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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驚喜”

  盧縈沒有急著走出,她回到艙房換了一襲黑裳后,才上了二層。

  二層正是燈火通明,隱隱中,還有一陣笑鬧聲從艙中傳來。

  盧縈從樓梯走出時,一眼便看到靜靜地站在船頭處,夜風中的貴人。風卷起他身上的玄袍,明滅不定的燈火鋪在他俊美的臉上,使得他的身影,透著種說不出的寂寥。

  聽到腳步聲,貴人轉頭看來。

  盧縈正是背光而來,她又身著黑袍,越是這般黑暗,越是襯得她如玉般的白皙挺秀。

  望著陰暗中她纖長白皙的頸項,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平和,貴人突然覺得心頭一軟,不過轉眼他便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這時,執六走到他的身邊,一眼看到盧縈,他“啊哈”低笑出聲,笑過之后,他轉向貴人低聲說道:“主公,我知道她哪點不同了。”

  在貴人低頭品酒中,執六笑道:“這小女子透著一種堅韌和鮮活,明明也經常使壞,卻坦蕩得就像那日光…咱們這種自從便在爾虞我詐的大家族中成長出來的,怕是沒有幾個有這種敞亮的鮮活了。”

  大家族出來的人,天生便有著幾分陰暗,而盧縈完全不同,她像那午后透入窗子中的那一束陽光,便是微塵在其中浮沉,卻是光明而鮮活的。

  兩人不動聲色地打量中,盧縈來到了二層上。

  執六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怪叫道:“哎喲!阿文,你這袍子挺有殺氣呢。”

  盧縈瞟了貴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這不是為了映襯心境嗎?”

  合著她不穿這黑袍,就顯不出她與貴人鬧別扭后的郁氣了?

  執六一呆時,貴人唇角一抽。

  突然的,他發現原本堆積在胸中的郁氣,隨著她這句話莫名其妙的消去不少。她只是一句話啊,不曾服軟,甚至不曾正面相向,甚至還半陰半陽著,卻輕而易舉地影響了他的心志…

  這時,盧縈已站到了他身側,與他并肩而立,同樣倚著船舷,盧縈沒有看向貴人,也沒有與他說話。

  只是招了招手,令一美人斟上一盅酒后,她慢慢地品了起來。

  通明的燈火映照在她臉上,令得盧縈的半邊臉,都帶著一種隱約的模糊的陰影。

  盧縈品了幾口酒后,召來一個仆人問道:“船尾發生了什么事,這般熱鬧?”

  那仆人恭敬地應道:“是從支流處駛來一只大船,那船沖勢甚急,差點與我們的船相撞。不過現在沒事了。”

  盧縈點頭,那仆人退下后,她轉頭看向貴人,問道:“疆郎喚阿文前來,可有吩咐?”

  貴人沒有開口,倒是執六在一側低聲說道:“傍晚眾船人員流轉時,新轉了幾個貴客。那些人不知道盧文的威風,執意要送美人給主公。”說到這里,他眼睛一抬,道:“喲,這不是來了?”

  盧縈轉頭。

  這一轉頭,她不由一呆。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個相貌堂堂的華服青年,而在那青年的身后,跟著兩個美人。

  只是一眼,盧縈的目光便被那兩個美人凝住了。這兩個美人,面目極其相似,卻是一俊秀動人一明人,竟是一對雙胞胎姐弟。

  那少年眉如春山,那少女眼如秋波,一動一靜,一剛一柔,仿佛把江南的山和水分割開來,真真是動人無比。

  這兩姐弟帶給人的感覺,已是極品絕色了。

  盧縈不由想道:面對這樣的絕色,能保持心神不動的,應該沒有幾個吧?便是她,也給驚呆了。

  尋思到這里,盧縈不由轉頭看向貴人。

  艙中映照出來的光亮中,貴人手持酒盅,倚船而立,表情閑適中透著冷漠,竟是看也不曾看那兩姐弟一眼。

  感覺到盧縈地盯視,他慢慢抬起頭來。迎上她的目光,他薄唇扯了扯,淡淡說道:“看我做甚?”

