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內比都,城市中心商業圈的周邊街道盡管也有著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浮華景像閃爍,但更多的是隱藏于黑暗和寂靜中的沉悶、壓抑、緊張的肅殺氛圍。
紛飛陰靡的毛毛細雨,給內比都火車南站的夜幕鍍上了一層如絲如絮般的薄霧。
仰光內比都的客運列車在鐵軌上懶洋洋地滑行,緩緩地駛進了車站一號站臺。
這列拖拉著三十二節車廂的特快列車剛剛停穩,車廂里面早將行禮收拾好的乘客迫不及待地從各個車廂的出口涌進站臺。使得原本靜悄悄的站臺人頭攢動,頓時變得熱鬧擁擠不堪。
車站的出入口,形形色色接車的人們你推我擠地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片。所有人都是同一個動作,用力抬頭朝車站通道里面望,努力尋找著他們的親朋戚友。
隨著從軟臥車廂里下來的人流,楊衛平緊了緊身上披著的這件做工精制的黑色的意大利真皮皮褸的領口,盡量將臉孔掩在衣領中,戴有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拎著一口棕色的行李箱,與跟他同一裝扮的孟守正和郭尚毅一起,低著頭跟在前行的安佩雅和楊心茹身后,三人看起來就像是前面兩位美女的跟班保鏢。
剛出車站檢票口沒走幾步,一名身著西裝外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子,領著兩名身穿南緬政.府軍制式軍裝,身材結實魁偉的少校軍官,從人群中越從而出。朝安佩雅迎了過去。
“安小姐,您好!歡迎來到內比都,我是蘇登貌,奉命在此恭候安小姐大駕光臨。”居中那位身披風衣的中年男子將皮手套摘下,滿面笑容地一邊嘴吐臺式國語一邊熱情地跟安佩雅握手為禮。
有人專程前來接站,安佩雅顯然并沒有感到有任何意外之處。她冷若冰霜地打量了對方兩眼,微微點頭為意,望著眼前這位精干老練的中年人,冷冰冰地說道:“我們一共五人,麻煩你給我們安排一輛車。聽說內比都近來治安狀況不太好。我不習慣坐不熟悉的人開的車。你們在前面帶路就行了。”
“安小姐請放心。總部在電話里已經有過交待。”蘇登貌很客氣地微笑著說道:“臺塑集團是世界最大的石化企業之一,臺塑集團能來內比都進行投資考察,這是內比都的榮幸。如果不是安小姐來之前特意交待不想驚動內比都市政.府官員,市政.府肯定會安排隆重的歡迎儀勢專程為安小姐一行接風洗塵。”
以沈之岳在臺灣的能量。想給安佩雅、楊衛平這一行人員安排一個臺塑集團的身份。自然是易如反掌。而用投資考察團的名義前往南緬。無疑是最合適也最穩妥的選擇。
“登貌先生,內比都的新城規劃,據說其規模是仰光的九倍。”安佩雅在商言商。很是隨意地游目往車站周邊環境望了一圈,淡然說道:“如此巨大的商機,我相信任何一個有商業投資眼光的公司都不會輕易錯過。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這座新建的城市是否會面臨戰火的洗禮。我們可是聽說了北緬的軍隊近期一直在二十度線搞軍事演習。”
“安小姐,謠言不可盡信。北緬的軍隊這些年來又不是第一次在二十度線搞演習。如果他們真有膽量挑釁美國人,他們早就打過來了。”蘇登貌不以為然地搖頭笑道:“現在的緬甸,就好比朝鮮半島,北朝鮮哪怕背后有蘇聯和華夏的支持,也不敢越過三八線寸步。因為,南朝鮮身后站的是美國。”
“但愿吧!”安佩雅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如果這次的考察能確認內比都的投資環境良好,我保證臺塑集團會給內比都市政.府一個很大的驚喜。”
“在下非常期待!”蘇登貌欣然說道:“我們會讓安小姐看到我們的軍隊是完全具備保境安民的強大實力的。”
“登貌先生,難道你們還為我們安排了參觀軍營的行程?”安佩雅有點意外地問道:“我記得來之前似乎沒有這樣的安排。”
蘇登貌點頭笑道:“基于安全考慮,這次為安小姐一行安排的下榻之處是第二集團軍在內比都的辦事處。”
一行雙方人員邊走邊聊間,很快來到了停在馬路對面的兩輛墨綠色三菱帕杰羅越野車旁邊。
蘇登貌指著停在后面的第二輛三菱帕杰羅,稍顯有點得意地對安佩雅說道:“這輛三菱越野車是專門為安小姐準備的。行程剛滿三千公里,安小姐在內比都期間,這輛車歸你們專用。”
安佩雅點了點頭,沖身邊的楊心茹打了個眼色。
楊心茹走到駕駛室邊拉開車門,鉆進車里檢查了一番,然后坐在駕駛位上抬手給安佩雅打了個ok手勢。
郭尚毅不動聲色地快步來到后座打開車門,先請安佩雅登車,然后是楊衛平。接著是把行李箱放好的孟守正。等這三人上車后,郭尚毅這才將后座車門關上,自己登上了前排副駕駛座位,拉上車門關緊。
見安佩雅一行五人登車完畢,蘇登貌打了個手勢,領著兩名南緬政.府軍的少校軍官鉆進第一輛三菱帕杰羅。
兩輛在南緬并不多見的三菱帕杰羅軍車一前一后,很快駛離了車站,往內比都市中心方向快速駛去。
前面領路的那輛三菱帕杰羅軍車里面,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那名少校軍官半側著身體轉過頭望著蘇登貌問道:“處長,既然是商業考察團,本應是市政.府的事,干嘛要我們分局出面接待?”
