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那樁遺產案已不可能還有翻案的余地…時隔七年,可用的證據基本都已湮沒,無論我們在這兒說什么都只能是推論而已。”左言接道,“這也是你能保持這種有恃無恐的態度的原因。”
“我有恃無恐,是因為我問心無愧。”約翰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不像某些人…”他說著,視線便移到了山姆身上,“…馬上就要因為買兇殺人進監獄了。”
“那可未必。”封不覺插嘴之際,也起身上前,給自己續了杯紅酒,“很多時候…一件乍看之下無需質疑的事,其本質卻和表象截然不同。”
他這話出口時,約翰、山姆、還有道斯特都沒有聽出什么名堂來,只覺得是故弄玄虛。
可左言…已在這話中嗅到了一絲異樣;躲在暗處的維多克更是在聞言的瞬間心中一驚…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已經讓他快要炸毛了。
“左言同學,請繼續吧。”兩秒后,封不覺端起了重新裝盛過的紅酒杯,在走回座位的同時,他看向左言補了一句。
“嗯…好的。”左言猶豫了一下,接道,“到這個時間點為止,情況就比較明晰了…米勒掌握的東西對約翰來說是十分致命的。只要米勒揭穿約翰和老赫伯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事,那么從法律上來說,他就是一個連收養手續都沒有的、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生活在赫伯特家的外人。
“這么一來…即便當年那份所謂的‘遺囑’真是山姆去偽造的,也不會對繼承順序產生任何影響;因為老赫伯特從來也沒留下過什么真遺囑…所以,在認定現存的遺囑是假的以后,赫伯特家的財產應按照繼承法的一般規則來分配,而唯一合法的財產繼承人還是山姆。
“當然了,即便如此,約翰也并不算是被米勒給攥在手里了,畢竟約翰的手頭有的是資源;若是米勒將事情捅出去,約翰必會聘請一些昂貴的大律師來幫他打這場官司…無論是從‘法律承認的事實收養關系’入手,還是在‘繼承法的訴訟時效’等方面做文章…都不能說完全沒有勝算。
“毫無疑問的,在米勒開始勒索約翰時,約翰就已經算清了這筆賬,可他終究是做賊心虛…天知道那樁遺產案里還有沒有什么破綻留下,所以…約翰還是給錢了。
“不過,他給的也不多;作為商人,約翰自然深諳討價還價的技巧,他把米勒的那筆賬也算得清清楚楚,并且擺到臺面上跟對方談。
“同樣是涉案人、同樣做賊心虛、把事情抖出去對米勒也沒有什么好處…無非就是損人不利己罷了,再加上還有‘勒索’這項新的罪名…兩人若真撕個魚死網破,米勒反而會更慘一些。
“于是,在一番‘協商’后,這場勒索就變成了類似施舍的狀況。
“這三年來,約翰每個月都會以個人名義打一筆錢到一個海外賬戶,賬戶的主人當然就是米勒。這筆錢的數額不多不少,大約也就是一個中產階級者一個月的工資。
“對于約翰來說,這根本無所謂,他養條狗的開銷都比這高;而對于米勒來說…至少在最初,這種條件也是不錯的,因為那會兒正是他最落魄的時候,即將露宿街頭的人通常都不會對金錢挑三揀四。
“然而…沒過太久,不勞而獲地過上溫飽生活的米勒,那貪婪之心又開始作祟…
“冷靜下來之后,他肯定也意識到了…自己明明掌握著那么重大的秘密,卻只換來了殘羹剩飯般的利益;于是,心里不平衡的他漸漸地對生活產生了不滿,然后就跑到社交媒體上發泄,再然后就想著重操舊業…可他又不愿冒險舍棄已有的穩定‘收入’。
“最后,米勒能想到的,無非就是再去找約翰重新談判,結果則是被強硬地拒絕了。
“就在那件事發生后不久…他找上了山姆。”
說到這兒,左言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等待在座的眾人消化這段信息。
“米勒找上約翰的動機我明白,無非是為了錢…”過了會兒,還是封不覺第一個開口,“但他找上山姆,又是想做什么呢?”
“這家伙…一直都在明知故問呢…”同一時刻,躲在通風管道里的維多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什么?”這話,別人都聽不見,但左言是聽得到的,他也即刻用心靈對話的方式疑道,“你在說覺哥?”
“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好像一直都在引導著我們的敘述,讓我們盡可能詳細地將案情交代清楚…”維多克回道,“但實際上…我能感覺得到,他看得和我一樣遠。”
“這…”左言想了想,“那他是有意要幫我們咯?”
“我不知道。”維多克回道,“總之…你接著轉述,我也再觀察觀察…”
這一人一貓的內心對話,旁人一句也聽不到,在他們看來,左言只是一言不發地思考了一會兒。
然后,又開口說道:“很簡單,也是為了錢嘛,只不過數額和獲取方式變得大不一樣了。”
“我明白了!”忽然,道斯特嗷一嗓子喊了出來,看他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一個好不容易破解了超高難度謎語的孩子,“只要殺了約翰,再公布他并非是老赫伯特親生兒子的秘密,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打官司的事了,至少他的財產中本屬于赫伯特家的那部分,全都該由山姆繼承!”
“其實他不公布也行。”左言接道,“換一個角度來說…假如米勒不說出那個秘密,那么在外人看來,約翰死后,財產一樣也該由他在世上唯一的‘弟弟’繼承。”
“約翰的身世真相…是米勒的底牌。”這一刻,神色凝重的山姆,再度接話了,“萬一我在繼承遺產的過程中受阻,他便可以用那個來翻盤;另外,當他第一次來找我時,就已料定…只要把那底牌給我看,我就會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