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三十分。
卡納比斯島東側的沙灘上,五十名全副武裝的海盜,正整齊地分成兩列,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般佇立著。
在兩排隊列的中間,是一塊約十米寬的空地。
空地上,有三個人。兩個站著,一個跪著…
他們分別是:海盜船長衰德華.葛雷,大副麥克斯.葛雷,以及…著名導演、前海盜,詹姆斯.弗朗西斯.還沒聾。
此刻,有四臺攝像機,正在四名專業攝像師的操作下,從不同的角度對準了這三人。
“切…結果還是只能錄像嗎…”灰胡子一臉不悅地站在那兒,口中嘀咕道。
“如果要直播,就必須關掉信號干擾裝置…”麥克斯接道,“眼下我們的‘寶藏’已經暴露,萬萬不可讓外界發現這里正在發生的事情…至少,在我們完成存貨的轉移前,不行…”
“哼…要我說…咱們干脆直接殺進島去,奪回寶藏得了…他們就那幾個人、幾條槍…難道還能守住不成?”灰胡子道。
“他們是守不住,但基地的防御系統可以。”麥克斯道,“以那個蓋帽的能力,想改寫那里的系統易如反掌,我們進去以后立刻會變成甕中之鱉…”他嘆了口氣,“唉…再說,他們現在已經監控了整座島,我們根本不可能搞什么‘突襲’。”
“難道咱就這么忍了?”灰胡子道,“真的按照那個‘碳’所說的去交易嗎?”
“恐怕…只能如此了…”麥克斯沉聲道,“其實…將各種因素都考慮進去的話…他的提議也未嘗不可。”
此處說明一下,封不覺提出的交易內容是:灰胡子可以殺掉還沒聾,想怎么殺就怎么殺,但他必須放走海豚號上的其他人以及島上的幸存者們。而覺哥則保證,會“保護”好灰胡子的“寶藏”,直到后者將其移走。
至于這筆交易的具體操作方法,覺哥也已安排好了…
雙方約定。在上午十二點前,灰胡子這邊,會將所有的海盜從島上召回,并完成自己的“復仇儀式”。
十二點整,島上的十八名工作人員以及蛤蜊爾斯、拉登、不勃、蓋帽…總計二十二人,會回到游輪上。
封不覺…則繼續留在海盜的基地中。
在確認了游輪上(包括乘客自帶)所有的遠程通訊設備都被銷毀后,海盜們便會溶解掉船尾的金屬凝漿。放海豚號駛離卡納比斯島。
隨后,雙方按兵不動,等待兩個小時…
這段時間,雖不足以讓海豚號行駛到任何一片陸地或島嶼,但已足夠它擺脫海盜們的追捕。
這…就夠了。
等那兩小時過去,封不覺便會依照承諾。解除基地的防御系統,迎接海盜們的到來…
假如這筆交易順利達成,除了還沒聾和史蒂芬.碳(封不覺)外,海豚號上的其他人全都可以獲救,而海盜們也會有比較充分的時間去轉移他們的“寶藏”。因為海豚號已失去了遠程通訊能力,待船靠岸報警,再到警方趕來。那至少也是七、八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到那會兒,海盜們早已把能搬的東西都搬走了(反重力彈射器的技術在這個宇宙已十分普及,搬運重物對這里的人類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
從結果上來看,這筆交易讓灰胡子失去了一片礦脈、一大筆贖金、以及四個手下(這個他倒不是很在乎)。好在他還是能帶走大量的存貨,避免進一步的損失。
最重要的是…他完成了復仇。
而另一邊,節目組的絕大多數人和海豚號的船員們,則能夠逃出虎口,撿回性命。
總體來看。這確實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一個結果。
不過…還有一個疑點,讓麥克斯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史蒂芬.碳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
很顯然,這位作家在整個事件中充當著最為關鍵的一個角色。正是因為有他這么個人愿意留在島上,守著監控,以銷毀基地里的存貨為籌碼…去監督海盜們的行動,才能保證整筆交易的順利進行。
他就好比是《世界末日》(Armageddon,又名《絕世天劫》。由邁克爾.貝指導的影片,于1998年上映)中的主角哈瑞,最后心甘情愿地一個人留在隕石上,和“末日”來個同歸于盡。
雖然碳先生并不會戲劇性地被核彈炸死。但毫無疑問的,他最終的結局,極有可能是被灰胡子千刀萬剮…
麥克斯就是不明白,那樣一個口口聲聲不在乎人質生死的人,為什么要做出這種舍己救人的舉動呢?他是在演戲嗎?但這演的是哪一出呢?他究竟是扮演惡棍的英雄?還是扮演英雄的惡棍?
