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覺照著黎若雨的話,走到墻邊,對著墻上被涂黑的陰影圖塊舉起了手中的復合式反重力彈射器。
緊接著,他便啟動了彈射器的“吸附”功能。
一秒后,幾許輕微的“嗡嗡”聲,宣告了彈射器確是吸住了某個物件(對著空氣開啟吸附功能是不會有反應的)。
“誒?還真有。”封不覺說著,已向后退了半步、曲臂回收。
緊接著,一個帶軟木塞的酒瓶,便從那塊被涂黑的墻壁陰影中被“抽”了出來…
這物品就仿佛是穿越次元般從一個平面來到了三維世界。那墻上的黑影,也隨之消失了。
“哇!好厲害!”布歐瞪大了眼睛接道。
歐布也道:“嗯…地獄前線的各位果然都不是等閑之輩啊…”
他倆的驚嘆也是自然的,但凡有點水平的玩家,皆可看出…這兩個房間里的謎題全都很難;除了觀察、計算、聯想和推理能力之外,這些謎題對玩家的知識儲備也有很高的要求。比如眼前這塊墻面上的《瓶子、玻璃杯和小提琴》,若沒有一定的藝術品相關知識及繪畫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將其揭示出來。就算是封不覺這種怪物級的解謎者,在缺乏特定知識的前提下,也無法看出其中端倪。
“二位過獎了。”若雨可不會像覺哥那樣嘚瑟,面對布歐和歐布的夸獎,她只是淡然回道,“因為系統生成劇本時會參考所有玩家腦中的信息,而這個謎題恰好是建立在一組只有我知道的信息之上的,所以才被我解開了。”
她的表達方式很高明,其語氣不卑不亢,話的內容也很客觀、很有說服力;即使她是在否定別人的觀點,對方不會有“被冒犯”的感覺。
與之相比。慣用“邏輯強暴”讓人無言以對的覺哥,顯然是走在了另一個極端…
“啊…反正能找到線索就是好事。”封不覺接了一句,并將瓶子拿起,向隊友們展示了一下物品說明:
名稱:瓶子類型:劇情相關品質:破敗功能:裝盛液體是否可帶出該劇本:否 備注:沒什么特別的玻璃酒瓶,瓶身上的標簽早已被磨去,瓶口的軟木塞子可任意取下。
“類型是劇情物品,又不能帶出劇本,而且功能方面也寫得很明確了…”小嘆看到說明后,扶著下巴沉吟道,“也就是說…一會兒得用這個東西去裝某種液體咯?”
“嗯…應該不會讓我們裝尿吧。”封不覺立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低聲念道,“畢竟這游戲里不能解手…”
“提到液體時你想到的第一種東西就是那個嗎…”若雨斜視著覺哥,一臉無奈地接道。
“是啊。”封不覺很干脆地承認了,“說來奇怪啊…若是提到‘體液’的話,我反而會先想到血和…”
“在我把你的體液揍出來以前,我建議你停止這個話題,并且把墻里的另外兩樣東西也抽出來。”若雨打斷道。
“呵呵…收到。”封不覺笑了笑,將瓶子隨手遞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歐布手中,并再度上前。來到了墻邊。
一分鐘后,覺哥就取出了…
名稱:玻璃杯類型:劇情相關品質:普通功能:裝盛液體是否可帶出該劇本:否 備注:很普通的圓柱形玻璃杯,杯內還算干凈。
以及…
名稱:小提琴類型:劇情相關品質:破敗功能:演奏音樂是否可帶出該劇本:否 備注:雖然顯得很陳舊,但仍然可以正常演奏。可惜琴弓已經不見了。
“看來這謎題還沒完啊…”待隊友們都看過物品說明后,覺哥又道,“僅是將這三件東西從墻壁里取出,并沒有改變我們的現狀。”
封不覺一邊說話。一邊回過頭,透過身后的大門望著隔壁的房間道:“我們姑且將那個有桌子和油燈的房間稱為房間a,將我們此刻身處的這間稱為房間b…”他略微停頓了一秒。似乎是在等隊友們接受這個設定,“目前已知,房間a里有兩把鑰匙,其中一把已被消耗,用來打開連接房間a與b的這扇門;而剩下的那把褪色的銅鑰匙,并不能打開房間a的另一扇門。”
“而房間b里既沒有通往其他區域的出入口,也沒有找到其他的鑰匙…”布歐接著覺哥的話道,“僅有的線索,讓我們得到了三件道具——瓶子、玻璃杯和小提琴。只是…這三樣東西,貌似沒有一個可以用來開門的。”
“沒錯。”說話間,封不覺已收好了彈射器(此時,連接兩個房間的門是開著,隔壁的光線可以照進來,而且其他玩家手上也都拿著照明設備,所以他不用探燈也行),手持杯子和提琴,朝著房間a走去,“按照正常的思路…眼下我們應該回到房間a,并利用這三件在房間b里找到的道具,找出開啟另一扇門的方…”
砰——
覺哥的話,被一記關門聲給打斷了。
他一臉不悅地望著那塊自行閉合(已經是第二次了)的門板,搖著頭道:“有沒有搞錯…還來?”
