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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怎奈白色已成疾(二)

  “聽雨。”姚芷煙突然開口說道:“這床被子幫我換了吧,換成白色繡梅花的,燈罩也換成白色畫竹葉的,熏香換成百合,莫要在這種時候犯了忌諱。”

  聽雨一聽,回頭看向床鋪,發現這海棠紅的顏色尤為刺眼,這才唯唯諾諾的應聲,傳來噩耗不過第三天,家中一直慌亂的張羅著葬禮之事,這些屋中飾物卻被人忽略了。

  再環顧屋子,聽雨才發現這屋中不少東西都是女子閨閣中常用的桃紅顏色,都是該換掉的,不然真就會犯了忌諱。好在三小姐乃是嫡女,沒人敢來她的房中挑什么,這才能夠安穩。

  但凡事得防個萬一,最近大少爺去了,家中長子一下子換了人,幾位姨娘那里可是有人欣喜的,說不定過幾日房中有庶子的就要抬起頭來了。真要是在這方面被人挑揀了什么,這可就不是什么好聽的話題了。若是再出去搬弄了是非,三小姐哭暈過去幾次都是沒有用的。

  聽雨的渾身一個激靈,這大府邸的人心險惡她也是知曉的,姚家男子正直,不證明那些娶來的妾室會完全的安生,如此想來,當真有些后怕了。

  屋中八名二等侍女接受到了聽雨示意的眼神,齊齊點頭應是,姚芷煙這邊也穿戴整齊。

  她一身素白色的麻衣,淡雅處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寬大裙幅逶迤身后,優雅華貴。她的頭頂只插了一朵白色的珠花,并不名貴,卻美在精致。

  如此打扮完畢,姚芷煙便直接向外走去,聽霜與聽雨快步追趕,幫她掀起外間的珠簾垂幔,再越過檀木屏風,姚芷煙率先出了閨房。

  走過長廊,剛剛要步入小院,就看到孔嬤嬤領著幾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走進了后院一座單獨的小院,其中還有一名女子是被抬進去的。

  姚芷煙停住腳步看著她們,沉默著沒說話,她知道,這些女子乃是大哥的通房與小妾,在大哥死后,是要被送入家中祖墳墓穴隨葬的,此時她們要做什么去,顯而易見。

  這幾日內,這些女子不會死,反而會好吃好喝的將她們供起來,養得白白胖胖的,當然,好日子也僅僅是這么幾日罷了,待過了七七,她的大哥出殯,這些女子會全部被活埋進家族的墓穴之中,那種滋味光是想想,就夠讓這些女子心中發寒的。

  姚芷煙的腳步頓了頓,抬起手捂住心口,心中一陣難過。

  聽雨是個機靈的,當即扶著姚芷煙坐在長廊一側,安慰道:“三小姐您心善,見不得這個,都是奴婢的錯,不該將您引到這里來。”

  心善?

  若是上一世這個年齡的自己,說不定還是有的,可是這一世,她當真沒有。

  她之所以難過,只是突然有些感嘆,這等混亂的世道,女子的命運總是這般的不受人重視。

  如果可以,她當真希望她那名所謂的嫂子也能一同陪葬,只是她身份尊貴了些,又有著兩大世家之間的情誼在,不能如此去做,最后留在家中做了寡婦,折騰出了那么多的幺蛾子來,竟然好似大哥的死是怨了家中人似的。

  姚芷煙坐在那里,身體微微側著,靠在欄桿上,對聽雨等四名侍婢揮了揮手:“你們先退到一邊去,我想靜一靜。”

  四人一同應道:“是。”

  原本重生,她第一件事想做的就是看看自己的母親,再看看自己的妹妹,可是真的要去見了,卻有些恐懼了,用一顆已經滄桑了的心,如何面對依舊美好的她們?

  她靠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已經無人的小門,怔怔出神。

  須臾,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側頭去看,便看到自己的嫂子與她那名陪嫁侍婢走了過來,腳步匆忙,似乎很趕,竟然沒有注意到坐在那里的姚芷煙。

  姚芷煙一怔,看著嫂子進入了小門,遲疑了片刻,才跟了過去,回頭對自己的四名侍婢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們不要出聲,這才靜靜的站在小門外面,一動也不動。

  “那賤人可醒了?”是嫂子的聲音,就算幾年未能再次聽到,她依舊記得這個聲音,實在是因為上一世她討厭透了這聲音。

  “醒是醒了,剛剛已經喂了藥了,想來就剩最后一口氣了。”這是孔嬤嬤的聲音。

  姚芷煙眉頭微皺,這藥為何藥?為什么她覺得有些蹊蹺?這些女子是要被活葬的,若是敢折騰,綁起來就是,怎么會有喂藥的事情?

  又是一陣腳步聲,只是了過去又退了回來,嫂子的聲音再次傳來:“這屋子當真晦氣,把那賤人帶出來,我有話與她說。”

  院內沒有動靜,想來是孔嬤嬤點了點頭,就去里面抬人了。

  緊接著,是有人被拖出來的聲音。

  又是片刻的靜逸。

  “呵!瞧瞧你這副德行。”嫂子再次開口,語調十分諷刺,若不是恨得深了,也不會有這種語氣。

  “呵呵——”院中傳來一陣讓姚芷煙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笑聲,這種聲音就好像是從肺中發出來的,甚為可怖。說話人十分虛弱,聲音有些沙啞,就好似被什么烈性的毒藥腐蝕了喉嚨,她終于艱難的開口:“余氏…我如今好過…你,我一心向著少爺,問…問心無愧,而你…你敢去為少爺守靈嗎?你敢在夢中遇到少爺嗎?你…不…敢!因為你怕少爺變成厲鬼,向…你討命!呵呵——呵呵呵——”

  余氏似乎剛剛聽到這女子的這樣一句話,就有些癲狂了,她尖銳的大叫了一聲,隨即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巴掌聲,聲聲刺耳,掌掌狠辣!

  這顯然是被人說中的心中最不安的地方,才會如此失了理智。就好似周身僅僅被包了一層薄薄的紙,如此被人燒了最關鍵的地方,承受底線被毀了,人也就隨之崩塌了。

  姚芷煙微微皺了皺眉頭,站在那里還想知道些什么,就聽到余氏那已經有些失去原本聲調的聲音:“殺了她,不能讓她活下來。”

  隨即便是腳步聲傳來,步伐十分慌亂,顯然是準備快速離開那里,向著姚芷煙的所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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