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大人帶著吃蝗蟲的消息呈燎原之勢迅速向四面八方擴散。
當州府的公下達八大郡沒多久,百姓就知道了蝗蟲原來是可以吃的。
八郡守雖然心里膈應得不行,卻還是硬著頭皮當眾吃了一碗的蝗蟲以示那并非傳言后,轟轟烈烈的吃蝗蟲活動在兗州全面展開。
事實證明蝗蟲確實厲害,可人類比蝗蟲更厲害!
馬上全部吃掉自是不可能,可受災的范圍卻嘎然而止。
在嘗過油炸過的蝗蟲味道后,久未嘗過肉味的百姓無不覺得這東西可以常常來上一頓。
聞佑看著各郡公,再一結合手底下送來的消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該再給皇上上個折子?
照這樣下去,蝗蟲吃光不過是問題,哪還用得著家雀兒青蛙之類的。
思量再三,折子還是決定寫,但是不寫得這么直白,看皇上的意思,真要送來了那他也不嫌棄。
“大人,皇城有信使來。”
治所內的所有屬官對于時不時的有皇城信使過來已經很習慣了,在屋中下首幫著處理事情的佐官也不過是稍一抬頭就又繼續低頭忙活。
聞佑放下筆,“請進來。”
“是。”
來人一進來就跪下,雙手將信奉上,“皇上親筆信,請大人檢閱封口。”
聞佑仔細看了封口,確定無異后示意他起身。
信寫得很家常,常能看到關心的字眼,大意就是兗州局勢艱難。叫他量力而為便可,在最后才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還有一道蓋了戳的公在信使那里。
信使很有眼色,看他視線看過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忙將一個長方形錦盒奉上。
聞佑心里一動。若是一般公何用錦盒裝,這難道是…詔書?
打開盒子,他就肯定了心里的猜測。
待看到詔書上的內容,聞佑此時也感覺到了皇上對他的維護。
蝗災。無法可解的旱情,再加上雙胎兒女出生,皇城中攻扦他的人肯定不少,可是他這里卻從來沒有得過半句責問的話,他如何不知是皇上將這一切都擋了回去。
他是有心上折子請旨秋收免賦,可是折子還壓在案頭,皇上的詔書就已經來了。
“祁安,帶信使下去休息。”
“是。”
信使躬身行禮,安靜的退了出去。
“齊南。叫陳堅來見我。”
“是。”
陳堅來得很快。做了父親后。他這精神頭是越加足了。
“大人,您找我。”
“恩,這個。你親自貼到外面去。”
“是。”陳堅抬頭將東西接過,待看到是黃色的詔書。手都穩了幾分,幾眼將上面的內容掃完,驚喜的看向聞佑。
“大人,您向皇上請旨免賦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豎起了耳朵。
“皇上知道兗州的情況。”
聞大人的意思是他沒有請旨免賦,皇上就主動下了詔書?
兗州的情況是不好,可是…也只有大人才有這樣的待遇吧。
陳堅識趣的沒有繼續發問,拿了詔書一路招搖的貼到外面的公示榜上,并安排了識字的侍衛軍輪流念出內容。
秋收免賦的消息瞬間長了翅膀般飛進千家萬戶,這讓憂心許久的百姓幾乎喜極而泣。
天災并非只有今年有,不說往前推多少年,就說去年,旱情也嚴重得幾乎顆粒無收,可他們還是要上稅,沒糧就交錢,在他們自己勒緊褲腰帶,日子都要過不下去的時候,被逼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原以為今年的情況會更糟,可這一道詔書卻讓他們看到了一線生機。
原對聞佑尚有幾分疑慮的人這時候也閉了嘴,百姓要求不高,能讓他們活下去的就是好官,聞大人這種就是好官中的好官了。
這讓還想暗中挑事的某些人心下大恨,只得暫時按捺下去再尋其他機會。
祁鎮只在這里呆了三天就回去了。
就在祁鎮離開的第二天,華老爺子終于來了。
聽著外面抱著孩子樂呵呵笑的聲音,華如初也笑了,“您比我預料的要來得遲。”
“那會正是朗星草收獲的時候,我盯著這事呢,你這生了孩子又跑不了。”老爺子精神奕奕的聲音讓聽著的人也覺得來了精氣神。
“朗星草就可以收了?”
“恩,是不是比你這里的要快?我都說我們那里更適合種植了。”
“…”她原是想讓這次的朗星草全部留種的,難道她忘了和老爺子說?還是說了老爺子忘了?
不行,她得寫封信給華久去,那里的一定要留種才行。
秋謹馬上去準備筆墨紙硯,可一聽說小姐是要和華久說這事便皺起了眉,“夫人,這事您早和華久說過了,您忘了?”
