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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不勝人生一場醉

;一個人在江湖中待得久了,便能學會如何與死人交流。去眼快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他們依然能告訴活人很多事。

  而且,死人往往比活人更誠實…

  此刻,宋無奇已是個死人了,而站在他尸體周圍的,都是活人。

  這些活人是在請示了袁盟主的意思后過來檢查尸體的。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這方面的行家。

  僅用了幾分鐘,這些人就從那斷成兩截的死尸上知曉了許多事。

  “沒記錯的話…十五年前,宋無奇已經三十七歲了。”

  “是的,已經三十七歲了。”

  “他練的是暗器。”

  “他只練暗器。”

  “暗器功夫易學難精。”

  “暗器功夫極境難求。”

  “練暗器功夫的人,四十歲后,外功和境界通常都不會再有進步了。”

  “但如今這個五十二歲的宋無奇,外功卻更勝從前…”

  “內功…亦然。”

  那些人看完尸體后,便在袁盟主面前七嘴八舌地交談了起來。

  他們的結論呼之欲出——這十五年間,宋無奇一定得到過高人指點,故而才能在一個體力和精力都已錯過巔峰的年紀,還將武功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當然了…就算宋無奇從一個準一流高手變成了一流高手,還是難逃被袁圻秒殺的命運。

  “各位英雄!”不多時,袁盟主便組織好了語言,再運內力,高聲對江湖同道們言道,“各位也都看見了…”他的語氣帶有明顯的煽動性,“且不說那‘閻王’多年來包庇了多少的武林敗類、衣冠禽獸,就說眼前這個宋無奇…他入谷十五年后,武學竟然大有長進!”

  言至此處,人群中已開始議論紛紛。

  “如此看來…這葬心谷根本就是個藏污納垢、栽惡培兇之地!”袁圻已經當了十年的武林盟主,根據他的經驗。有些話必須挑明了說出來;因為確實有很多人蠢到了你不點破他就不明白的地步,“想必其他逃入谷中的敗類也都和這宋無奇一樣…已然得到了那‘閻王’的指點、功力大增。諸位英雄…可千萬不能大意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自然是所有人都聽得懂了。

  “多謝盟主提醒!”

  “盟主深謀遠慮,在下佩服!”

  還有不少人聽完以后見縫插針地拍了幾句馬屁。

  而地獄前線一行人…

  “我們走吧。”封不覺這時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誒?不跟著他們了嗎?”花間疑道。“這么多免費炮灰呢。”

  “這些人根本靠不住。”覺哥搖著頭,懶洋洋地回道,“他們聚集于此,有些是為了‘長生之術’,這是為‘利’;還有些是為了在這次行動中嶄露頭角。也就是為‘名’。”他頓了頓,“無論是為名還是為利,歸根結底都是在追逐、而非信念。人到了生死關頭,信念都未必靠得住,就更別提了…簡單地說,如果情況開始變糟,與這些人待在一起…反而會是一種隱憂。”

  隊友們聽了他的話,沉思片刻。

  數秒后,若雨最先開口道:“有道理…這些幫派所結成的同盟本就很脆弱。每個門派、每個人都有私心。現在他們覺得情勢有利,便跟在袁盟主后面耀武揚威。想著事后能分一杯羹…而一旦情勢有所變化,這些人就會露出狐貍尾巴。”她微頓半秒,看著小嘆和花間接道,“比方說…關系比較好的幾個門派,到時候可能會聯合起來陷害一些與他們交惡的門派,或是拿勢單力薄的小派開刀…強行讓對方去當炮灰。”

  “呃…”小嘆聞言,表情微變,“‘勢單力薄的小派’嗎…那非破劍茶寮莫屬了啊…”

  “破劍茶寮是什么?”花間疑道。

  “嘿嘿…我們就是破劍茶寮。”封不覺笑著回道。

  “哈?”花間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先前若雨所說的…關于以前來過這個世界的事,她隨即就道。“哦…是你們上次來這個世界時所用的身份嗎?”