“哼…也罷。”灰胡子啐了口唾沫,“人生有得有失,今日大仇得報,其他的我都無所謂了。”
“呵呵…”跪在沙灘上的還沒聾,已是一臉淡然之色,他笑道,“你的人生還真是可悲啊,衰德華…”他抬起頭來,望了灰胡子一眼,“殺了我以后,你的人生里…還剩下些什么呢?”
“哈!眼看自己的人生走到盡頭,你也開始多愁善感了嗎?”灰胡子冷笑道,“詹姆斯,我的人生不用你來擔心。在我十七歲出海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會有什么善終…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的余生依然會在海上漂泊,在酒色財氣中度過,最后死于非命…但無論如何,我還有個令我驕傲的兒子。”
“是嗎…你是這么想的嗎…”還沒聾看了麥克斯一眼,“恕我直言…他變成今天這樣,你應該自責和內疚,而不是驕傲。你的這份驕傲,恰恰體現了你的愚蠢和自私。”由于傷勢的原因,他的聲音死氣沉沉,但他口中吐露的字句…卻仍是擲地有聲,“你已經把一個可能青史留名的天才。變成了和你一樣的貨色…你已經把他的結局,變得和你一樣悲慘…”
“住口!”灰胡子右臂一揮,其鐵鉤上已多了一塊人肉。
縱是臉頰的肉被刮掉,還沒聾也只是哼唧了一聲,看起來…他對疼痛已然是麻木了。
“死到臨頭…還想挑撥我們父子?你這卑鄙的混蛋…”灰胡子說著,便退后半步,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那是一把十分華麗的海盜彎刀。刀鐔呈波浪狀向柄的末端彎曲并銜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弧形的護手,金色的刀柄上點綴著亮眼的紅寶石,鋒利的刀刃出鞘后在陽光下發出锃亮的光芒。
“所有人…所有觀看這段錄像的人,都給我聽好了…”灰胡子的左手高舉彎刀,對著攝像機鏡頭高聲言道。“這次處刑…無關政治、無關正義、無關是非、無關善惡…”他頓了一下,“或許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以為…這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是個好人,一個正派人。他是個偉大的導演,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呵呵…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隨即是一聲暴喝,“無所謂!”
明晃晃的彎刀越舉越高。灰胡子的身影,也一瘸一拐地來到了還沒聾的側后方:“我的海盜同行們,只要你們能理解我說的就行了…今天…我灰胡子船長,以復仇之名,斬殺加勒比狂鯊!”
呼——
下一秒,手起刀落,血濺五步。
灰胡子單身十年,右手又是個鉤子。那左手的臂力自然不用我多加贅述。這一刀斬得干凈利落,人頭應聲落地。
由于刀快,還沒聾頸項處的血是一下子噴涌出來的,那場面煞是壯觀…
負責正面拍攝的兩名攝像師(都是船上的劇組人員,被強行抓來拍攝處刑)皆是嚇得跌坐在地,面無人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緊接著,灰胡子笑了。仰天長笑。
這大笑象征著一種釋放、一種解脫…仿佛他所有的屈辱、仇恨,都隨著笑聲煙消云散。
世上有無數個描寫復仇的故事,只是…復仇的終點,往往是毀滅。而非重生。
當那笑聲止息時,究竟還留下點什么,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十一點四十五分,海盜基地中。
“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史蒂芬。”蛤蜊爾斯是最后一個走出去的(其余二十一人已集結完畢,等在外面的山坳里了),他看著留在基地內的封不覺,神色凝重地問道。
“當然。”封不覺道,“你放心吧,這計劃雖然冒險,但實施起來并不算困難。”他聳聳肩,“再說…也只有這樣,大伙兒才能安然離開。”
“好吧…”蛤蜊爾斯點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祝你好運。”
“呵…后會有期。”封不覺回道。
話音落時,蛤蜊爾斯已轉過身、朝基地外走去。
片刻后,那二十二人的隊伍便向著沙灘出發了…
而留在基地中的覺哥,則是悠哉地走到一張桌子前面,將桌上的道具一件一件放入了一個背包中。
“很好…臨走前把我物品欄里所有的道具都留給我了,順帶還送了個包,真是仗義。”他自言自語道,“從監控上看…那種叫雎瑟礦(在這個宇宙,雎瑟礦是種和煤礦差不的東西,很多人能辨識出來,覺哥剛才已請教過別人該怎么辨認了)的東西附近就有,一會兒可以抽空去挖一塊下來…這樣,挑戰就只剩下最后一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