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相信隊友的能力,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在時間的限定下,封不覺必須做出抉擇。這種內心的掙扎,便是系統除了恐懼以外所施加的另一種壓力。先不說封不覺選擇后的結果如何,在這場系統與玩家的博弈中,他已經是輸了。他現在分心去考慮一件無法得到準確結論的事情,只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正在這時,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突兀地響起,傳入了封不覺的耳中。他循聲轉頭,眼前是漆黑空洞的走廊,那聲音便是從這條走廊盡頭的轉角處傳來。
他沒有急著過去,而是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是40:27,還有十八秒,他就將錯過撥號的時機。
最終,他還是摁下了速撥鍵。雖然只是共同經歷過一個劇本,但他還是愿意去相信似雨的實力。另外,他覺得如果自己不打這通電話,那么在接下去的十五分鐘里,對方也會承受與自己類似的心理壓力。
至此他已經完全想明白了,只要能夠做到,就必須撥號。無論兩人能否順利聯通,撥號的話,至少能變相地證明其中一方的安全。從數學上來講,只要發起呼叫,就有50%的幾率是雙方都不用遭遇鬼魂追殺;但如果不撥號,就有一方100%會被追殺。
嘟——
只響了一聲,似雨就接起了電話:“我沒事,別擔心。”
“嗯…”封不覺聽到她的聲音確實很高興,但隨即就道,“你不是說…不要問對方好不好的嗎?”
大約兩秒的沉默…
接著,手機中竟然傳來了嗶——的一聲,下一秒,通話就中斷了。
這個情況,只有一種解釋…似雨在不含侮辱意圖的語境下,十分不快地對封不覺說了一個消音詞,然后主動將手機掛斷了。
聽著嘟——嘟——的忙音,封不覺呆立在那里,木訥地將手機拿到眼前:“喂!這算什么呀?摔我電話啊!之前是你說不要問彼此好不好的吧!現在居然還罵人了啊!而且能夠成功罵出來表明你是理直氣壯啊!”他瞪大了眼睛對著手機狂吼,不過通話已經中斷,似雨聽不到,他這只是單方面發泄而已,“笨蛋?白癡?傻瓜?無非就這是這幾個詞了吧!我干什么了呀!罵完你也不用掛電話吧!早知道我就不打了啊!”
在他前方,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響,不斷地鉆入他的耳中,正如歌謠中唱的:“嗚哇哇,嗚哇哇…嬰啼陣陣在耳畔”。
封不覺合上手機的翻蓋,握在左手手心,把手電筒也遞到這只手上,隨即就從行囊里抽出廚刀,右手反握著,快步朝前走去。
轉過那走廊的轉角,他立刻就看到了地上有一個籃子,形似野餐用的那種鞋形竹籃。籃子里躺著一個嬰兒,嬰兒的身體被裹在一條白毛巾里,只露出來一個腦袋,其面部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常,像是那種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閉著眼睛,五官還未長開的樣子。
封不覺吐出長長的一口惡氣,然后蹲下,看著那嬰兒,心平氣和地說道:“你想怎樣,說出來。三十秒之內說不出來,腦袋搬家。”
嬰兒還是在哭泣,而且哭得更狠:“嗚哇…”的哭聲變得尖利無比,就像指甲劃過玻璃時制造的響聲一樣讓人心里發毛。
“哭!”封不覺提高聲音道,“哭也算時間啊!”