  “沒錯,我是寮主,你們都是我的徒弟。”封不覺說著,還抬手朝若雨示意了一下。“這位是寮主夫人。”

  “寮主夫人之類的設定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吧?”若雨道。

  的確,在蒼靈鎮時,若雨是為了配合封不覺制造殺人的借口才默認了的。

  “不要在意那種細節嘛”封不覺攤開雙手,用一個足以讓賤力值上升十個百分點的表情應道。

  “行了,你不是要我們脫離大部隊嗎?那就趕緊帶路。”若雨不想就這個話題和他扯下去,故而將話題帶了回去。“想必你已經想好了要往哪兒去才會提出這個建議的吧?”

  “哼…那當然了。”封不覺歪了下頭,用眼神朝眾人左側的一片樹林瞥了一眼,“宋無奇應該就是從這邊來的。”

  隊友們一齊朝那邊看去,只看到了紛雜的林木、并沒有明顯的路徑。

  然,過了幾秒后,小嘆睜大了雙眼道:“哦!確實有留下痕跡誒!”

  “嚷什么嚷!”封不覺趕緊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別人沒注意到我們么?”

  說實在的…確實沒人去注意他們。前方那些江湖大佬們,不是單槍匹馬行走江湖的高手名宿,就是執掌高門大派的掌門級高手,他們帶在身邊的跟班們也都是派中輩分和武功最高的弟子或親信。可以說…今天聚集在這兒的,都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這樣一群人,哪兒有功夫去理會和關注你們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輩?鬼才知道你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山野小派…人家爭著在盟主面前露臉邀功還來不及呢,你們這些鳥人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于是乎…

  在短暫的迂回和觀察后,封不覺他們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脫離了那幾百人的大隊,也離開了貫穿山谷的那條大路,拐進了山林之中。

  和大多數擅使暗器的高手一樣,宋無奇的輕功不差。在山林這種復雜的地形,想要追尋他所留下的痕跡很難。雖然袁圻可以用內力探知對方的實時位置,但他并不能找出對方先前所走的路線。

  不過…這事兒對于封不覺和王嘆之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他們一個有數據視角。另一個有鷹眼視覺,對他們來說,越是在復雜的地形中,追蹤的難度反而越低。

  長話短說。經過了二十多分鐘的跋涉,地獄前線的四人總算從茂密的林中行出,來到了一處相對寬闊的山坳間。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

  失去了日光照射的光霧呈現出了一種近似月光的、柔和的冷色調。

  這霧光是凄冷的,幽美的。

  玩家們的心似乎也隨著周遭色調的變化沉靜了下來。

  “切…消失了嗎…”

  最終。在一條小河旁邊,宋無奇留下的痕跡消失了,覺哥當即不快地啐了一聲。

  “我倒覺得無所謂。”花間這時接道,“這谷中常年有人居住,那些人的生活必然離不開水源。我們只要沿河朝上游走,應該有很高的幾率能抵達片頭cg中的山莊。

  “說得對。”若雨也同意她的推斷,“也許宋無奇的蹤跡到此消失,正是在暗示…他是沿河而來的。”

  “有道理啊!”小嘆也接道,“沒準他有那種可以蜻蜓點水、一葦渡江的武功,一路水上漂就過來了。”

  封不覺聽了這句。當即虛著眼看向小嘆道:“這就是為什么你當不了偵探。”

  “誒?”小嘆回道,“為什么啊?”

  “因為稍微有點推理才能的人,在想到一葦渡江這種事之前,都會先考慮一下…對方會不會是乘著竹筏或小船來的。”封不覺的回答一針見血。

  “不對啊。”小嘆又問道,“要是宋無奇是乘船來的,那…船呢?”

  “被人劃走了唄。”封不覺回道,“誰規定宋無奇非得一個人劃船下來的?船上還有別人也很正常吧?”

