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四袋血全部回輸后,封不覺的狀態好了很多。雖說還是有輕微的頭暈和惡心,但已基本不影響行動。
他帶著伊戈爾繼續前行,沿途…又發現了許多封閉的門。
和先前那四扇門一樣,這一路上盡是些鎖著的、密不透風的金屬門,不打開根本不知道屋里有什么。
這回,封不覺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撬了撬鎖。
但結果…當他把工具探入鎖中時,聽到了打不開的系統提示音。
既然是打不開,而不是需要鑰匙或者鎖住了,覺哥也就確認了…這些門全都是無法開啟的,單純就是劇本地圖上的裝飾物罷了。
不過…這一點,又令他生出了幾分疑惑。
“劇本地圖那么大,但是可探索空間卻十分有限啊…”他邊走邊在心中念道,“從重力閘門那兒出來以后,只有一個可以進入的房間,而且那間審訊室里并沒有與主線相關的東西,純粹就是給玩家補充裝備用的…”他抬頭看了看前方,“還有這極其相似的地圖,到現在還是沒什么改變,顯得單調、重復…”
“瘋兄你看!前面沒路了。”就在這時,伊戈爾瞪大了眼睛,指著前方道了一句。
“哦…是嗎…”封不覺并沒有看到盡頭,不過他也沒有表示什么異議,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目力是不如伊戈爾的,畢竟人家是改造人,“我看不了那么遠,咱們再走走。”
“好的。”伊戈爾點點頭,跟著覺哥繼續前進。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這里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更沒有房間,有的只是一面和其他地方相似的、灰暗的墻壁。
另外,這盡頭并不是一條死胡同,其兩邊還有岔路。也就是說,這里是一個丁字路口…
封不覺站在路口,朝左右各張望了一下,發現兩邊的景物還是基本一致的。除了“墻壁和地面的紋理”這種別人很難注意到、或者說就算能注意到也記不住的細節之外,還是一樣的走廊、一樣的吊燈、一樣的金屬門。
“哼…這算什么呀?”這一刻,覺哥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劇本帶給自己的那份隱隱的異常感是什么了。
那是一種——“粗制濫造”的感覺…
說得再具體一點:除了那些可以進入的房間之外,整個劇本地圖都透露出一個問題…缺乏細節。
首先,前文也已經提到過…這么大的基地。各處都造得極為相似也就罷了,但在這一前提下,一個路標都不設,這是不符合邏輯的。
其次,不止是路標,還有很多理應存在的細節也不存在。比如說,電線和管道…
走廊頂上的那些吊燈,全都是由一根電線吊著的設計、那電線的末端直接連到了天花板里,而走廊之中…一個電燈開關都沒有。這就意味著兩種結論:其一,只要基地內還有電。走廊里的這些燈就是亮著的、從不關閉;其二,這些燈的控制開關集中在某一個類似控制中心的地方。
后一種假設的可能性幾乎就是零,且不說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科技能不能做到這點,就算能…在這個完全沒有標識、也沒有監控、更無法區分區域的基地里,遙控者如何知道自己正在控制哪個區域的燈呢?
這就好比我現在給你一個遙控器,告訴你用這個可以控制某一棟大樓里的所有燈光,但我不告訴你哪個開關是控制哪一層的,而你也看不到那棟大樓,那控制的意義又何在?
當然了,用“走廊里的燈從不關閉”這點。還是可以把這點解釋過去的,所以封不覺也沒有太糾結此事。
然而…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覺哥著實是不能忍。
沒有裸露在外的線路和管道,也就罷了。我就當你整個基地都排了暗線;但是,連個通風口都沒有…這是要鬧哪樣?
