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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莫問紅塵三千事

  閻王沒有回應對方的問題,只是沉默了兩秒,隨后朱唇輕啟,反過來問道:“這位公子,可是朱知楂?”

  “放肆!”鮑奇聽得此言,當即上前高聲喝道,“大膽民女!竟敢直呼殿下其名?”

  咻——

  其話音未落,帷帳中忽起一聲銳響。

  那一瞬,一道無形氣勁應聲而出,直襲鮑奇而去。

  閻王使出的這一招…看似毫無威力,僅是如輕風拂柳般“穿”過了帷帳而已;但轉瞬之間,這道氣勁又急劇加速,于半空中凝成雷霆之姿,勢不可擋。

  沒有人知道她使出的是什么手段、什么招式、什么功法…

  事實上,八大高手中,也只有兩個人對此招及時做出了反應。

  第一個…是卞吉。

  卞副使內功絕頂,他幾乎是本能地感應到了此招的兇險。因此,他急忙催動真力,單掌疾揚,在半空劃出一道雄渾掌影,欲攖其鋒。

  而第二個…是上官汜。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他自然也不能坐視手下被人干掉。和卞吉不同,上官大人這種外功超然之人,識招靠的主要是“五感”,這一點倒和玩家很像。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上官汜身形一晃,后發先至,舉起一臂便擋在了鮑奇的身前。

  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只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叱——噗——嘭!

  三聲異響過后…

  卞吉的掌影被穿了個窟窿,煙消云散。

  上官汜的胳膊也被穿了個窟窿,血流如注。

  而鮑奇…整個上半身都被打成了一灘肉醬,他連聲悶哼都沒發出,就已一命嗚呼。

  此情此景之下,還活著的七大高手內心深處無疑都是同一個反應——“臥槽!”

  至于不通武功的朱知楂和常威…雖然他們不明白這一輪交鋒里面的各種門道。但尸體的慘狀他們還是看得很真切的,因此,他們也都已驚得臉色煞白。不知所措。

  “好,二位不愧是大內的高手。”兩秒后。閻王那動聽的語聲再度響起,“以卞副使的資質,能修得真氣化形之能,實屬不易;上官大人的外家功夫也是剛猛不俗,十分難得…若二位去行走江湖,必然能成為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她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很平靜,而越是平靜,就越顯得她可怕…

  可怕到讓人窒息。

  當今天下。能給這七大高手如此壓迫感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曹欽。

  “前輩…”又過了五秒,上官汜一邊用點穴之法止住手上的血流,一邊沉聲言道,“…剛才我的手下言語上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他的確是個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對他來說,死一個鮑奇完全可以接受。如果有需要,就是讓他賣了朱知楂他也照辦…

  “嗯…”閻王沉吟一聲,接著道,“現在知道該怎么跟我講話了嗎?”

  “在…在下卞吉。拜見前輩。”可能沒人會想到,這位平日里看上去有幾分高冷的卞副使,竟會是在上官汜之后第二個低頭的。

  不過他的舉動。也做了個很好的榜樣…剩下那些人看到上官大人和卞大人的態度,他們也就沒什么拉不下臉了。

  于是,魯元、毛進財、蔣許,曹果,俞飛先后抱拳拱手,畢恭畢敬地向閻王通報了姓名。

  然后,就是常御醫了…

  “老朽常威,拜見…”

  “常先生…就不必叫我前輩了。”沒想到,閻王卻偏偏在常威說話時打斷了他。“我可擔當不起。”

  這話…乍聽之下好像也沒什么不對,因為常御醫的年紀是這一行十人(雖然現在只剩九個了)里最大的。但仔細想想。好像又有哪里不對勁兒…

  從剛才的那番交流來看,閻王對這一行人是相當不客氣的。那十人中年齡第二大的卞吉(近六十歲)叫她前輩她也沒說什么。按理說…就算她想拒絕常御醫叫自己前輩,也只需要說前半句話就行了,后面那半句“擔當不起”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于是乎,在這句話出口后的片刻,漸漸回過味兒來的眾人齊齊將臉轉向了常御醫,面露狐疑之色。