這回,是六名玩家一同被困在房間b里面了。不過比起覺哥單獨受困時,情況要好得多…這一次,周圍的空間并沒有出現任何扭曲,玩家們手中的照明設備也全都運轉正常。
“啊——”第一個發出喊叫的是小嘆。
好吧…他也是最后一個,其他人都沒喊。
“喊什么喊…”連他身旁的小靈都覺得丟臉,她當即用手電筒照著小嘆的臉道,“不就是被鬼關在房間里嗎?你都四十幾級了,怕什么?”
“對啊!就是被鬼關在房間里才可怕啊!”小嘆大聲地、誠實地回道,“再說…害怕和等級根本沒關系吧!”
“沒錯,人的膽量。和游戲中的等級,是沒有必然聯系的。”封不覺一本正經地轉身,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布歐和歐布,“你們看,他們倆也很害怕,只不過表現形式并非大叫而已。”
他說得沒錯,此時的布歐和歐布,一個張大了嘴、呆若木雞,另一個臉色鐵青、神色駭然。
“這就是所謂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吧…”若雨淡定地評論道。
“哎其實,你們也不用太緊張了。”封不覺看著那二人道。“這應該只是一個很正常的event而已,據我推測,其觸發條件八成就是‘六人全部身處房間b;且已經獲得了瓶子、玻璃杯和小提琴’這兩條。當我們達成了這兩個條件后,只要試圖返回房間a,就會遭遇…”
“噓——”突然,若雨沖覺哥噓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覺哥也是心領神會,立刻收聲。側耳傾聽。
不多時,六名玩家便全都聽到了…從隔壁的房間中,傳來了一陣低啞的歌聲…
國王和他的走狗,
將王后從床上搶走。
將其束縛于她的骨頭。
海洋是屬于我們的,
依靠它的力量…
心之所向,行之可往。
yoho一起拉呀 高升旗幟。
盜賊們和乞丐們,
我們永不死…
將這段歌詞反復唱了三遍(用英語。不過玩家們都可以聽懂)后,那聲音戛然而止。
接著,只聽得“咔嗒”一聲。
那緊閉的房門。又一次自行開啟了…
主線任務已觸發系統提示順勢響起。
玩家們打開游戲菜單,在任務欄中看到了一條新的主線:從海盜的亡魂手上取得金鑰匙。
“該死的!我的酒呢!”同一秒,一聲咆哮從門后傳來。
伴隨著逐漸開啟的門扉,玩家們看到了…房間a的桌子旁,多了一個木凳,凳子上還坐著個半透明的幽靈。
那幽靈一身錦衣華服,披金戴銀,頭上還戴了頂船長帽。不過,他的容貌卻是極為邋遢的…他留著一頭齊肩的散亂長發、一把像掃帚般的大胡子;雙眼凹陷、皮膚粗糙;鼻毛已從鼻子中長出,與唇上的胡須融為一體…
“啊終于來了。”幽靈海盜朝門這兒看了一眼,便高聲言道,“快,把酒拿過來。”
“酒?”封不覺神情微變,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只有一個空杯子和一把沒琴弓的小提琴而已,哪里有酒?
