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佑出門時只說大概需得四五天,可直到回春堂開業,時間已經過了七天人還是沒有回來。
華如初正是最易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向睡眠極好的人居然開始失眠了,連著幾日半夜醒來就再也睡不著。
就在塌前打地鋪的秋謹睡得極為驚醒,在華如初翻了兩個身后就坐了起來,眼神清醒得仿佛一直就沒有睡著一般。
從暖壺里倒了杯水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晚的關系,秋謹的聲音比平時更溫柔了幾度,“夫人,就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著想,您也不要胡思亂想,大公子那般身手,哪能出什么事,您別自個兒嚇自個兒。”
“我心里明白是這么回事兒,可就是總想著。”喝了口熱水,心仿佛也被安撫下來,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雙重襲來,讓她覺得特別累。
秋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這幾天該說的她都已經說過了,可小姐就是安不下心來,精神明顯比不得以往,江大夫看她們的眼神都不好了。
“夫人,要不這樣吧,明天讓馬管家問明了大公子的去向,帶幾個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華如初此時心里也有了這樣的想法,順勢就道:“好,就這么辦,讓馬柏多帶幾個身手好的去。”
秋謹悄悄松了口氣,“您再喝點水,我扶您去起夜,現在還早得很,您再好好睡一覺,大公子回來看到您精神這么差,肯定要責怪婢子沒將您服侍好,您就當是可憐可憐婢子吧。”
“知道你們是擔心我。”華如初喝盡杯水的溫水,掀了被子道:“我會好好睡的,叫大家都別擔心。”
秋謹垂下眼簾應了,原來小姐知道外面每晚都有好幾個人輪值,就怕小姐有個萬一。
次日。秋謹早早就將小姐的意思轉達給馬柏了。
馬柏沒有二話的點了幾個人出府。
大概路線他早就問到了,至于其他的,在小姐和姑爺感情越來越好后,為了以防萬一,馬柏就找了祁亮和祁安,將一套他們用慣的暗號交給了他們,現在祁安跟在姑爺身邊,他不擔心會找不到人。
馬柏離開的第二日,華如初就從翠凝那里知道了有關于那兩箱子種子的消息,這自然和戴遠之有點關系。
從云書那里知道翠凝從來沒有起過那樣的心思后華如初就放心了。不過她還是打算咸蛋這事過后便盡量少讓那兩人接觸。
“種子出芽了?”
翠凝點頭,“是,婢子本是聽其他衙役無意中說起一句。便問了問戴大人此事,戴大人替婢子去打聽了下,說確實是出芽了,不過出芽率不高。”
“這才多長時間?再等等沒關系,想想我們的朗星草用了多長時間才出芽?也許和氣候不對。也許是水土方面,也許是種子需要怎樣處理一下,這都是需要以后慢慢摸索的,能出芽就好,馬柏…”
拍了額頭幾下,她怎么忘了馬柏出門替她找人去了。“齊南。”
候在外面的齊南忙進來,“是,夫人。”
“你去打聽一下種子的具體情況。盡快。”
“是。”
這事華如初只是想做到心里有底,并沒有多上心,聽齊南回報說僅有少少的四種出了芽后她也沒有多失望。
別處來的東西在他處不能生根發芽這實屬正常。
又過得兩日,聞佑終于回來了。
看他一臉風塵仆仆的模樣,華如初到嘴邊的質問又默默的吞咽了下去。
示意其他人褪下。聞佑將人抱進懷里,不停的親吻她的額頭。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華如初想將人推開,可手卻有自主性一般環住了對方的腰,心安安穩穩的落回原處。
“先告訴我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一回來就被堵在二門的江伯狠狠批了一頓,知道如初晚上都睡不好,心疼得不得了,哪會逆她的意,也不將人放開,就這么一站一坐的抱著,道:“官員現在都是騎馬出行,只要速度不是特別快都沒有問題,沒有了馬車拖累,有時候便會尋人帶著趕近路,之前都很順利,也節省了不少時間,哪想在預定的最后一個地方出了問題,那里大概許久沒有人走了,我們的馬匹經過時那里整個都陷了下去,當時…”
當時他差點以為自己死定了,腦子里想的全是如初,想著如初先是要如何承受喪夫之痛,然后又要承擔生下雙胎所帶來的各種謠言,好在老天爺憐憫他,沒讓他命喪黃泉。
“當時措手不及,引發的塌陷范圍非常大,就像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在往下陷一般,速度也很快,好在那個下面是松軟的沙地,大家都只受了點小傷,沒有大礙,倒是掉下去后給了我們好大一個驚喜。”
說到此處,聞佑放開緊摟的人,華如初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臉上明顯的喜意,“我隱隱聽到有水聲,想著反正上面也上不去了,便帶著人循著聲音尋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地下河!華如初瞬間想到了,可看著男人期待的眼神,華如初配合的露出好奇的表情,“看到水了?”