  “哼…縱然我瞞不過你的眼睛,但你又何必將這種事點破呢?”下一秒,常威身上的老態仿佛在瞬間消失了,他那略有些駝背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起來,臉上的氣色也好似年輕了十多歲,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再像個老者,而是透露出一種壯年人的精氣神。

  “常大人…你…”站在常威身旁的朱知楂是最后一個回過神來的,他也是對常御醫的變化最為驚訝的一人。

  “呵…殿下,實不相瞞…”常威冷笑著說道,“老朽在多年前,并不是御醫…”他說著,背起雙手,來了個標準的絕世高手站姿。

  此言一出,旁邊的七大高手全都神色陡變。尤其是錦衣衛和東廠的那兩位…對他們來說,皇室專用的御醫之中混有這樣一個人物,而且他們都對此毫無察覺,這絕對是大大地失職。

  “你們查不出他的身份也屬正常。”此時,閻王好似是看破了那些人的心思似的,在屋內冷冷接道,“此人乃是四十年前的東瀛第一高手——常行屗,他非但在武學方面登峰造極,還精通醫卜星象,可說是個全才。”她頓了頓,“但是…大約三十年前,常行屗卻突然在東瀛武林中銷聲匿跡。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也有人說他是出海求仙去了。可實際上…他是喬裝改扮,混在了倭寇的船上,來到了中原。”

  “呵…”常威聞言冷笑,“真沒想到…在這大漠邊緣的深谷之中,竟也有人能對我的事情如此了解…”他大袖一揮,毫不客氣地反問道。“卻不知…你到底是如何知曉這些的呢?”

  “簡單。”閻王回道,“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誰?”常威面露厲色,朝帷帳中投去一道銳利的目光。

  “我”回應他的。是另一個聲音。

  一個陰柔的、淡然的聲音。

  當這個聲音響起的剎那,在場所有人都變了神色…包括閻王在內。

  話音落時。曹欽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朱知楂和常威之間。

  沒人看到他是怎么來的,就好似他本來就站在那里。

  “曹欽…”常威的表情變得很嚴峻,他的手也不自覺地往胸口的衣襟處挪了幾分。

  “怎么?你要放煙霧彈?”曹欽看都不看他一眼,悠然言道,“哦…不對,應該叫‘忍術’,那樣叫顯得厲害一些。”

  被他這么一說,常威的手便放下了:“你…還知道‘忍術’?”

  “我知道得可多了。”曹欽回道。“你進入太醫院的當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他娓娓言道,“此后,你以御醫的身份蟄伏了二十余年,在這么長的年月里…我自然有充分的時間去查明你的來歷。”

  “哼!虛張聲勢…”常威道,“假如你真的早在我入太醫院時便知道我的身份,為何不來揭穿我?”

  “我為什么要揭穿你?”曹欽想都不想就反問道。

  “當然是因為…”常威本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僵住了。

  接著,他的神情變得相當難看。

  “明白了是嗎?”曹欽回道,“既然你可以隱忍二十多年。我就可以陪著你隱忍二十多年。你什么時候露出狐貍尾巴,我就什么時候把你拿下。”他笑著拿起了酒壺,又喝上一口。“在你潛伏的第一天就把你給逮住,并不算什么懲罰,因為你早已有了‘死’的覺悟。所以,我不讓你死…我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你裝,看你把半輩子的年華浪費在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上,最后,在你自以為大事將成的時候,讓你知道一切皆是徒勞…”他的每一個字都猶如凜冽的寒風,刮蹭著常威的心魄。“這…才是對付你這種人,最好的辦法。”

  不止是常威。就連旁邊的那幾位朝廷中人也都在聽這話時感到了不寒而栗。此刻,他們內心真是無比慶幸…“還好咱和曹公公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但是。他們的心中又都有一絲隱隱的恐懼…“萬一我也有什么把柄早就落在了他手上,只是他沒有揭穿…那怎么辦?”