“說過了嗎?”放下筆,華如初拍了額頭幾下,怪不得有人說生孩子傷記性,她現在真有這感覺了。
秋謹壓著聲音小小聲的道:“您和老爺子也說過的,只是老爺子可能忘了。”
“我就說我沒記錯。”
華如初嘟囔著,讓她將東西又收了。
外面老爺子還在說,“這東西收了要往哪里放?我都帶過來了。”
華如初一口茶差點全噴了,“你都帶過來了?”
“不帶過來我還自己留著?就算留著我也要會用才行啊!”老爺子不舍的將嫩乎乎的孩子交回給翠凝和何嬤嬤抱著,還是這么小的孩子可愛,再大點就不聽話了。
“您讓人將東西都交給馬柏,他會處理的。”
“行,你先好好養著。我去歇會,老胳膊老腿的趕了這一路,骨頭都散了。”
“誰讓您趕那么快了,不是你說我生了孩子又跑不了嗎?”雖然這么說著。華如初還是馬上做了安排,讓老爺子去和江伯做伴,那兩個人應該有話說。
時間晃晃悠悠的又過了幾日。
大中午的時候,原還晴朗的天突然陰得仿如黑夜。
看著很是嚇人。
可當天邊劃過一道閃電。將天空照得透亮時,在怔了一會后,許多地方都暴發出大笑聲。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整個兗州都顯得安靜又焦躁。
伴隨著雷聲隆隆,雨幕突然拉開,密集得甫一下下來便聚成了一條條小小的水溪。
擔心雷聲嚇著孩子,華如初抱起了平平,安安則讓何嬤嬤抱著。
她倒是想抱著小些的安安,可平平實在太粘他了些。才這么點大就知道勾著她的衣擺不放了。
聞佑帶著一身水氣進來。衣服下擺和鞋子都濕了。
“沒打傘?”
“打不住。孩子有沒有被嚇著?”那雷聲,不要說這么點大的孩子,第一個雷聲下來的時候大人都嚇一跳。
“都還好。一看到閃電我就將他們的耳朵捂住了。”華如初先說話安了他的心,又道:“你趕緊換了衣服鞋子。秋謹,去幫著找找。”
“是。”
在屏風后面換了衣服,聞佑從何嬤嬤懷里接過安安,“雷聲都沒把她驚醒?”
又看了眼平平,正正對上平平的視線,聞佑不由怔住,他總有種錯覺,他的嫡長子像是聽得懂大人的話,而且…他過份好帶了些。
“怎么了?”華如初低頭看向懷里的兒子,平平好好的啊。
聞佑搖頭,將那種奇怪的感覺趕出腦海,一定是他最近太忙了才會胡思亂想,要是這么小就聽得話那不成得精怪了?
聽著雨聲,華如初嘆息,“終于下雨了,這下我看誰還敢說雙胎不吉,阿佑,你有沒有從那些人嘴里問出別的消息來?”
“有問到一些。”聞佑沒打算主動說,可如初問起,他也沒打算再瞞著,“于青城曾是家的幕僚,他…現在就在兗州,只是暫時還沒找出他在哪里。”
“家幕僚?在兗州?”
看到聞佑肯定的點頭,華如初眼神帶上了狠意,“所以,于青城當年是通過家將我的存在告訴皇帝的?”
“我也這么猜。”聞佑輕輕拍了拍受驚的孩子,久未聽到雨聲,如今明明說的不是那么開心的事,在雨聲中說出來卻仿佛帶了股子愜意。
“就不知道他現在這么做是因著和華家的私仇,還是因家了,若是因家,他沖的便不止是你,更有可能是沖我,家倒臺,最開始便是因我之故。”
“不管是沖誰我都不會罷休,真當我華如初是泥捏的?泥人還得有三分土性,我怎可能吞得下這口氣。”
“不急,我一定會將這人找出來的。”
外面的雨聲好像更大了些,想著外面這會不知道多舒服,被捂了這么久,原就有些耐不住的華如初此時更加覺得無法忍受了。
可是…
看一眼阿佑,華如初頓時泄了氣,阿佑什么事都依著她,就關乎身體的事他是半點不退讓。
更何況家里這會還有江伯和老爺子在,她要敢出門,那兩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聞佑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溫聲安慰道:“再忍忍,你今天已經是第二十二天,再熬八天就能梳洗出門了,到那時天氣會更舒服。”
低頭聞了聞自己,一股子奶酸味,好像還有點汗臭味,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時必定是蓬頭垢面,抬頭看聞佑的眼光就有些驚奇了,“你是怎么在我這么糟糕的情況下還親得下嘴的?”
聞佑傾身聞了聞,抬頭輕啄了她嘴角一口,笑柔了眼,“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