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封不覺十分有把握地沖向了那個不明物體,艾薩克他們也不及多想,跟著就上了。
數秒后,在與那團像素接觸的瞬間,封不覺的身體便化光一閃,消失不見;而緊隨其后的三人也是陸續經歷了相同的變故。
當前任務已完成,主線任務已更新 眼前場景轉化的同時,封不覺的耳邊便響起了系統的語音提示。
他打開任務欄一看,發現進入魂斗羅區域的“水下八關”這條主線已被劃去,其后續任務突破“水下八關”,進入深層突破區刷了出來。
“原來如此…”到了這會兒,封不覺算是明白了,為什么系統會讓自己來到這“水下八關”中。
這個關卡本身就和辟塔一樣,都是一種“本應不存在的存在”——是一種悖論;想在這個虛擬維度中接近辟塔的核心,就需要尋找這樣一個空間,這是辟塔的邏輯壁壘所無法防御的地方;也只有通過這里,才能突破那個ai的防火墻。
“嚯?還真有‘水下八關’?”大胡子一站定,就用一臉驚異的神情望著眼前的景物念道。
“看起來是挺像的…”艾薩克也是環視四周,沉聲接道。
“嗯,反正周圍的水挺多。”閃電頭也接道。
的確,這個關卡整體來看就是一片水上世界。封不覺他們所站之處,就是一塊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巖石;而像這樣的浮巖在他們前方還有很多,彼此間的間隔不一,但整體來看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延伸而去。
“好了,不管是不是…總之,打到這關的關底去,就離辟塔更近了一步。”封不覺沒有就這里是不是所謂“水下八關”的事情多做評論,他只是指出了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四人稍微交流了幾句,便重新上路了。
可是…剛走了三分鐘不到,他們就發現——這個“水下八關”的難度高到匪夷所思。
如果說此前他們所經歷的六個關卡是正常向的魂斗羅,那么眼前這個關卡就是某種同人愛好者魔改出來的抖m游戲。
在此迎接四人的…是種類各異、實力驚人、且數量茫茫蠻多的士兵;是交錯不斷、變化多端的火力網;是設置隱蔽、威力致命的死亡陷阱;還有…時不時出現的,比此前的某些小波ss還要強的常規敵人。
說實話,就連封不覺都對這難度感到了吃驚,要不是有三名npc幫忙,讓他一個人在無法使用技能的情況下通過這個關卡…恐怕得動用某剃須刀才行了。
“呼…終于…”
整整兩個小時后,當看到浮巖的盡頭時,閃電頭長出了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此時,除了封不覺之外,其余的三人都已是傷痕累累、灰頭土臉的狀態。
至于覺哥…雖然從外表上來看他沒什么事兒,但實際上,他才是隊伍里承受傷害最多的;可以說,他們四個能在無人陣亡的前提下殺過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封不覺的功勞。
這一路上,覺哥又要去觸發各種陷阱、又要與全新的敵人進行第一輪的交鋒,若不是他的偵察試探工作做得好,就沖這關卡的惡心程度…讓這個四人小隊團滅上十次都足夠了。
“那么…接下來…”來到最后一塊浮巖上時,艾薩克開口問道,“我們八成得往那個窟窿里蹦了對嗎?”
他所說的“窟窿”,是一個和第六關關底處的怪物差不多的…宛若像素bug般的物體;不過這次的傳送點不是那種會移動的物體了,而是一個浮在半空中的氣團;這個氣團的直徑大約在三米左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會顯現出一模一樣的扭曲圖像。
“也沒有什么別的選擇了吧。”封不覺回了一句,便邁步上前,準備第一個進去。
不料,就在此時…
咔——
一聲巖體崩裂的聲音陡然響起,同一秒,四人的腳下的浮巖猛烈地一顫。
其他三人倒還好,踉蹌幾步后便重新站穩了,但是扛著小鋼炮兒的大胡子可就倒霉了…由于負重的原因,這突如其來的一顫讓他坐倒在了地上。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摔的后果,竟會是…
咔咔咔咔——
就在眾人還沒從第一次震動帶來的效應中回過神來時,相似的崩裂聲此起彼伏地傳來。
與此同時,所有在封不覺視野范圍內的浮巖全部都出現了裂痕、并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碎成了一塊塊兒大小不一的碎塊。
這還沒完…
與浮巖碎裂同步發生的是…周遭的海水在一息之間竟是由藍轉紅,統統化為了巖漿。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艾薩克和閃電頭的表情由驚轉恐,即將大喊出聲的剎那,封不覺已然做出反應…他借著腳下尚未安全崩碎的巖石來發力,一手一個…將那兩人扥住,扔向了浮在半空的那個像素氣團。
在艾薩克和閃電頭的驚叫聲發出時,他們倆已是雙腳離地,先后撞向了氣團并化光傳送了。
然而…
兩秒后,當封不覺救下兩人,并將視線轉向距離自己最遠的大胡子時,后者的下半身已經沉在了巖漿和碎巖之中;而且,此時的覺哥,也已失去了立足之地…靠著過人的身法和零時差演算,他才十分勉強地在一些尚未融化碎巖上來回跳躍,保持自己不落入巖漿之中。
“你在干什么呢!混蛋!”
就在封不覺用這“蜻蜓點水”般的方式向著大胡子靠近時,卻突然聽到了后者的一聲暴喝。
從見面到現在,大胡子就一直稱覺哥“救世主”、“封先生”,但此刻,他卻是激動地喊了聲“混蛋”。
“快走啊!”大胡子沒有等覺哥回應,他立即又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已經沒救了嗎!”