  盧縈迅速地收回目光。不知不覺中,她小小地咬了一下唇。

  這時,貴人明白過來,他揚了揚唇,低沉地說道:“不過是美人而已,我見得多了。”

  …只是一句話,卻奇異地讓天空都明亮起來。

  盧縈不想去追究自己心態的變化。她慢慢轉頭,看向聯袂站在貴人面前的這對絕色姐弟。

  那華服青年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盧縈一眼,朝那對姐弟命令道:“還不上前見過黃兄?”

  兩姐弟應聲上前半步,他們齊刷刷地,如風吹揚柳般一禮,朝著貴人喚道:“馮霽馮月,見過主公…”

  他們的聲音剛剛落下,便聽得盧縈漫不經心地聲音傳來,“疆郎,我還少了端茶倒水之人,這一對姐弟,轉送給我如何?”

  她的聲音中,于漫不經心中透著一種不耐煩,這是一種與這近的流言,與她身上的衣著一樣基調的不耐煩,陰沉,冷漠,隱有戾氣…

  那華服青年一僵,而那對姐弟也悄悄看向盧縈時,貴人瞟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無可無不可地說道:“恩。”

  只是一個字。

  便是這個字,卻透著由衷的冷漠和隨意。當下,那華服青年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要知道,這樣一對絕色姐弟,可不是容易找到的,他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得手啊。這般剛站出來便給轉送到了一個小白臉手中,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當下,他轉向盧縈,陪著笑說道:“這個…”才說了兩個字,盧縈便不耐煩地手一劃,打斷了他的話頭。她冷冷地說道:“怎么,舍不得?”

  那華服青年一陣難堪。

  盧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舍不得就帶回去吧。”像甩掉一坨污泥一樣,她甩了甩袖,示意那華服青年帶著兩姐弟退下。

  那華服青年僵了一會。按道理,他已準備送出的人這般帶回,著實顯得小氣,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把這樣千辛萬苦得來的人送到一小白臉手中,而不能討好正主,他又著實不愿意。因此在陪了一陣笑后,那華服青年哈著腰,帶著兩姐弟退了下去。

  可憐這青年,也是武漢一流世家出來的,可這會退下時,他那挺直的腰已在不知不覺中佝僂了些,原本很足的底氣,更是渾然無存。

  他才帶著姐弟倆退下十幾步,便聽到那風神如玉的美少年撒嬌道:“這還要過多久?真是無聊…”接著,他聽到那黃家郎君低聲安慰了句什么話。聽著聽著,華服青年暗暗想道:這洛陽來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樣,我手中的這對雙胞胎,在武漢是那么稀罕的寶貝,可這兩人連瞟一眼也懶,那少年連拿來閑話一句,賭氣一番也不屑。

  船隊在江中行駛了大半個月后,終于,武漢城出現在視野中。

  就要到達此行的目的地了。

  饒是自覺適應力強的盧縈,這時也一陣期待。說起來,她真佩服這些綺香閣上的人,可以經年累月在船上呆著。怎么著,呆在船上的感覺,也不會比腳踏實地強啊。

  隨著武漢城越來越近,船上的眾人,也都絡續站到了外面。

  這般在河道中行駛多時,盧縈與元氏的走動雖然不頻繁,卻早有人看到了。不過做為盧縈的拼頭,貴人都不曾說些什么,船上的其他人自是不會理會。

  事實上,這綺香閣畢竟是煙花之地,這是男人來玩的地方。能來這里的女人,哪里還有端莊節婦?那鄭氏當初讓楊郎把元氏叫上這船,本就是抱著讓她名聲敗壞的念頭。

  也因此,元氏這個世家婦與盧縈這個美少年走得近,眾人看在眼中,也都不以為然。

  唯一有可能有反應的楊郎,卻又因為發生的事太多,再加上盧縈有意地避開,他和他的仆人便一直沒有發現。

  望著那碼頭處越來越清楚可見的行人,戴著紗帽的元氏臉色有點發白,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站到了能給她溫暖和依靠的盧縈身側。

  這時,盧縈微微側頭,命令那個秀麗的中年人,“把元娘帶下去,把她化成丈夫。”說到這里,她轉向貴人,靜靜地說道:“疆郎,得借你的婢女一用了。”

  貴人瞟了她一點,也不多問便點了點頭。

  當下,盧縈把他的婢女帶來,朝向那秀麗的中年人,盧縈低聲交待道:“把她化妝成元氏的模樣,可成?”

