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的聲音一落,那隊人的速度已明顯慢了下來。看到他們跳上馬背,朝這邊大步走來。眾人面面相覷后,陳公和王尚,文慶等人站了起來。
不一會,那伙人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這些人都是全副盔甲,步伐之間殺氣十足。看到他們走近,眾少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
那伙人越來越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少年男子,約摸十歲年紀,火焰的逼迫下,他身上那泛著銀光的盔甲閃著森嚴而晶瑩的美。配上他的面容,剎那間,一眾嬌生慣養,橫行無忌的少年少女,竟同時產生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悸。
盧縈只瞟了一眼,便發現所有的少女,都情不自禁地轉向那少年男子。
這少年男子生得很美,他身材高挺,眉揚鼻挺,薄唇如削,一雙眸子犀利而冷,看人時給人很大的壓迫感。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出身極佳,習慣了居于高位的人物。
明明在場的各位少年郎都只比他小個一二歲,可這少年將軍,卻生生把眾人都壓了下去。讓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等著他開口。
少年將軍把在場眾人環視一遍后,點了點頭,冷冷地說道:“出行在外,多有不便,今晚打擾各位了。”說罷,他手一揮。
隨著他手勢一動,眾騎士散開,不一會,他們便在離眾人僅有百步遠的地方扎起營帳來。
扎營時,四下還是一陣安靜。
少年將軍把眾人一一打量過后,轉身便走。
他一走,眾人齊刷刷松了一口氣。陳公低聲問道:“王家郎君,你知不知道這人的身份?”
王尚搖了搖頭,他低聲回道:“我不知道,不過看這情形。應該來頭極大。”
“以你家在洛陽的勢力,也不知道他是何人?”
王尚苦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陰澈那廝,哪里能把各位王孫認盡?”
這倒有理,眾人轉過頭竊竊私語起來。在他們說著話時,一側的文慶皺著眉嘀咕了一句。他聲音不大,不過站在他身旁的陳術卻聽得明白。當下,陳術眉頭揚了一下,看向少年將軍時,眸中精光閃動。
就在這是。阿緹突然說道:“他的身份應該不難打聽,這么俊,這么年輕便成了將軍的。洛陽應該不多啊。”
這話一出,陳術的眼睛更亮了。
在眾人議論時,盧縈走到一側的火堆旁,伸出手暖了暖,垂眸忖道:以這些騎士的實力。完全可以獨宿,他們為什么要與我們搭伙?
回頭看了一眼,盧縈又想道:他們與我們離得太近了。在外人看來,幾乎就是一伙的。
想到這里,她腳步一提,似是漫無目的地在營帳間和坐騎處轉悠起來。
才轉了一會。一個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你在看什么?”
聲音冰寒卻動聽。正是那少年將軍的聲音。
盧縈一驚,回過頭來。淡淡的月輝下,少年那掩在盔甲下的雙眼,正銳利地盯著她。
盧縈不由向他身后看去,不遠處。火堆處處,談笑風生的眾人。根本沒有注意這個角落。
以這人的身份,他要說什么話,完全可以把自己召去。是了,他不想驚動別人。
想到這里,盧縈朝他一禮,輕聲道:“沒事,小人只是閑著無聊。”
她的聲音一落,少年將軍抬眸盯了她一眼,直視著她俊麗的面孔,少年說道:“聽那些人說,你眼力十分不錯,昨天還幫他們阻住了山匪地攻擊。如有所見,盡可告知于我。”
說罷,他大步離去。
聽著這少年將軍離去時,那盔甲摩擦發出的鏗鏗聲,盧縈抬頭朝著火堆看去,明白過來。多半是有人看到她又走動了,便說起昨晚的事來,然后被這少年將軍聽到了。
不過聽他說得這么認真,莫非真會發生什么事?