“不該打聽的不要亂打聽!”蘇登貌雙手抱肘靠坐在后座上,半頭枕在靠背上,半瞇著眼,冷聲答道。
作為南緬軍事情報局內比都分局特勤二處少將處長,蘇登貌另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他是二十年前沈之岳安排在緬甸的眾多潛伏人員之一,也是這批潛伏人員當中能力最為出眾的,為數不多的幾名成功爬到緬甸軍政高層位置的高級特工之一。
蘇登貌是他的緬甸名字,真實身份姓李名漢杰,一名出生在金三角的原國.軍殘部的后代子弟。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生活在緬甸的蘇登貌,三十五年過去了,無論是語言還是生活習俗,他早就與緬甸當地的原住民沒有二樣。
為留在緬甸境內的國.軍后代子弟打下一片自治領地,是蘇登貌這輩子唯一的追求目標和信念。
隨著楊家聲領導的武裝勢力統一緬北所有的地區,把政.府軍驅趕到北緯二十度線以南地盤,蘇登貌覺得心中那個目標似乎有點越來越渺茫了。
雖然說北緬政.府從法理上承認了十余萬國.軍殘部及其家屬子女的身份,也安排了合適的工作,家家戶戶都有了穩定的收入。但是,這與自治領地這個目標壓根就搭不上邊。
楊家聲的強勢崛起,不知道打亂了多少人或組織在緬甸的原定計劃。
緬北沒機會了,于是大家都將主意打到了緬南。
溫奈將軍是個鐵腕強人不假。但他手段再強硬,也沒法把現在的南緬經營成鐵板一塊。
蘇登貌原本以為臺灣方面已經放棄了那份“緬甸計劃”,哪知道就在昨天,他竟然接到了臺灣“調查局之父”沈之岳沈老先生親自打給他的電話,要求他不惜一切代價,配合臺灣的情報人員,務必拿到南緬軍情局剛剛制定的那份秘殺名單。
對于沈老為什么突然想要那份秘殺名單,蘇登貌自然是聯想翩翩。
身為南緬軍情局內比都分局特勤二處少將處長,蘇登貌當然知道一旦軍情局制定的這個秘殺計劃被曝光,將給溫奈政.府造成何等巨大的政治動蕩。
亂中方可取勝,混水最好摸魚。
蘇登貌基本上可以推斷,臺灣方面這一次肯定會有大的動作。至于最終所圖的是什么,就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所能考慮的了。
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后面那位美麗而神秘的安小姐,得到那份由溫奈將軍和吳欽原局長一起制定的黑名單。
以他在軍情局的身份和地位,蘇登貌對這份黑名單中的具體內容也是所知有限得很。不過,他知道軍情局正在密謀策劃針對軍方一部分高級將領的刺殺行動。因為,軍情局內比都分局已經執行并完成了兩次刺殺密令。
軍情局局長吳欽原這次秘密來到內比都,蘇登貌用腳趾頭也能猜到接下來軍情局肯定會有大規模的刺殺行動。
之前的那幾次刺殺,只不過是軍情局在試探軍方的反應而已。
事實證明,在南緬,每天都會有人死于各種意外事件。
在各種利益爭奪過程中,大家都喜歡通過暴力手段解決,而不是坐下來協商談判,早就不是什么公開的秘密。
如何拿到那份秘殺名單,蘇登貌暫時還沒有什么頭緒。
他不知道這份名單總共有幾份,落在什么人手里。但可以肯定的是,軍情局局長吳欽原手頭上肯定會有一份!
要想從吳欽原手里拿到這份名單,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事情萬一敗露,他蘇登貌就有可能面臨整個軍情局的追殺。
用美人計?
蘇登貌緩緩搖了搖頭。以他對吳欽原為人秉性的了解,美女對吳欽原根本就沒多大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