  “嗯…”小嘆尷尬地笑了笑,“嘿嘿…也對啊。”

  吐槽完了隊友,覺哥便帶領著隊伍順流而上。

  在這殘秋的夜晚,于潮濕的霧中前行。玩家們的頭發、臉和衣服自然都漸漸蒙上了一層霜水。

  這些水分也很快化作了絲絲寒意,讓他們的精神更為抖擻了一些。

  由于河邊的地勢較為平緩,四人的行進速度比起在林中要快了不少,半小時不到就走了好幾公里的距離。

  隨后。他們的前方,便出現了一汪清泉。

  那是一個由各種奇詭山石圍繞的小潭,河流從石潭兩端穿過,上游處地勢陡然增高,下游則漸趨平緩。

  此刻,在那石潭邊上。竟是有一道人影…孑然而立。

  那是個清瘦的身影,身著一襲白色的長衫。

  他的左手置于背后、握拳墊腰,右手…拿著一個酒壺。

  他默默地望著眼前的石潭,時不時拿起酒壺飲上一口。

  石潭的當中,只有水,水中也沒有月亮。沒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也沒有人覺得這兒能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已經饒有興致地在這里站了許久,而且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嗯?”在相距還有百米的時候,那人就察覺到了玩家們的存在。

  但直到封不覺他們靠近到十米之內時,他才緩緩偏過頭,開口道:“這還真是…人間處處有相逢啊。”

  對方還沒開口時,覺哥就已經把他給認出來了,所以這會兒覺哥很淡定地抱拳拱手道:“封某,見過曹公公。”

  沒錯,那個立于石潭邊喝酒的人,正是曹欽。

  “紫禁城一別,又過去十多年了吧…”曹欽言道,“封寮主不愧是當世奇人,能夠在世間隱姓埋名、動輒便是數十年杳無音訊…且每次現身時,還是這青春不改的模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來。

  然,下一秒,曹欽竟是神情一變,并輕輕“咦?”了一聲。

  “呵呵…”封不覺笑了笑,他知道對方是看到了自己的隊友也沒變老才會疑惑,于是順勢就解釋道,“曹公公猜得沒錯…我破劍茶寮一脈的武學,確有益壽延年之效,所以我的徒弟也和我一…”

  不料,他的話還沒完,曹欽就打斷道:“你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嗎?”

  “呃…”封不覺忽然想到,在紫禁城和絮懷殤單挑那次,為了刷時髦值,他確是說過“把我和妻子葬在一起”這樣的臺詞,“…這個嘛,其實她并沒有死。”

  “嗯?”曹欽又疑道,“那當年那位絮懷殤姑娘,是在明知你妻子沒死的情況下癡纏于你咯?”

  此言一出,全世界…都安靜了。

  大約五秒后,所有的直播平臺都像炸了的油鍋一般,迎來了可能是游戲比賽直播史上最恐怖的一輪彈幕爆發。

  “哦?”若雨面無表情地斜視過去,朝覺哥投去了一道飽含殺意的目光,“還有這事兒?”

  “是啊…”花間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他,“…還有這事兒?”

  “誒?”小嘆則是好奇地接道,“還有這事兒?”

  “不…那個…其實…”封不覺吞吞吐吐地對曹欽道,“她并不知道她還沒死。”

  “那你為何要隱瞞呢?”曹欽道,“如果你告訴那位絮姑娘…自己的妻子還沒死,或許她就不會再來纏著你了。”他說到這兒,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慢著…莫非,你是欲擒故縱?有意不告訴她你的妻子還活著?”他頓了頓,“亦或者…絮姑娘早已跟你表露過她愿意做小?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

  “臥槽…”封不覺當時就驚了,他在心中暗罵道,“你這死太監少說兩句會多長個器官么?一把年紀了還這么八卦兼狗血,而且記性好得一逼…這是要我狗命啊?”

  “嗯…”這時,若雨在旁若有所思地念道,“我好像忽然明白…為什么你在后宮城里會順口叫她四姨太了。”

  其實,她心里也大概已猜到了此事不過是npc的誤會,但是…像這樣當眾調戲封不覺的機會著實難得,若雨可不想錯過了。

  “那個…曹公公啊…”封不覺憋了許久,終于憋出一句,“…咱能聊點兒別的嗎?比方說天氣什么的?”

  “天氣?”曹欽聞言一怔,繼而抬頭看了看頭頂那發光的濃霧,然后“呵呵…”了兩聲,仰頭喝了口酒。接著,他竟用吐槽般的口吻接道,“…我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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