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中境,湖心島。
抬頭望去,天空如墨般漆黑,島上的森林中彌漫著宛若實體般濃重的陰影。
此刻,林中每一棵樹的樹梢上,都掛著一個小鈴鐺。那些鈴鐺皆是發出銀色的微光,就像一盞盞孤燈,將黑夜點亮,塑造出了一幅詭異的畫卷。
“呵…意料之中的結果。”鈴魔獰笑著走到了封不覺面前,“現在你該明白,為什么當初那個道士,沒能將我擊敗了吧?”
封不覺捂著腰間的傷口,跪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著,“哈啊…咳…你說得沒錯…這確實…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他說到這兒,竟笑了起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實力非常強。像金剛鈴這種驅邪的法器,落入你這種魔道手中,卻反被你所用,足可見…咳…”他咳出一大口鮮血:“你絕非等閑之輩。”
鈴魔此刻的樣子,已不是一個小女孩了。她的身軀已變得與成年人無異,不過被裹在黑色煙霧之中,從身材輪廓和話語聲可知她是女性,其嗓音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其他特征皆是未知。
“哼…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何還要指示你的同伴和你分開行動?”鈴魔笑道:“‘分頭跑,盡可能拖延時間’這句話,是你說的吧?還是當著我的面喊出來的。”
“我的戰術有什么不妥嗎?”封不覺一邊回答,一邊強支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時的封不覺,已是強弩之末了。先前他用死亡撲克配合靈識聚身術,逼迫鈴魔優先來對付自己。一路上他且戰且退,技能時開時停。頻繁切換裝備。活用物品…最后愣是在這“萬鈴邪陣”的包圍中強行殺出一條血路。甚至還磨掉了鈴魔不少血量。
但面對一個明顯無法靠單挑戰勝的boss,他這一系列行動是要付出代價的。此刻,封不覺身上的五瓶生存值補充劑皆已用完,死亡撲克也是一張不剩。其體能值雖還剩了三分之一。但生存值僅存26,狀態欄中還帶著效果。
可以說,就算鈴魔不給他最后一擊,封不覺也撐不了幾分鐘了。
當然了。封不覺身上還有scp500,只是他沒打算去用,因為他自己都覺得眼前的情況極有可能會掛,用了也八成是浪費。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清楚我的實力,你就應該聯合你的同伴一起對付我,那樣你們還有一線勝機。”鈴魔應道:“哼…可你卻讓她和你分開跑,還想拖延時間?呵…難道你覺得,在我的領地上,將戰斗拖得持久些,反倒對你有利嗎?”
“不能說有利。”封不覺平靜地回道:“我只是選擇了…百分之百可以贏你的戰斗方式。”
鈴魔的身形微微一滯。“哦?讓我猜猜…此刻你是不是想說…自己身上帶著某種威力驚人的爆炸物,只要你一死就會引爆。把我也轟得渣都不剩?”
“不。”封不覺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中毒了。”
“呵…這就是你開的最后一個玩笑嗎?”鈴魔冷笑道。
“這種毒的效果很微弱,從你的表現看來,無論中毒的剎那,還是中毒之后,都沒有明顯的感覺。”封不覺道:“假如你是和我一樣的異界旅客,只要掃一眼‘狀態欄’,也就察覺到了,可惜你不是。”
“你編得很像那么回事兒,不過比起這個,我寧可相信你會自爆。”鈴魔笑著回道,她顯然還是不信。
“你的自信,有兩個依據,第一,你認為自己身為靈體,對‘毒藥’這種東西應該是免疫的;第二,直到這一秒為止,你仍然沒想出我是如何對你下毒的。”封不覺直接道破了對方的念頭,并接著道:“既然已勝券在握,我也不妨告訴你好了。首先,我對你下毒,用的是這個…”
封不覺說著,將顯示了出來,“當我被綁在木樁上和你說話時,你已經中毒了。這叫‘毒屬性攻擊’,我們異界旅客特有的一種手段。你應該也清楚,我們身上的武器,只要不是純物理攻擊的類型,對你這種靈體都是可以生效的。”他說著,又把面部裝備變為了隱藏:“就好比我之前用來射擊你的沖鋒槍,那些子彈對你沒什么效果,但偶爾觸發出的火焰,卻可以傷到你不是嗎?”
