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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平老夫人的怒火

  因為極度的憤然,平老夫人“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一張臉紫漲得扭曲。這是天大的福份啊,是一飛沖天,雞犬可升天的福份啊!可這賤人,這該殺千刀的賤貨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珍惜,竟把它生生地推了出去!

  這賤貨,這賤貨!平老夫人咬得牙齒格格作響。好一會,她的咽喉發出一陣嘎音,咬牙切齒地喝道:“那賤貨呢?馬上叫人把她拖回來!”平老夫人臉色猙獰惡毒,“既然她有福不會享,那還留著她做甚么?拖回來,打殺了事!”

  竟是一句話,便想決定盧縈的生死。

  說到這里后,平老夫人還不解恨,又冷聲喝道:“還有盧云那蠢材也是一樣,一起拖回來,全部打殺了事!”

  “可是老夫人!”站在她前面的管事一臉為難,他低聲說道:“當時,馮夫人曾經問過要不要教訓盧氏,那貴人回了一個“滾”字!”

  那貴人回了一個“滾”字?這是什么意思?

  平老夫人怔忡中,那管事又說道:“剛才小人把此事稟告了平公,平公說,那賤貨得罪的是那個貴人,如何處置她,當由那貴人決定…平公以為,那個“滾”字說明那貴人還沒有想好,或許還有不舍之心。他讓小人告訴老夫人,我們平氏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就讓下面的人去與那盧氏女來往,多余的動作就沒必要了。”

  聽到這里,平老夫人沉思起來。

  過了好一會,她點了點頭,嫌惡地說道:“那就暫且放過那個賤物。”說是這樣說,平老夫人卻覺得胸口有一陣惡氣無法發泄。

  想他們平氏,在這漢陽一地窩了多少年?自從陛下一統天下后,他們就琢磨著沖出漢陽。可沖出漢陽談何容易?整個平氏一族。年年舉秀才舉孝廉,可那些子弟的名額一到成都,便簡簡單單地被人打落下來,連個洛陽都到不了,還談什么驚動陛下?

  這股窩囊氣,他們忍了好些年。她無數次在腦海中幻想,有朝一日平氏一飛沖天了,一定要找那些打落過平氏子弟的人出口惡氣!哼,平氏能在漢陽成為一霸,也就能在成都成為一霸!

  這次那貴人來到漢陽。要說漢陽城的富戶誰最高興,那莫過于他們平氏一族了。

  可他們派出那么多姑子,明里暗里的與那貴人巧遇。可那貴人正眼看過誰?正如六姑子所說的,那貴人自身容顏便勝過天人,漢陽一地,舉城無一人能與他媲美,他哪里會看得上長相連他自己也比不上的女人?

  就在他們失望了。以為這次又是無望時,聽到了那貴人或許對盧縈有好感的消息。

  為了這個消息,他們在那怡園中撕了好些眼線。可恨那些人自視甚高,為了拉攏他們,平氏的錢財是大把大把地撒。

  好不容易確認那貴人是真對盧氏阿縈有了好感,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作呢。那賤婢就鬧出這么一下!

  尋思到這里,平老夫人直恨不得馬上把盧縈抓來,狠狠地教訓她一通。讓那蠢物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是,現在不能怒,一切還有轉機,現在還不能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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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計當中。

  一出怡園。盧縈便松了一口氣。只是在松一口氣的同時,不免有點遺撼:經過這么一鬧。前陣子借那貴人給弟弟造的勢已是白費了。不過,反正弟弟還小,既然解決了當務之急,她總有一天能想到法子,讓弟弟青云直上。

  回到家中,幽深的巷道依然一片安靜,兩側的圍墻里時不時傳來一陣歡笑聲。聽著那歡笑聲,盧縈不由想到父母還在時。

  那時候,父親對姐弟倆的要求很嚴,特別是禮儀方面,稍有懈怠便是一陣呵斥。只可惜父親死得早,如果他活久一點,自己的舉止風儀,定然不在貴人之下。

  尋思到這里,盧縈搖了搖頭,父母故去得早,損失的豈止是這些?從他們離去起,她與弟弟便是無根之萍,無源之水,任何人想踩,便可以隨便踩上幾腳。如那平氏老夫人不就是如此?

  不過這世間諸事便是這樣,你可以算計別人,但是,在算計別人的同時,你也得防著他人算計你才是。一匹狼是勢單力孤了些,可只要找準時機咬對位置,說不定一口就可以咬倒一個龐然大物!

  至少,經過這么一曲,她得到了時間和緩沖不是?