他的麻匪式詢問法換來了非常惡劣的后果,只見那嬰兒緩緩將眼睛睜開了,其眼皮下的雙眸猶如血色的琥珀,那擠在一起的五官,也露出了猙獰的笑意。
據傳說,初降人世的嬰兒,三魂七魄尚未聚定,都具有陰陽眼,而這種嬰兒若是死去,怨氣將會極重,比一般的地縛靈更加兇猛。
封不覺的面前,那裝著嬰兒的搖籃,一晃眼間就變成了人類的軀干,那死者的臉上寫滿驚駭,其四肢全都不見了,胸腹內的內臟被掏出,散落在周圍的地面上。而那個嬰兒,正躺在尸體被掏空的軀干內,沖著封不覺獰笑。
“骨作搖籃皮作囊是吧?”封不覺也沖著對方笑,他非但不害怕,心里還有些窩火。
說話間,他的余光又瞥見了什么,抬頭一看,這條走廊里,已躺滿了類似的死尸,皆是內臟被掏空、手腳全失的模樣,死狀凄慘無比。
“你這是寄居蟹投胎啊。”封不覺說道,“讓我猜猜啊…嗯…你的母親是這里的學生,她被某個老師或者男生玩弄了感情,懷孕將近十個月后,她來到學校乞求對方,依然被無情地拒絕,最后她只能在這條走廊里自殺,而且死之前懷著怨恨親手把你刨了出來?”
小說家就是小說家,腦補情節并轉換為語言的能力就是強。
鬼嬰聞言后,笑聲戛然而止,下一秒,即轉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嘯,這聲音恐怖至極,將走廊一側的窗戶玻璃全部震碎,封不覺的生存值也順勢往下掉。
看來這怪物用和平的方式是搞不定了,封不覺趕緊舉刀朝這鬼嬰捅了下去,誰知刀尖卻未能成功落下,他的手腕竟突然被什么東西給擒住了。他轉頭一看,原來有一條胳膊,就這么憑空從墻壁里伸了出來,阻止了自己的攻擊。如此看來,這些死尸的四肢還在附近…
好在這鬼嬰飆高音的時間有限,七八秒鐘后就停了下來,否則封不覺的生存值被抽光都有可能。但情勢依然很不妙,但見走廊的兩面墻壁上,陸續地伸出了許多的手和腳,每一條都是會活動的…
封不覺知道拖延對自己不利,果斷地反手一割,用廚刀砍在了那條胳膊上,可惜人的手臂是沒那么容易砍斷的,死尸的胳膊也一樣。
廚刀的刀鋒嵌在那條鬼臂的肉中,大量的鮮血流了下來,流入了尸體的軀干內,澆在了鬼嬰的身上。那嬰兒竟又一次笑了起來,其發出的聲音鉆入耳中,讓人有撕心裂肺之感。若不是游戲限制了痛苦的程度,封不覺可能已經暈厥過去了。
眼見沒能擺脫鉗制,封不覺趕緊將另一只手上的手電和手機放下,從行囊取出馬里奧的管鉗,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揮下,直接擊向鬼嬰的頭部。這回他成功了,而且十分幸運地觸發了腦震蕩的效果。
這怪物的本體受到技能影響后,那些活動的斷肢全都停下了動作。封不覺趁勢讓右手掙脫出鉗制,雙手并用,對著“尸體搖籃”中的鬼嬰就是一陣狠揍,那場面可謂血肉橫飛,說是有點反人類傾向也不為過。
很快,那些墻壁中探出的肢體全都消失,看來這怪物已經無力維持下去,本以為這是鬼嬰即將被消滅的跡象,不料,立即又有新的異象出現。
封不覺發現,盛著鬼嬰的那具死尸,其面部忽然變得模糊起來,漸漸地,那張臉的形象,變成了他自己的樣子。而且還開口說話了,就連聲音都和他一樣:“好痛…住手…住手!”那死尸的聲音由呻吟變為了咆哮,奮力地扭動背部掙扎著,想要挪動其軀干。
就在封不覺略一遲疑之際,那鬼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見了,死尸的軀干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腹腔和一些內臟的殘渣。
封不覺心知上當,這怪物無疑是用了一招障眼法,換來了喘息的機會,趁勢逃到了別處。他立即收起廚刀,拾起地上的手電,站起身來,用光圈掃過走廊中那一具具被挖空的尸體,想找到鬼嬰遁走到了哪里。
“嘻嘻嘻…”又一陣令人汗毛豎起的笑聲響起,這回的笑聲,根本不像是一個嬰孩兒發出來的了,而最恐怖的地方在于,那聲音發出的位置…非常近。