這一瞬,周遭樹木上的那些鈴鐺紛紛開始晃動,有些甚至從樹上掉了下來,這正是它們的主人已然動搖的最好證明。
“你已經追了我太久,即使運動不會加劇毒素在你體內的影響,我想這一小時零七分鐘的時間(封不覺在逃亡過程中依舊心算了時間)過后…就算每分鐘只損耗你1的血量,你也只剩33了,加上我這一路上的攻擊…”封不覺長吁一口氣:“總之,即使我死了,你也來不及去殺掉我的隊友。所以我才說,這是百分之百可以…”
“夠了。”鈴魔打斷了他:“你所說的那些所謂‘狀態’、‘血量’、‘屬性’等等,都與我無關。”她沉聲道:“你只是想告訴我,我就快被你殺死了,對嗎?”
“正確。”封不覺道。
忽然,林中的鈴鐺全部重新歸于平靜,周圍恢復了一片死寂。
黑色的煙霧散去,鈴魔現出了本尊。她的身高比封不覺還要高上半個頭,長著一張歐洲女人的臉,其面容輪廓鮮明,美艷動人。她的皮膚是淡紫色的,沒有頭發,額頭兩側長著卷曲的羊角。她的身上沒有衣物,其胸脯下半直到小腹之處,長著類似是衣服的鬃毛,遮住了一些不適宜在游戲中出現的敏感部位,而她的下半身,是兩條光潔修長的大腿,連接著膝蓋下巨大的、長毛的蹄子。
封不覺搖著頭,語重心長地念道:“太低俗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這算什么?毛制的抹胸嗎?敢不敢全身都長滿毛,或者干脆完全不長?”他一邊吐槽著系統用惡魔美女半遮半露地公開賣肉。一邊毫無節操地將視線停留在對方高聳的胸脯上,盯著那沒有被鬃毛覆蓋的兩個半圓形球體半天都不眨眼。
“哼…你的同伴說的沒錯,你真是個極度自戀的人。”鈴魔顯然早就在監視兩名玩家,對他們的對話都一清二楚。
她說話間,已來到封不覺跟前,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俯視他道:“你非要在我死之前,把你的計策全都說給我聽嗎?如果你說些別的話來拖延我,可能我就在不知不覺中死去了,你的命,也保住了。”她忽出單手,掐住封不覺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就將其舉了起來:“而現在,既然我已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為什么不多拉一個人來陪葬呢?”
“可惡…”血從封不覺的嘴角滲出,他的臉色漲得發紫,卻依然強行睜大了雙眼,視線以四十五度角繼續逼視著鈴魔的胸部。他在最后的生存值和節操一起掉光之前,悻悻然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還真是…遮得…密不透風…”
這一剎那,寒芒一閃,血花飛濺。掐住封不覺脖子的手竟突然失力。
封不覺只覺喉前一松,緊接著便摔倒在地,生存值停在了3上。而他眼前的鈴魔,已失去了頭顱。
那個長著羊角的女人頭飛上了天空,劃出一道拋物線來,落在了七八米開外的地方,樹林里那無數的鈴鐺幾秒后驟然消失。
周圍的陰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天空也逐漸亮了起來。黃昏時分的金色陽光如一道道利刃穿透黑暗直刺入林間,照亮了小島。
還未等封不覺對這一系列的變故做出反應,只見那鈴魔的無頭尸體搖晃了兩下,朝著躺在地上的覺哥就倒了下來。
對一個生存值只有3的玩家來說,被這樣一個至少在五十公斤以上的物體砸中,化為白光over的概率是極大的。封不覺大難不死,又豈能陰溝里翻船。他當即一個翻滾閃到一旁,避開了倒下的尸體。在生存值跌破2的剎那,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顆scp500,治愈了的狀態。
“嚯…好險…”封不覺坐了起來,松了口氣。
下一秒,他的視線,就迎上了似雨鄙視的眼神。
“可惡,還真是遮得密不透風。”似雨用她特有的冰冷語氣,把封不覺的“遺言”重復了一遍。
“喂,我不是讓你跟我分頭走的嗎?”封不覺問道:“你這樣跟在附近的話…萬一這boss在還剩三成血量時就把我干掉,并迅速探查到了你的方位,那我倆豈不是有團滅的可能?”
似雨仿佛沒聽見他說話一樣,繼續念叨著:“她身高可接近一米九,而且半人半羊…”
封不覺挺不爽地回道:“你這是吐槽我口味重呢?還是你羨慕嫉妒恨啊?”
“我只是感到很驚奇,一個人要瘋成什么樣,才能在將死之時,做出你這種…反應。”似雨輕笑道。
“這只是游戲而已,我又不是真的會被掐死。”封不覺攤開雙手,語氣輕松地回道。
似雨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欲言又止。最終,她還是沒說什么,只道了一句:“或許吧。”
說罷,她緩步行到他身邊,抱膝坐下,默默地遞給他兩瓶生存值補充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