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不點不亮,所不挑不明。
田紀明算是聽明白了,楊衛平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一旁的高遠方也是聽得心里暗自打了個寒顫,楊主任這一招真夠狠的!
楊主任雖然沒有明說要護犢子,但是,卻挑明了如果動了他想保護的科研人員,他就給調查組的人扣上破壞國防事業危害國家安全的罪名。
國防安全保密總局,可以對任何破壞國防工作的人擁有獨立處理權,這種特權是經過了國務院和中,央軍委共同授權,并且向各大部委和地方政府都分發了相關的紅頭文件。抓四人幫余孽,真逮到了也頂多判成服有期徒刑的政治犯。
但如果被國防安全保密總局定性為破壞國防事業危害國家安全罪,這是等同于現行反革命罪的死罪,絕對的死路一條!
曾經有人試圖以為四人幫余黨提供保護傘的罪名,想在楊衛平頭上扣一頂現行反革命的帽子,只不過都沒得逞。
對此就連對楊衛平缺乏好感的趙志揚和胡耀文也為楊衛平說過公道話,提醒某些老同志不要搞莫須有。
因為趙志揚和胡耀文都清楚,楊衛平一直都在致力于國防科技和工業的發展,從來就沒參合進政治斗爭中來。盡管國防科工委屬于實權部門,但楊主任作出的貢獻取得的成果那是有目共睹,不是僅憑一句話就能抹殺得了的。
改革開放進行了兩年多時間,華夏在國際舞臺的地位和份量已經越來越重,這都跟楊衛平有著直接或者間接的關系。真要是把楊衛平逼走了,最高興的肯定是英國政府。
田紀明帶著調查組走了。他知道,有楊衛平在長安坐鎮,跟他硬頂,是沒什么好果子吃的,沒準連他中央調查部副部長這個職位也有可能丟掉。
原本以為可以利用楊衛平休長假的機會,在第一航川空工業集團找到突破口,掌握一些有力的證據來扳倒楊衛平。只是誰都沒想到,人都到了香港的楊衛平,會突然提前結束休假,而且第一時間趕回長安。
盡管調查組走了,但楊衛平并沒因之而感到輕松。
中央對四人幫余黨的清杳清算工作,是大勢所趨。任何“頂風作案”的個人,現在不追究,不等于將來不會跟你秋后算帳。
隨著國營軍工系統的效益越來越好,盯著這塊肥肉的人必然越來越多。
雖說國防科工委對轄下的軍工企業擁有全部人事任命權,但如果其他部委以國務院的名義要往軍工體系參砂子,楊衛平也沒法拒絕。
四大航空工業集團,目前都有各自的拳頭產品,而且這些產品都代表了當今世界一流水準。可以說,現在的華夏航空工業,已經實現了一次質的蛻變。只需要按照現有既定模式發展下去,四大航空工業集團都有可能發展壯大成超大型國際集團,甚至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也有機會。
在這種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誰也說不準是否會在某個時機有人跳出來摘果子。
擔任國防科工委主任以來,楊衛平對轄下軍工企業的人事權基本上都沒怎么過問,而是一門心思撲在技術方面。甚至對國防科工委系統里的人事任命也都放手交由常務副主任鄒華負責。
楊衛平雖然是國防科工委主任,但他在國防科工委辦公的時間,遠遠比不了他在轄下各軍工企業和科研單位抓研發項目所花費的時間。
人心隔肚皮,現在的國防科工委,會是鐵板一塊嗎?
這個問題不想還好,越琢磨,楊衛平越感到心里沒底。
他這個大主任,很大程度上,這兩年從事的工作性質,其實相當于一家軍工廠主管技術的總工程師。從來就沒花心思考慮過該怎樣把國防科工委牢牢地全盤掌控在手。
萬一手底下的那幫副主任聯合起來將他這個一把手給架空了,他何以處之?