  想著想著,盧縈唇一勾,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冷意。

  回到房中換回女裝,暫時得到安寧的盧縈放松下來。她仰躺在院中的榕樹下,時不時地看一眼竹簡,再回味一遍其中的含義,偶爾發發呆。

  這般仰頭看去,這根把整個宅子都掩在其中的榕樹,老葉夾著新葉,濃綠摻著淺綠,陽光斑駁陸離中,那茸茸淺綠,似有著無窮的活力。

  這時,隔壁陰府的宅子里傳來一陣哄笑聲,這些哄笑聲與往時不同,夾著眾多的男子聲音,仿佛正有什么聚會一般。

  那種熱鬧,是盧縈從來沒有體會過。

  她側了側頭,凝眉盯著那面墻,想道:陰澈那人來歷不凡,本身學識過人,要是阿云與他走得近,也許能得到一些好處。

  轉眼,她又搖了搖頭:這士子交往,全憑本心,阿云年紀比陰澈小了幾歲,根本談不到一塊處。便是陰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待他好,可也抵不過陰氏那樣的大家子明里暗里地算計。還是隔遠些好。

  就在盧縈胡思亂想時,隔壁于喧鬧中,突然傳來一個清晰地叫聲,“阿澈,過去就是盧小弟的居處?不如等他放學,叫他一道過來敘敘可好?”正是那王姓少年的聲音。

  另一個少年也叫道:“是啊,好些天沒有見到盧小弟。怪想他的。”

  “盧小弟風姿過人,實是讓人仰慕。”

  在這清朗的說話聲中,盧縈聽到陰澈清冽的聲音傳來,“他最近不在,說是跟著先生游學去了。”

  陰澈這話一出,那兩少年發出一陣哀嚎。不過轉眼,這哀嚎又變成了打鬧聲。

  過不了一個時辰,陰府變得清凈了,而在樹下讀書的盧縈,聽到一個壓低地叫喚聲傳來。“阿縈,阿縈…”

  盧縈回頭。

  她對上了爬在圍墻上的陰澈。陰澈常爬的這面墻,靠著一棵大樹。而他只要挪一挪,身影便可被樹干擋去大半,讓陰府的人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此刻,少年坐在墻頭,頭頂上的苦楝樹垂下一丫丫。一串串粉色的白色的小花苞。風一吹來,便有好一些還落在他的肩膀上臉上。這時春風搖曳,繁花落如雪,染在少年的素色錦衣上,給少年俊美的臉龐和頎長的身影,平添了幾分美好和遙遠。

  盧縈走到墻下。仰著頭,烏黑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對上她這樣的目光。剎那間,陰澈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說不出的歡喜和癡迷,轉眼,那歡喜又全然換成了失落和隱隱的悲傷。

  兩人傻傻地對視了一會,盧縈輕聲說道:“你父母來消息了?”

  欲言又止著的陰澈一怔。啞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她當然知道,他用這樣失落悲傷的眼神看著她。不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婚事,還能是什么?

  雖然是意料當中,可盧縈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失落。她想,這個陰澈,真的會是良配,可惜,輪不到她。

  陰澈脫口問出后,見盧縈不答,只是眨著那長長睫毛底,烏黑水潤的眸子望著自己。她的眼神,與她的人一樣,看似清冷,卻有著堅定…

  陡然的,陰澈感到胸口說不出的難受,仿佛有什么壓在那里,令他呼吸都困難起來。他抓了抓胸,抿著唇,啞聲說道:“阿縈,我會繼續想法子的。你,你別…”你別放棄我!

  盧縈垂眸。

  見她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蓋出一個弧形陰影,清麗的少女,在此刻說不出的孤寂,陰澈發現自己的眼睛一陣酸澀。

  他側過頭讓自己吹了吹風,好一會再轉過頭來,沙啞著聲音說道:“阿縈,那個怡園來客的事,我也聽到了。”

  他雙唇抿成一線,堅定而認真地對盧縈說道:“我一定會加快的!”頓了頓,他咬緊牙關說道:“你別怕他,我會幫你!”

  “我不怕他。”盧縈搖頭,她抬頭看著坐在花雨中的少年,見他的鼻尖上掛著幾朵碎花苞兒,手一癢,竟想幫他拂了去。

  當然,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動作。束手而立,身姿筆直的盧縈轉過頭,慢慢說道:“有些事,不可強求!”

  她是要拒絕么?她這是拒絕么?

  一股難以形容的慟痛涌入少年胸口,他那抓著樹枝的手指,這一瞬間因用力過猛,都泛著青白。

  少年水墨熏染出的眸子泛著紅,他定定地盯著盧縈,認真地說道:“阿縈你聽我說,我爺爺向來寵我,他會應承我的,我一定有法子讓他應承的!”

  他語氣急迫。

  盧縈想對他說,這都是無用功。可這話在她對上少年發紅的眼圈時,說不出口了。好一會,她點了點頭,低低說道:“我不想留在漢陽,不會在此地定下婚約。”

  她這話的意思是說,她近期不會定婚。一句話說完,盧縈挺直腰背,轉身回頭。

  望著盧縈那優美而又總是冷漠著的身影,陰澈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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