封不覺意識到了什么,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映入他眼中的景象,足以讓任何人肝膽俱裂…渾身沾血的鬼嬰,正蜷著身子,側臥在他的腹腔內,一只小手就攀附在他的一根肋骨上,陣陣奸笑便是從他的體內傳出。
“用這種幻覺就想讓我自殺嗎?”封不覺淡定地說著,完全無視這景象,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行囊。他知道眼中所見只是幻覺,其觸覺并沒有受到影響,他依然可以摸到自己的衣服和斜背著的背包。
他取出了仇視之眼,一邊給自己戴上,一邊說道:“我差點兒忘了這玩意兒。”這時他正好想起了這個裝備的另一種用法。
封不覺戴上這裝備后,配合著手電照出的光圈,掃視過每一具尸體和走廊的每一處,只要這鬼嬰仍在制造幻覺,那么就一定會暴露。
果然,當他的目光落到一具看似被掏空的尸體上時,仇視之眼有了反應,此處有一只正將攻擊目標指向玩家的怪物。
封不覺大踏步地走過去,毫不猶豫地手起鉗落,這一回,已遭重創的怪物,確是無計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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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時,兩條系統提示跳出,這說明在封不覺結果掉這個鬼嬰的那一刻,似雨也搞定了第十三級臺階的任務。
“哼…”封不覺冷哼一聲,自嘲道,“看來我是白擔心啊。”
主樓中,似雨背靠著走廊的墻,坐在地上。
朝她身側的走廊中望去,一路上是不計其數的鬼怪尸體,地板上血流成河,濃重的血腥味和怪物身上發出的異臭足以讓人避之不及。
但此刻,她已無力再挪到別的地方去了。
提燈和長劍被放在她身邊的地板上,她的右手握著手機,左手正捂著右側腰部的傷口,那傷口的血尚未止住,仍從其指縫間滲出。
這個由十三級臺階通往的樓層,一旦踏入,便逃不出去,亦無處可躲。空間內充斥著大量的怪物,其中一些光是憑外觀就能把人嚇得驚嚇值飆升。走進來的人,要么就被殺死,成為那些惡靈的一份子;要么就像似雨這樣,殺光它們…
其實上一次通話時,似雨的狀況已經很不好了。她對封不覺說“我沒事,別擔心”是在騙他。
在接近40:00的時候,似雨正好處于戰斗的間隙,當時她雖然已經受傷,不過還是有意識地調整好呼吸,在第一時間迅速接起了電話。她也很清楚,即使表現出什么異狀,也只會成為隊友的精神負擔而已。
現在,似雨終于將這個空間里的怪物清完了,她必須要休息一會兒。其生存值和體能值都有待恢復,流血狀態暫時也無法醫治,只有保持這樣的靜止狀態,壓住傷口,才能停止生存值的流失。
像這種情況,系統是不會判定成“消極游戲”的,因為玩家是因為特定的狀況,導致不得不停止活動。在“普通”難度下,系統還不至于逼迫已經瀕臨死亡的玩家繼續行動。至于“噩夢”難度,那個兩說…
似雨留意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下次通話還有十分鐘,她可不想以現在的狀態去迎接什么“鬼魂追殺”,所以下次通話時她必須完成撥號。
之前的那次通話后,封不覺感到惱火,似雨則覺得委屈,客觀來講,這事兒兩人都有責任,但主要責任…還是得算在封不覺頭上,誰讓他不識抬舉地回了一句令人難堪的話呢。
在任何時刻,哪怕占了天大的理,男人最好都不要去糾正女人前后矛盾的地方…
滴答…滴答…
正在似雨以為可以踹上一口氣的時候,在遠處的黑暗中,水滴聲悄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