意識到自己可能存在的政治危機后,楊衛年有點坐不住了。
西部大開發領導小組,有程云、陳景華等在經濟工作方面經驗豐富的老同志負責,楊衛平基本上不需要操太多的心。再說了,搞經濟工作也不是他的強項。
相比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楊衛平更看重國防科工委現有的特權。如果他對國防科工委失去控制,在西部地區建立重工業核心圈這個宏偉計劃,肯定會出現波折。
當天下午,楊衛平跟程云、陳景華、柴樹帆等人開了個碰頭會后,當晚就秉直升機飛回京城。
回到王府胡同所在的那座四合院,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了。
楊衛平也沒管現在是深更半夜,讓孟守正打電話把姜鐵鋼叫了過來。
得知楊大主任回京,剛忙完工作回家躺下睡覺的姜鐵鋼,哪敢有絲毫的懈怠,立馬開車前往楊主任家里。
身為楊大主任的第—秘書,姜鐵鋼如今在京城當然算得上是炙手可熱,人人爭相巴結的一號人物,早不是當初那個穿著寒酸走路都低著頭被人使來喚去的小角色了。
在國防科工委大院,就連鄒華在內的幾位實職副主任,也對姜鐵鋼禮遇有加。
姜鐵鋼知道,這個時候突然接到楊主任的召喚,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交待他去辦。
從接到電話,到來到楊衛平家里,算上起床穿衣的時間,姜鐵鋼前后加起來沒超過一刻鐘。
“老孟,知不知道主任找我過來是什么青?”姜鐵鋼呼吸稍顯有點急促地朝正在關宅門的孟守正低聲問道。
“不知道。,‘孟守正搖頭答道’隨即猜測道:“可能跟中央調查組有關。回京之前,首長跟中央調查組西部專案組的組長田紀明見過面,硬生生地把田紀明率隊的那個專案組給頂回京城。”
“主任一點面子也沒給田紀明?”姜鐵鋼睜大眼睛,很是詫異地問道。
孟守正搖頭答道:“沒有。而且還把對方氣得不輕。”
姜鐵鋼長長地吁了口氣,苦笑著低聲說道:“我估計,這事可能會給咱們主任帶來不小的麻煩。”
“沒這么嚴重吧?”孟守正不以為然地問道:“咱們首長又不是第一次跟清查清算調查組的人硬頂。”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書房門口。
姜鐵鋼在門口整理了下衣容,宏聲喊道:“報告!”
“進來!”楊衛平的聲音從屋里傳出。
姜鐵鋼趕緊推門而入,大步走到書桌前面,立正敬禮“主任!”
坐在書桌后面的楊衛平輕輕點頭為意,朝桌前那張高背太師椅呶了呶嘴,示意姜鐵鋼坐下。
“謝謝主任!”姜鐵鋼稱算后,以軍人標準軍姿落座。
“鐵鋼啊,這么晚把你找過來,沒打擾你休息吧?”楊衛平隨和地笑道。
“沒有!”姜鐵鋼答道相當干脆,“主任,隨時隨地為您服務,是鐵鋼的職責和榮幸。”
“國防科工委的工作,我有眸子沒怎么過問了。”楊衛平伸手將手中雪茄煙灰在桌上煙缸里撣了撣,臉上表情略顯有些感慨地說道:“大家的工作積極性怎樣?”
姜鐵鋼聞言后先是愣了愣,稍作思量后,起身答道:“主任,幾位副主任都在積極爭權!”
楊衛平的目光陡地一凝,緊盯著姜鐵鋼的雙眼,沉聲問道:“積極爭權?爭什么權?”
姜鐵鋼毫不猶豫地答道:“幾位副主任都想把他們各自分管的工作盡可能多攬一些在手里。”
“說詳細一點!”楊衛平臉色變得有些陰沉,邊說邊將剛抽了一半的雪茄用力在煙缸里揌滅。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果真出現了。
“主任,由于您之前一直將國防科工委的日常工作交給常務副主任鄒華全權負責,而且自國防科工委成立以來,您很少有時間在機關里坐鎮處理各項事務,因此,從某種程度而言,您其實已經被鄒副主任、劉政委、周副政委他們架空了。,—姜鐵鋼苦笑著說道。
“我負責的秘書處,平時除了處理匯總底下那些軍工企業技術方面和資金方面的問題,科工委所屬其他各職能部門的工作,基本上都鄒副主任,馬副主任,張副主任,聶副主任,伍副主任,劉政委,周副政委他們幾位在負責。
這種現象,其實早在一年半之前就出現了。我作為您的秘書,早就想提醒您,但又擔心您說我多嘴瞎操心,是以沒敢跟您提。跟您這么長時間,我發現主任您好像對官場權力爭斗一點興趣也沒有,所有的精力都用于解決各項技術難題方面,對人事方面的工作從來沒不過問。而且經常聽您說起您不想參與政治斗爭,只想一心把我國的國防工業發展提高,所以…”
“所以你們認為我不想抓權,以為我只會搞技術,以為我不想跟那些老同志爭權奪利,于是你們一個個都睜只眼閉只眼?”楊衛平似笑非笑地打斷了姜鐵鋼的解釋,淡然說道:“你們難道就沒想過,如果我手中的權力都被人分走了,你們這些秘書還能干些什么?”
“主任,其實鄒副主任和劉政委還是非常尊重您的。,—姜鐵鋼趕緊說道:“但凡是遇到重要決策,鄒副主任和劉政委都會征求您的意見。”
楊衛平微皺著眉頭,回想起過去確實批復過不少通過姜鐵鋼轉遞的由鄒華和劉光榮親筆起草的請示文件,尋思良久,方緩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說,只要鄒副主任和劉政委眼里還有我楊衛平,我就不算是真正被架空了?”([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