教的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其中透露出來的意思。
“太子天資聰慧,以后定能擔得重任,這是南朝之福。”
“幾個孩子里,太子確實是表現得最好的。”
皇后輕笑,“聞大人贊一句也就罷了,您可別跟著贊,皇兒要驕傲了。”
“兒子不會驕傲,兒子會更努力,讓父皇天天都高興。”太子頭微微抬起,嘴巴緊抿著,決心滿滿的模樣,讓聞佑想起了自己那個懂事得不得了的兒子。
“好,好,父皇等著,今天就先去玩一會,當是父皇的獎勵,如何?”
這個年歲的孩子哪有不愛玩的,太子再老成也只得五歲,高興的應了,極規矩的行了禮退下。
看著孩子出了門后便跑開了,聞昱丹笑了出來,憶起自己的小時候,他不是父皇,他會好好教導他的孩子,而不是非得用磨刀石去磨,他不想他的兒子長大后也對自己心存怨恨。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兩人自打從兗州回來以后關系就有了改變,她放開了心胸,而皇上卻像是突然發現了她的好,對她更好了幾分,一個月里有半月是在她這里,她自是高興,卻始終沒忘了如初說過的話。
只要不那么貪心的想得到更多,她現在的日子已經算是過得非常不錯,兩人私底下相處時她便放松了自己,輕輕松松的說話,自自在在的相處,至少到現在來說,她過得還算舒心。
這一路走來她不得不承認,如初是她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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