“對,但不是一點點水,是一條河,那下面是空的,水很清,而且不小,我們聽到的水聲是一道小瀑布,那簡直是…簡直是…”
看著為尋一個形容詞而攢眉的男人,華如初伸手揉開他眉心,這樣肆意表達自己情緒,不遮不攔的發泄自己的高興,阿佑只在自己面前展現,只是這么想著,她就覺得滿足。
她能想到當時當所有人都吃驚得嘴都合不攏時,這個男人一定還是表情不動冷靜的做出各種安排,比如沿著地下河道尋出路,比如再派出人手去尋源頭…
他所有的興奮所有的高興都留到了現在,在見到她的時候哪怕愧疚,也會像個得意的孩子般想要得到表揚。
華如初將人拉下來一點,抬頭親了親他嘴角,給出自己最大最真卻絕對不是最美的笑容,“雖然旱情還是無法完全解決,可是解決一部分是不成問題了,阿佑,老天爺是站在你這邊的。”
“那是因為我身后有你,老天爺才會善待我。”聞佑說得真心實意,如初進入他的生活后才是一切改變之始,他始終如此認定。
華如初沒有推脫,笑瞇瞇的算是肯定了這個說法,又問道:“水的源頭找到了嗎?”
聞佑搖頭,笑意斂下些許,眼中閃過疑惑,“就是因為尋找源頭才會拖至今日才回,見著馬柏后知道你擔心得厲害便先回來了,馬柏留在那里,讓我暫時將那里的事交給他,我同意了。”
“交給他錯不了,真要有點什么事,他也有經驗應對,比你手底下那些侍衛要值得依賴多了。”
華如初一直就看不上那些空有花架子的侍衛,要不是不想插手太多阿佑的事,她都想讓人去好好將人操練一番。
不過就算她不插手,提醒一下卻是使得的,“阿佑,你手底下那些侍衛手底下太稀松平常了,也就在普通百姓前有點優勢,真要有點什么事自保尚且不及,保護你,我看懸。”
聞佑聞言很是贊同的點頭,“前段時間忙著政事,疏忽了這方面的事,經過這次后才看出來,正想向你借幾個人幫忙。”
“沒問題,我明天看看誰合適。”
“你別想了,就夏言和翠凝吧。”
華如初訝然的看著他,“這樣…合適嗎?”
“合適,一個女人都比他們強那么多,他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變得強大?只要是稍有點驕傲的人便受不住這種刺激,要是連這點驕傲都沒有了…我要他們何用?”
華如初微微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那我明日就和她們說。”
“恩。”說完了這些,聞佑才發覺自己回來居然只顧著說這些雜事了,卻忘了要好好安撫因他而擔憂好幾天的如初。
頓時愧疚起來。
“如初,我…”
“你沒事就好了,我是自己嚇自己,一身臟死了,快去洗洗。”
聞佑摸了摸她的臉,“以后不會再這樣了,就算不能回來,也一定想法子讓人給你送個信報平安。”
“你記得就好,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
以最快的速度凈身,頭發還是濕噠噠的聞佑就回了房。
華如初讓他坐在床榻下面的腳塌上,拿了干帕子居高臨下的給他絞干頭發,邊將這段時間的一些瑣碎事說給他聽。
當說到明年七八月份想去趟揚州的事,聞佑道:“到明年那時候家里應該不那么忙了,你要是覺得去一趟比較好就去,走水路也要不了多長時間,正好將孩子帶去揚州認認親人。”
“那時候孩子才多大,哪里就能認人了。”華如初被逗笑,稍微用力扯了下他頭發,看他的頭跟著力道后仰又有些舍不得了,馬上又放柔了力道。
在心里做下決定時她便知道阿佑一定不會阻攔她,可當心中所想從阿佑嘴里親口說出來時,心里那么的暖。
這個男人,從來就不曾限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