想到這里,盧縈干脆沉下心,把四周都靜靜地走了一遍。
當盧縈回去是,陳氏眾人已與王尚他們聚在一個大堆旁,連同陳嫣,也坐到了一角。
雖是坐在一角,可她坐的位置巧妙,火光恰好映在她的臉上,身上,使得左側方向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美麗的容顏。
看著紅紅的焰火中,眉目絕美,神態楚楚可憐,說不出的委屈和脆弱的陳嫣,盧縈眉頭跳了跳。
她朝后側了側頭,那少年將軍所在的方向,恰好可以把陳嫣的美麗收于眼底。當下,她唇彎了彎。
見盧縈走近,好幾個少年同時抬頭,不過與莫遠等人不同,陳術的眼神中,有著一種復雜莫名的警惕。
看來,他是不希望自己走近了。
也是,陳嫣剛與自己打個照面,便給栽了,他們防著自己,不想自己與陳嫣靠近也是正常。
想到這里,盧縈止步轉向另外一個小火堆處。
又說笑了一陣,陳術起身,提著酒甕朝那少年將軍走去。
而自始至終,陳嫣都坐在那角落處,時刻讓那燃燒的火焰照在臉上,直逼得她美麗的臉蛋紅樸樸的。
月光下,陳術過去閑聊了不過幾句,便又怏怏回返,看著火光映射下,那少年將軍冰寒的表情,眾人頓時明了:這人沒有留面子給陳術。
當陳術重新回到火堆旁落坐時,盧縈發現,陳嫣的臉色黯淡下來。
盧縈收回目光。
尋思了一會,盧縈又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看到她走動,阿緹喚道:“阿縈,你又去查看嗎?我們這么多人,應該不會有盜匪過來的。”
阿緹的聲音十分響亮,引得眾人同時轉頭看向盧縈。
陡然對上這么多人的目光,盧縈笑一笑,只得轉身返回火堆。
可她剛剛落坐,一個騎士便大步走來。看到那騎士走近,陳嫣的雙眼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不一會,那騎士便來到了盧縈身邊,他朝著盧縈抱拳說道:“這位郎君,我家將軍有話問你。”
居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叫她過去。
盧縈眉頭暗蹙,可那騎士說過后,也不等她回答,竟是轉身便走。
盧縈想了想,還是提步跟上。這時的她,沒有注意到坐在角落處,盡量讓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現著的陳嫣,那眼中閃過的怨毒。
不一會,盧縈便來到了少年將軍面前。
少年提起酒斟,親自給她倒了一盅酒,溫和地說道:“坐罷。”
盧縈沒坐,她輕嘆道:“將軍,我雖然穿著男袍,卻是姑子…”
不等她說完,少年將軍已表情一凝,冷聲喝道:“給我坐下!”
無可奈何,盧縈只得坐下。
“喝!”
少年再次命令道。
盧縈端起了酒盅。
少年又命令道:“說罷。”
“說什么?”
少年抬頭盯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自是說你的想法。難道你轉了那么一圈,轉完后又若有所思,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她是有想法,可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那想法說出來。說實在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她保自己的命還是可以的。有些風頭出得越大,也就意味著得罪的勢力越可怕。
少年顯然洞察力極強,他盯著她,命令道:“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焰火中,他盯著盧縈的眼神銳利無比。才來這里一會,他便從眾人的閑話笑談中聽清了昨晚發生的事的來龍去脈。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可能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么,他卻是清楚的。
在他看來,那兩個仆人也好,那些山匪也好,還有那些裝著酒的驢車也好,都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
帶著一群驕縱的少年少女,在身邊無一人相助的情況下,這個小姑子憑著一已之力,在對方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的前提下,把整個戰局扭轉過來,這已是大本事。
眼前這個小姑子,不可小覷!
盧縈想了想,慢慢說道:“小人以為,將軍何不另擇他處扎營?我記得過來的路上,離此一千步處,有處地方有山有水。”
她的聲音一落,一個騎士便甕聲甕氣地笑了起來,“這便是你小子的想法?”
盧縈勾了勾唇,清清冷冷地說道:“對。我以為,這樣相隔千多步各自扎營,可以相互呼應。任何人想要攻擊一方,都得有所顧及。”
少年將軍抬起頭,目光鋒利地盯著她。
盧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靜靜地抿了一口酒。
火光下,少年打扮的盧縈自信而從容,透著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
他說自己是姑子?這樣的姑子,當真沒有見過。
好一會,少年將軍說道:“好!”
他站了起來,手一揮命令道:“拆了營帳,我們走。”說罷,他大步離去。
這些騎兵,顯然個個都是雷厲風行之人,不過片刻,他們便把營帳一拆而盡,然后,便是一陣沉悶的馬蹄聲傳來。
目送著他們離去后,盧縈才轉回頭。她一邊走一邊暗暗尋思:也不知這些人惹了什么人?竟然如臨大敵?
尋思中,她回到了火堆旁,直過了一會,盧縈才發現,眾人都直瞪瞪地盯著她,就是沒有一個人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