“呃…你是指這個嗎?”這時,正探頭朝門外張望的歐布說話了,他舉起覺哥剛才交給他的瓶子,伸手朝那幽靈晃了晃。
不知為何,那個原本空空如也的瓶子,這會兒竟已滿了,里面裝滿了淡黃色的液體。
“呃…覺老師,我該過去嗎?”歐布望著覺哥,戰戰兢兢地問道。
“去唄,這有什么好怕的。”封不覺說著,還將自己手上的玻璃杯也遞給了歐布,并且側身讓出了一條路。
說實話,眼前這景象…的確是沒什么好怕的。房間a里的燈光和先前一樣,頗為明亮;而那幽靈海盜的模樣也不是很恐怖,只不過就是個灰白色的、半透明的幽靈而已,看上去很像是老電影里的那種鬼魂形象。
“哦…好吧。”歐布幾乎沒有猶豫,應了一聲后,便接過瓶子和玻璃杯…向著那張桌子去了。
可能是覺哥的語氣和神態給了他信心,歐布的驚嚇值一下子就降了下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著:“覺老師說得對,這有什么好怕的?連這都怕的話,我干脆去玩《鬼馬小精靈ol》(這個游戲是我虛構的,并不存在)好了。”
他一邊在心中給自己壯膽,一邊來到了幽靈海盜的跟前:“嗯…這是你的酒…”說罷,歐布便將瓶子和杯子都放到了桌上,并迅速后退了一步。戒備地望著對方。
幽靈海盜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么。隨后,這邋遢鬼就拔掉了瓶口的軟木塞,開始自斟自飲。
眼看沒有什么危險,其余五名玩家也陸續穿門而過,走回了房間a中。
進來之后,覺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湊到歐布的耳邊,低聲問道:“話說…那瓶子里忽然冒出來的液體…該不會你的…”
“怎么可能呢…”歐布嘴角抽動著回道,“我也不知道瓶子里的液體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反正在那門關上以前,瓶子里還是空的…我發現瓶子里有液體,是任務提示響起之后的事了。”
“哦”封不覺應了一聲,心中念道,“這是尊哥在幫我們的忙吧…”
他猜得沒錯,瓶里的酒,確是篆頡尊變出來的。這里原劇情,應該是讓玩家往酒瓶里裝血…給那個幽靈海盜喝。好在有尊哥暗中相助,讓他們省了不少事。
當然了。就算沒有尊哥幫忙,問題也不大。有歐布這“人形補給站”在,弄點兒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他的行囊里就有種叫萬能血漿的消耗品;若是那幽靈海盜想喝“新鮮”的,讓布歐那胖子放個二兩血就行。反正放完了還可以通過輸液的方法補給他。
“嗝兒”約兩分鐘后,幽靈海盜已干掉了整整半瓶酒。他打了個酒嗝兒,抬眼掃視了玩家們一圈,最終將視線停在了覺哥身上。“光喝酒太沒勁了…你!給我來段兒音樂。”
“哈?”封不覺聞言后,愣了半秒,隨即他就意識到…這情況顯然是由于自己拿著小提琴造成的。
于是。覺哥做了一下思想斗爭,并轉頭看了看隊友們。
隊友們的眼神有疑惑、有期待、也有幸災樂禍…可惜就是沒人自告奮勇地站出來替他。
“唉…來就來唄。”思忖了片刻,封不覺嘆了口氣,擺出一副“哥豁出去了”的樣子,走到了海盜身前,“想聽什么?”
“廢話,來點兒咱們海盜常聽的唄。”幽靈海盜用粗暴的語氣回道,“難道你還想來段歌劇不成?”
“了解。”封不覺神色平靜地架起了提琴,有板有眼地擺好了姿勢,將腮托抵在頸上,左手摁弦,右手抬起,“沒有琴弓不能拉,我用彈的可以嗎?”
“行行隨便你。”幽靈海盜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封不覺聳聳肩,將頭一歪,右手撥弦,還真就彈了起來。
咚咚瑯瑯…一陣弦響,有聲有律,有起有伏,還真像那么回事兒。
“不愧是覺老師…彈得曲子都那么有深度…”布歐眼中再度亮起了崇拜的光芒。
“不愧是覺老師…會的東西就是比一般人多那么一點點…”歐布也贊了一句。
“切…不過就是很通俗的調子吧…”小靈接道。
小嘆則是面帶疑惑地念道:“好奇怪…小提琴彈出了琵琶味兒。”
“我倒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還有這手…”若雨亦是感到了些許驚奇。
就在眾人對封不覺的音樂造詣議論紛紛之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覺哥撥了一陣弦后,開口唱了起來:“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云遮滿天!哎哎喲好似那烏云遮滿天”
“噗——”幽靈海盜當時就把一口酒給噴了出來。
覺哥的五名隊友皆因震驚而呆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應,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狀態,那便是——石化。
“這tmd是什么啊!”幽靈海盜驚怒交加地吼道。
封不覺卻是若無其事地回道:“十八摸啊。”
“我讓你來點兒‘海盜常聽’的曲兒,你就給我來這個?”幽靈海盜接道。
“那你想聽什么?”覺哥道。
“航海歌啊!這你都不會嗎?你小子是怎么混上我的船的!”幽靈海盜嚷道,看來他認為自己還活著,并待在自己的船上,“我們海盜的曲子,理應象征著自由、無拘無束、堅定、無畏…”
“好,好…明白了。”封不覺悠哉地調了調弦,重新起了個調,扯開嗓子唱到,“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嘿…嘿…參北斗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啊…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頭哇…”
“窩嘚——法克?”幽靈海盜都驚了,他睜大眼睛瞪著覺哥,很認真地問道,“擱在幾年前…我一刀捅死你信不信?”
“那你想怎么樣吧?”封不覺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回道,“你說…你想聽啥,隨便點!咱雖然會的不多,但膾炙人口的我還是能來的,什么《敢問路在何方》啦,《滄海一聲笑》啦,《水手》啦…”
砰——
此時,連接房間a和房間b的那扇門又一次關上了。
不過這回…它不是自己關上的,而是若雨摔起來的。她摔門前,還用冷冰冰的語氣留下了一句:“等他發完神經了,你們叫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