  那中年人想了想,道:“戴上紗帽或斗笠,應是差相仿佛。”

  “那你去辦吧。”

  “好。”

  這過程中,元娘站在一側都聽了個清楚,卻一點也不明白。不過,她雖然不懂,在那秀麗的中年人動身時,還是安靜地跟著那人走了下去。

  漸漸的,大船靠上了碼頭。

  就在船上眾人紛紛踏上跳板離開時,從碼頭處走來走來一個長相楚楚動人,頗顯得溫柔純良的。只見那四下張望著,尋了一會后,她朝幾個婢女點了點頭。

眾婢女涌到了船上。在一陣尋找中,盧縈見到眾婢女來到了楊郎和他  的仆人身邊。不一會,那也上了船,只聽她朝著楊郎急急地問道:“元娘呢?怎么不見元娘?”

  楊郎一怔間,回過頭來看了看。而這時,他左側的一個仆人說道:“噫,一直都在啊,怎么這么一會就不見了?”

  就在幾人交談之際,站在盧縈身后的一個男仆身形一動便要開口。

  就在這時,盧縈扣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警告地說道:“別動。”

  扮成男仆的元娘動作一頓,她詫異地轉頭看向盧縈,輕聲道:“阿縈,她是我的好朋友手帕交呢,她是際氏的小女兒際映,她人很好的,對我也極好。”

  盧縈卻是淡淡說道:“好不好,還要過會才知道。”轉眼她命令道:“你低下頭,他們說什么也不要抬頭。”

  “啊?好的。”元娘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那四下一瞅,突然欣喜地叫了一聲,“元娘!”

  歡叫聲中,她朝著戴著紗帽的“元娘”一撲而來。沖到面前牽著“元娘”的雙手,驚喜地叫道:“元娘,我早就料到你們今天會回航,這不等到你了?”

  就在她伸手抱著“元娘”時,從碼頭處又走來了幾個打扮雍容得體的貴婦和少年少女。這些人一個個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不過很顯然,楊郎和元娘是他們的中心,因此他們親自上船來迎接兩人,一看到他們,便把他們圍在中間。

  就在好友相逢的熱鬧喧嘩中,只見那突然神秘地一笑,說道:“元娘,在這綺香閣上,你與你家阿定可過得歡愉?”

  她的聲音不小。不但不小,還有點偏大。

  隨著她的聲音一落,眾人齊刷刷看來。只見一雙雙目光看了一眼元娘,又看了一眼站在楊郎身側的三十來歲的男仆阿慶。漸漸的,四下安靜起來。

  “元娘”給驚呆了,她呆若木雞地站在那里時,把她的反應早就料定的,徑自格格笑道:“元娘你傻了?阿慶過來,你說說,你們這陣子夜夜笙歌,可有弄出孩兒來?”

  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這么多有頭有臉的人,這姓際的竟然直白白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直之間,盧縈身后的真元娘只覺得徹骨冰寒!

  就在她冷得牙齒格格相擊時,只見那“姘夫”阿慶漲紅著臉,滿頭大汗地向后退去。

  看到他這么一退,元娘的眼中終于有了光亮,她希翼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只見阿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朝楊郎重重地磕了幾下頭,哆嗦著淚流滿面地喚道:“郎君,郎君,不是我,不是我,是夫人,是夫人她自己勾引的人。她說你只記著鄭氏那個ji女,她還說你近也不近她一下,她也要讓你沒臉!”

  …聽到這里,元氏猛然向后退出幾步。

  與元氏一樣大受打擊的,還有楊郎。只見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好一會,他猛然沖向阿慶,把他重重一腳踢到在地上后,楊郎在他身上不停地踩著。一邊踩,他一邊嘶聲叫道:“賤婦,奸夫!賤婦!奸夫!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連續幾腳踢得那阿慶縮成一團不停地哭嚎后,楊郎猛然轉身沖向那個假元娘。

  眼見楊郎沖來,那際氏抱著元娘,朝著楊郎尖叫道:“楊家郎君,不可,不可…”在這兵荒馬亂中,盧縈突然朝著被那際氏抱住的假元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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