這里可是“地下”基地,就算不是密封的,也必須得有通風口,而且還得有很多。
起初,封不覺以為擴大探索范圍就能看到幾個了。但他這一路走來…愣是一個都沒瞧見。
到了這會兒,當覺哥確認了“缺乏細節”這個特性之后,他才有點兒回過味兒來了——是這個“劇本地圖”本身有問題。
這基地不像是的系統所生成出來的建筑,反倒像是在Mirf(即《我的世界》)里造出來的東西;事實上,就算是在Mirf里,也能把建筑造得比這復雜…
“那么…隱藏世界觀,應該和這個劇本地圖有關咯?”封不覺心道,“難道…這里是類似衍生者所做的‘沙盒’式的空間?而且還沒做好?”
啪啪啪啪——
正當覺哥思索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從其側面傳來。
“小心!是他!”伊戈爾的視力和聽力都在此刻的封不覺之上,所以他的反應也比后者要快上一線。
“哦…”不過,封不覺的那份淡定,是伊戈爾比不了的。
得到提醒后,覺哥中斷了思考,瞪著死魚眼、無精打采地念道:“光腳的那個是吧。”
光聽那腳步聲也知道對方沒穿鞋了,再加上伊戈爾說了“是他”,這便表明來者是兩人曾經見過的角色。
根據這兩點…來者何人,不言自明。
“桀桀桀桀桀…”
說時遲,那時快,光腳哥一邊發出怪笑,一邊已從數十米外猛沖而來,其速度比起此前穿鞋的那個還要快上三分。
“伊戈爾。”封不覺用平靜的語調叫了身旁的蘇聯隊長一聲。
“有。”應聲時,伊戈爾已經放下了工具箱,并且攥緊了手里的剁肉刀。
“老規矩,你懂的。”覺哥接道。
“好!”有了上次的經驗,伊戈爾對這些所謂的“魔鬼”已經不怎么害怕了,在擯棄恐懼的前提下,他的戰斗力也變得更強、下手更快更精準。
叱——
兩秒后,破風聲起,刀鋒向著光腳哥的頸部劃了過去。
同樣的劇情,同樣的結果。
那些怪物眼中的世界…和普通人類是不一樣的。就好比是封不覺通過數據視角去看時,和普通視角看出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在那光腳哥眼里的走廊,整個兒就是一黑暗的空間,所有的地形、物體。全都是僅有輪廓的陰影,所有的光源則都是一片朦朧的冷色。
他眼里唯一一種鮮明的色彩,是紅…鮮血的紅。在他看來,封不覺就是個全身散發著血色的人形輪廓,而伊戈爾…包括伊戈爾身上的衣服、手上的刀等等。都和周圍的黑暗融在一起。
因此,當光腳哥意識到刀鋒襲來時,他已經無法收勢,根本避不開這攻擊…
“嘻——呃…”笑聲因頸部的斷裂戛然而止,頭顱也因慣性向前飛了出去。
兩秒后,封不覺接住了光腳哥的頭,沉吟道:“嗯…似曾相識的一幕呢。”
“怎么…可能…”光腳哥無疑也能在只剩頭部的情況下正常說話。
“好了,讓我們長話短說吧。”封不覺看著光腳哥,說道,“如果你不合作。我就把你的頭放在一個幾十年都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如果你合作,我一會兒就弄死你,明白了嗎?”
光腳哥聞言,愣了幾秒,然后回道:“呃…明白。”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封不覺沒有說“我們”,而是說了“我”,因為他知道對方看不見伊戈爾,也不想暴露這件事。
“我可以感知到活人體內的血液流動…”光腳哥回道,“距離遠的話…比較模糊,但越接近就會越清晰。”
“哦?”封不覺挑眉接道。“那在手術室里,你為什么沒有發現我?”
“什么…手術室?”光腳哥看不到任何景物的細節,他眼里只有光源和黑影,所以他并不知道此前自己進入的哪個房間是手術室。另外。也正因如此,他才沒有受到SCP1011的影響。
“我只知道…此前在某個區域里,我感覺到有個人就在附近,但我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過了幾秒,光腳哥接道,“然后…我就猜測。那個人可能并不在‘這一層’,而是在上面或下面的一層,所以我就走了。”
“慢著…”封不覺聽到這兒,不禁神色微變,“這個基地…還不止一層?”