是的,誰都能看出來,他已經沒救了…
就在說這兩句話的時候,大胡子的以下都已沉入了巖漿中,其尚未沉下去的頭部和手臂也已在火中燃燒起來。
也不知這算不算是幸運…由于轉化為了維度,此刻的大胡子并未感受到什么痛苦,所以他仍然可以講話。
看到這般光景,封不覺只能暗嘆一聲,趕緊踏向了一塊體積較大的碎巖,向著像素氣團躍去。
“有什么話需要我傳達的嗎?”覺哥躍在空中時,又用很快的語速回首沖大胡子喊了一聲。
說實話,封不覺是很想把對方也救上來的,可這一系列的異變發生得實在太快,加上他的技能欄被鎖,再待上一會兒連他自己也會有危險…因此,他也只有做到這一步了。
“讓他們別為我難過…”大胡子抬起頭,艱難地喊著回道,“我只是…去和妻子、女兒…團聚了而…”
他的話沒能說完,其頭部就沒入了巖漿中,只剩下了一條右臂還直挺挺地伸在漿面上。
在最后的最后,封不覺落入像素氣團前的瞬間…他還清楚地看到大胡子的那只右手緩緩握拳、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沉默,壓抑的沉默。
傳送過后,原本的四人小隊只剩下了三人。
其實艾薩克和閃電頭在覺哥完成傳送前就已經猜到了大胡子的命運,所以當封不覺獨自出現時,他們便默默地接受了這個不幸的事實。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五分鐘左右,然后,艾薩克開口了…
“我們出發吧。”此話出口時,他已恢復了那冷峻的神色。
聞言,閃電頭也用手抹了把臉,深呼吸一次,站起身來。
他們倆準備好了以后,便雙雙看向了封不覺,等待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直到這一刻,覺哥才真正感覺到了這兩個人的強大,或者說…體會到了這個劇本世界的殘酷。
艾薩克和閃電頭根本沒有問大胡子是否留下了遺言…
并不是他們對戰友的死不以為意,只是…他們已經習慣了將失去某個人的悲傷轉化為力量,并繼續戰斗下去。
戰爭能教會人們許多事,而它上的第一堂課,往往就是“生命的脆弱”。
艾薩克他們已經習慣了直面死亡,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太多。
他們身上那種老兵的意志和心性,是封不覺也不具備的。
“那么…”片刻后,封不覺也開口了,“還是由我帶頭吧…”
再度踏上征程的三人,需要面對的是被系統定義為“深層突破區”的空間。
這里的情況…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來自各個游戲中的影像碎片、擁有實體的流動音波,還有無數像素怪物般的物質在這里毫無規律地四處奔走著、互相吞噬著。
值得慶幸的是,在這一片混亂的空間中,覺哥他們的前進路線依然是十分明確的;在他們最初的傳送點附近,便有一條很顯眼的藍色光纜,一路朝著遠處延伸而去,另外,進入這個空間后,封不覺的任務也由突破“水下八關”,進入深層突破區更新為了感隨藍光,找到并進入“核心”。
“有件事,我想讓你們知道。”走了一段后,艾薩克忽然說道,“是關于大胡子的…”
“什么事?”閃電頭接道。
“那是…一個月以前吧。”艾薩克緩緩說道,“他告訴我,他已經被確診患上了腦部腫瘤。”說完這半句,頓了頓,再道,“而且他也知道…以我們反抗軍的技術條件,是無法治好這種病的。”
“‘以反抗軍的技術條件’嗎…”封不覺迅速捕捉到了這句話里的關鍵信息,并沉聲重復了一遍。
“是的…”艾薩克道,“假如用辟塔那邊的納米機器人技術,便可以完全地治愈這種病;但是…在我們這邊,這就是不治之癥。”
“那你是怎么跟他說的?”封不覺問道。
“我什么也沒說。”艾薩克回道,“因為他不是來向我要建議的,他只是想找一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傾訴一番。”
“也就是說…”封不覺道,“當時的他,已然準備赴死了?”
“應該說,他也別無選擇。”閃電頭接道,“就算他想出賣反抗軍、去辟塔那邊換取治療,結果十有也會被改造成pm…”
“然而…”艾薩克道,“就像大胡子自己說的,與其被改造成pm、或是出賣戰友…他寧可自殺。”他又停頓了兩秒,控制了一下情緒,“雖然他從未跟人提起過,但我一直都知道…他是熱愛著游戲的;的確,大胡子最初加入反抗軍的動機只是復仇,可后來…當他真正接觸到電子游戲、接觸到那些被辟塔抹去的游戲文化后,他的想法就改變了;他已不單單是為了復仇而戰,他也認定了…將游戲還給人類是一份崇高的事業,為之犧牲是值得的。”
“所以在這次‘自殺行動’中,你才把他也選入了小隊。”封不覺接道,“你明白…他更愿意死在戰場上,而不是病床上。”
“呵…”艾薩克沒有回答覺哥的問題,只是苦笑一聲,問道,“你相信有天堂嗎?封先生。”
“我…‘確信’有天堂。”封不覺特別有底氣地回道。
“是嗎…”艾薩克悵然應道,“那么…大胡子現在已經和他的家人,在天堂團聚了吧。”
“但愿吧。”這個問題,封不覺回答起來就沒那么有把握了,畢竟他也沒去過天堂、不知道那邊是什么狀況;另外…他基本能確定自己死后是要下地獄的,所以他今后應該也沒什么機會去確定這個事兒了。
三人說了一會兒這頗為沉重的話題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不過,他們的行進速度倒是因此而加快了不少…
這個“深層突破區”里的物質因為都沒有什么邏輯可言,故而也不會產生某種針對性的“敵意”,三人只需繞開那些看上去很有攻擊性的數據塊,就可以安然前進。
于是,在大約三十分鐘后,他們便來到了藍色光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