  “你…你…”另一方面,當事人常威則已是怒不可遏了,他的內力與其殺氣一同從體內不由自主地蔓延了出來。

  而曹欽根本不為所動,只是站在朱知楂身前接著說道:“四十歲時,你便已是東瀛武林的傳奇了。和許多霸者一樣,當你獲得了別人無法企及的力量后,你想到的就是如何永久地保住它,于是…你來了中原。”他頓了頓,“你很聰明,你知道我大明地大物博、高手如云,就算你在東瀛堪稱無敵,但中原武林未必沒人能勝你。所以你隱藏身份,化身一名游方的郎中,表面上是四海為家、懸壺濟世,實則是打探有關‘長生之術’的消息。”

  話至此處,曹公公朝閻王那邊看了一眼:“但那個時候,‘閻王’的傳說尚不存在,你在江湖上遍尋無果后,便想到了皇家…”他輕笑一聲,“呵…這想法確也沒錯,若這世上真有什么長生之術…那我大明帝國的天子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奪得,就算不能第一時間得到實物,至少也能得到消息。于是,經過了幾年的輾轉,你終于憑著高超的醫術,破格進入了太醫院,至此…你覺得自己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半。”他攤開雙手,搖了搖頭,“沒想到,這一等就是近三十年的時光,如今你也是年近古稀之人了,再也等不起了。巧得是…這次皇帝派人來尋葬心谷的‘長生之術’,恰好指定了你來當唯一的隨行御醫。呵呵…我想,你聽到這個消息時,一定是大喜過望吧?”

  常威聽到這兒,逼視著曹欽回道:“好…你什么都知道,但那又如何呢?”說著,他就從懷中取出了八支手里劍,夾在了十指之間,“我現在已經來到了葬心谷中,而且已經站在了閻王的面前…只要我把你們全部殺光,然后再制伏那個女人,長生之術依然是我的。”

  “哈哈哈…”曹欽看著常威那樣子,仰天大笑了幾聲,“常威,你還真是不開竅啊…你自己都說了…我‘什么都知道’,那你覺得…此時此刻,你、以及在場的諸位,能‘活著站在這里’這件事…我會沒有算到嗎?”

  冷,這句話讓除了閻王以外的每一個人都體會到了徹骨的寒冷。

  “太醫院的醫官甚眾,你以為皇帝為什么會選你這么個老不死的跟著我們來跋山涉水?”曹欽又用一個答案昭然若揭的問題,補了常威一刀。

  “啊——”事已至此,常威也已無話可說。

  一秒后,他暴喝一聲,驟然出手。

  八支手里劍似飛舞的蜂蝶,仿佛各自都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繞過曹欽…向朱知楂蜂擁而去。

  常威心高氣傲,自視天下無敵,就連閻王那番施為也沒讓他感到驚訝(他只是裝出了和朱知楂一樣的反應),周圍那七大高手他更是沒放在眼里。但是…常威對曹欽還是有幾分忌憚的,他知道和這個深不可測的怪物剛正面恐怕沒什么勝算,所以…他選擇去攻擊朱知楂,試圖借此讓曹欽露出破綻。一旦曹公公被他所殺,那其他人怕是連跟他打的膽量都沒有了。

  然而…常威萬萬沒想到的是…

  曹欽沒有動。

  這位東廠的廠公,就這么漠然地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任由朱知楂死在了手里劍下。

  “什么!”常威又一次震驚了,由于對方分毫未動,自然也就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他后續的攻勢也就無從下手。

  “怎么了?”曹欽拿起酒壺淺嘗一口,“你是不是又想當然地覺得…我站到了你和殿下之間跟你說話,就是為了保護他?”他微笑著搖頭,“唉…也活該你死無全尸啊。”

  那個“尸”字尚未出口,七種不同的招式和內勁…已如暴雨般轟在了常威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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