“是的,有四層,地面一層,地下三層;我們目前正位于地下第二層。”光腳哥回道。
“四層你都去過了?”覺哥追問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不…我…”光腳哥露出了復雜的神情,“在我記憶中…這個基地共有四層,但是,我現在,也已經找不到出口了。”
“你為什么會有那種記憶?”封不覺又問道,“參加實驗的五人都是戰犯,沒理由知道這個基地的結構。”
“戰犯?”光腳哥愣了一下,“你是說…‘第一次實驗’?”
這五個字,就像是沖破大壩的第一股激流,讓封不覺的思緒決堤般地擴散開。
“我說…”沉默了兩秒后,封不覺沉聲問道,“這兒一共做了幾次睡眠實驗?”
“三次。”光腳哥回道。
“你能帶我找到實驗記錄嗎?”封不覺再道。
這個問題,讓光腳哥猶豫了片刻:“不行,我眼中的世界和你看到的不一樣。雖然我記得路,但我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那兒。”
“那我給你找個固定坐標,你能憑記憶找到路嗎?”封不覺又問道。
“固定坐標?”光腳哥好像沒明白覺哥的意思。
“很簡答。”封不覺回道,“比如說…”他轉頭看向丁字路口的一側,“我把你帶到這層的某一個角,你能不能告訴我,從那個角落算起,經過多少個路口、在第幾扇門的門口停下,可以找到實驗報告。”
“這…”光腳哥這回聽懂了,可是他卻回道,“可以是可以,但…你為什么不自己找過去呢?走廊里不是有標識牌嗎?”
“你說…什么?”封不覺的神態陡變。
光腳哥以為對方沒聽清楚,于是又道:“路上有標識牌,你難道看不懂嗎?”
下一秒,封不覺立即轉頭,看向伊戈爾道:“有嗎?”
伊戈爾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接著,封不覺又看向光腳哥:“在你的記憶里…這個基地,是有標識牌的嗎?”
“當然有了。”光腳哥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這個基地建得像棋盤一樣,通道全都是筆直的、且垂直交錯,如果沒有標識牌,誰能分得清自己在那兒?”
“那么…在你的記憶里…”封不覺接著往下問,“走廊的墻上有電燈開關嗎?還有…走廊里有通風口嗎?”
“你到底在說什么?”這回,光腳哥倒是反過來發問了,“這個基地里發生了什么?”
從他的語氣來判斷,答案明顯就是——有。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這些東西,覺哥一樣都沒見著…
有那么幾秒,封不覺以為是自己的視力或者精神受到了干擾,導致自己“看不到”那些細節;但是…伊戈爾也表示沒有,這說明不是這方面的問題。
“越來越詭異了啊…”封不覺心中暗道,“難道伊戈爾也是我想象出來的?”他很快否定了這個假設,“不可能…他肯定是實體,我和他有過肢體接觸、他幫我提過采血袋、一路上拎著工具箱、順帶還砍了兩只怪物,假如伊戈爾是虛幻的…那這個劇本到目前為止的一切豈不都是虛幻的?”
念及此處,覺哥靈光一閃。
“等等…虛幻?”他不禁沉吟出聲,口中輕聲念道。
“缺乏細節。”
“NPC記憶中存在著細節…”
“并不是視力或精神層面的干涉。”
“虛幻…虛幻。”
“這劇本地圖本身就有問題。”
“就好像是個沒做好的沙盒…”
“沙盒…”
“沒做好?”
一連串信息的碎片從封不覺的腦海中閃過,在極短的時間內如滲透到海綿中的水分一樣蔓布開去,產生了無數的假設和推演…
最終…在那幅推理地圖上某個遙遠的末梢,有那么一個區域,漸漸變得明晰起來。
“呵…”這一刻,封不覺,露出了久違的、自信的笑容,“不是沒做好…而是只能做到這個程度是嗎…”他抬眼看向遠處,目光的焦點好像對準了走廊的墻壁后方,“衍生者能做到的事,NPC也有可能做到;既然Origi能研發出沙盒,那么,SCP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