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平的穿著打扮,以及他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深淵山岳般厚重的氣度,舍我其誰的自信,讓修斯·菲爾德不得不打消了心中一貫對香港人的輕視。
修斯·菲爾德在打量楊衛平,楊衛平同樣也笑容玩味地觀察著修斯·菲爾德臉色和眼神的變化。
“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修斯·菲爾德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撲面而來的濃濃酒氣,并沒讓楊衛平臉上的表情有任何變化,他不動聲色地淡然答道:“菲爾德家族在歐洲可是老牌大家族,作為一名英裔華人,我當然不會陌生。修斯閣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留給你翻盤的時間應該不多了。所以,我建議你不要去糾結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任何一分一秒,對你而言,都很寶貴。”
修斯·菲爾德兩只藍眼的眸子陡然猛凝,咬牙切齒地問道:“你是我的那些‘好’兄弟們派來的?”
那個“好”字,被他說得格外重。
“錯!”楊衛平顯得很是失望地搖頭答道:“修斯閣下,我真不明白,以你的智商,怎么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如果我是你那些好兄弟的人,怎么可能選擇這個時候來見你。”
“呵呵,有道理。”修斯·菲爾德并沒因為楊衛平出言不遜而生氣,收起了裝出來的散漫和憤怒神態,淡然笑道:“用你們華人的話來講,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楊先生,還有這位不知名的美麗女士,請坐!”
楊衛平也沒跟他客氣,向身邊的秋芳使了個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修斯·菲爾德對面的那張雙人真皮沙發,雙雙入座。
修斯·菲爾德拿起茶幾上放著的雪茄煙盒,從里面拿出一支哈瓦那雪茄,朝楊衛平比劃了一下,笑道:“要不要來一支?”
楊衛平點頭為意,抬手接過修斯·菲爾德拋來了雪茄,放在鼻端聞了聞,“好貨,正宗的哈瓦那。”
“看來楊先生也是個資深煙民嘛!”修斯·菲爾德看著楊衛平動作熟練地劃著特制火柴烘烤茄衣,然后用專用雪茄剪刀,恰到好處地在煙頭前端剪掉一小節,明顯是深通此道的同道中人。
“市面上的哈瓦那假貨太多,沒有專供渠道,很難品嘗到這種專門為歐洲皇室特供的頂級正品。”楊衛平輕輕地抽了一小口雪茄,悶在嘴里,輕閉著眼睛感受著煙味的香淳,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來,嘆然說道:“身為大家族子弟,就是好啊!有些奢侈品,真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修斯·菲爾德這會兒也點燃一支雪茄,一邊吸著,一邊笑道:“子非魚,焉知魚是樂,還是不樂。有些事,只有當你身臨其境,置身其中,才能體會到。”
“呵呵,看來閣下對我們華夏文化蠻精通的。”楊衛平稍顯有點意外地正眼看著修斯·菲爾德笑道。
“因為我喜歡你們華夏古文明的厚重底蘊,所以我才會從軍隊出來后,選擇來香港繼承現在這份產業。”修斯·菲爾德不著痕跡地將話引入正題,“楊先生,你說的沒錯,我現在確實遇到了困難,可以說是非常糟糕,時間,對我非常寶貴。”
“菲爾德先生,你現在應該是被人設局入套,才導至公司的經營狀況面臨全面癱瘓的危機,對吧?”楊衛平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是的,楊先生。”修斯·菲爾德沒有隱瞞,直言不誨地點頭答道:“這家公司今年的業績,對我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如果你有辦法幫我解決眼前的難關,我可以保證,你將贏得我,修斯·菲爾德的友誼!”
“僅僅只是今年的業績指數?”楊衛平雙眉微皺著肅然問道:“現在已經十月下旬,距年終最多只有兩個月多一點。”
“截止時間不是今年年底,而是明年五月底。”修斯·菲爾德解釋道:“留給我們的時間,還有七個月!”
“如果是七個月,呵呵,這樣就沒問題了。”楊衛平暗自松了口氣,如果時間是今年年底,他也只能望而興嘆,回天乏術。
入眼楊衛平那自信滿滿的笑容,修斯·菲爾德心里一動,難道他真有辦法?看他的氣質和談吐,不像是那種商業騙子。
不過,他身邊的那位東方美女,怎么看起來好像非常緊張?
“楊先生,不知可否請教您身邊這位美麗的女士,貴姓芳名?”修斯·菲爾德很有紳士風度地望著楊衛平身邊的秋芳笑道。
“她是我的秘書,姓秋,秋天的秋,單名一個芳字,芳名的芳。”楊衛平淡然笑道:“她是我姐,剛從大陸移民來香港沒多久,沒怎么見過世面。初次與您這樣的英國貴族打交道,所以看起來有點緊張。”
“秋女士,您好,非常榮幸能得見您這樣充滿了東方古典美氣質的女士。”修斯·菲爾德站起身,對秋芳行了個歐洲紳士禮。
秋芳被修斯·菲爾德這個舉動弄得有點不知所措,只能眼顯慌亂之色地求助地望向楊衛平。
“芳姐,你太緊張了,菲爾德先生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楊衛平伸手握著秋芳有點冰涼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輕輕拍著,笑道:“咱們華夏可是禮儀之邦,起來給菲爾德先生打個招呼。”
秋芳依言站起來,勉強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頷首為禮,“您好,菲爾德先生,我也很榮幸能有機會前來拜訪閣下。”說完后,馬上坐下來,緊挨著楊衛平,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雙手抱著楊衛平的右胳膊肘兒緊緊不放。
“呵呵,楊先生能帶著秋女士出席如此重要的商業談判,看來,她在你心中的份量不輕嘛!”修斯·菲爾德眼神有些曖昧地望著楊衛平笑道。
“閣下真是慧眼如炬,沒錯,她對我非常重要。”楊衛平轉臉看了秋芳一眼,然后轉過來對修斯·菲爾德說道:“如果我這輩子只能跟一個女人結婚生子,非她莫屬。”
楊衛平這番話聽得秋芳嬌軀微顫,忽然意識到她居然不知不覺地抱著他,心里頓時一驚,可隨即想到有外人在場,怎么著也不能太過落了他的面子,只能強忍著心中的羞澀,低著頭挨著他,一聲不吭。
“哈哈哈,楊先生,秋女士,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修斯·菲爾德開心地笑道。
秋芳那沒有半份做作的羞澀神態,打消了修斯·菲爾德心里的那份疑惑。因為沒有哪個職業騙子,會帶這么一個搭檔來行騙。
“呵呵,承您吉言了。”楊衛平點頭致禮,隨即言歸正傳,正色說道:“菲爾德先生,貴公司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因為制造車架的鉻鉬鋼材質有問題,所以才造成了最近出廠的幾批產品都發生了比較嚴重的質量問題,進而導致客戶接連退貨,銷售業績直線下滑。”
“是的。”修斯·菲爾德如實答道:“楊先生既然今天主動找上門來,想來對我現在的處境多少有些了解。負責對采購材料進廠檢驗的那名檢驗員,被人收賣了。我的公司之前采購的鉻鉬鋼從來沒出現過任何質量方面的問題,所以,一時的疏忽,讓我陷入萬劫不復的險惡處境。”
“菲爾德先生,我想,現在就算是更換一批合格的鉻鉬鋼,讓廠里的工人們加班加點趕制一批車架進行危機攻關,也很難挽回已經造成的品牌損失,沒錯吧?”楊衛平將雪茄煙灰在面前的銀質煙灰缸里輕輕撣了撣,臉上笑容看起來有種莫測高深的味道。
“是啊!材料我已經換了,車架也已經都趕工出來,但是,退貨退單的客戶,一天比一天增多。”修斯·菲爾德苦笑著答道:“自行車市場競爭原本就非常激烈,飛馬自行車出了如此嚴重的質量事故,自然沒有人再相信這個品牌。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設計出一款全新的市場上沒有的且能受客戶喜愛的新車型,家族在商業方面對我進行的考核,我肯定只能以出局而告終。”
“菲爾德先生,我可以幫你設計一款新車型,而且,整個車身材料,將用一種新型航空材料,來取代鉻鉬鋼。”楊衛平神秘地沖修斯·菲爾德笑道。
“此話當真?!”修斯·菲爾德情不自禁地一蹦而起,但隨即冷靜下來,臉上的欣喜也變得半信半疑,“楊先生,您確定您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菲爾德先生,在香港,我如果敢拿這種生死倏關的大事跟您玩笑,我豈不是沒事找死。”楊衛平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吧,沒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
說完,楊衛平示意秋芳打開隨身公事包,從里面拿出一張設計圖紙,以及兩根十公分長的鋁合金管。
菲爾德急不可待地將茶幾上的所有東西全部掃到地下,楊衛平見狀,暗自在心里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將設計圖攤開。
這是一款二十一世紀非常流行的捷安特(GIANT)變速山地車設計圖,那華麗的造型,獨特的設計理念,張揚的野性,頓時將修斯·菲爾德深深地吸引住了。
修斯·菲爾德沒法不被吸引住,因為山地車這個理念,要等明年秋季,才由美國人率先提出來。
只不過,這一次,楊衛平明顯是打算小小地坑美帝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