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安平從酒樓里喝得醉醺醺地出來,被人用黑布袋套著拖進旁邊的巷子就是一頓打。
那拳頭,處處落在要害處,分明是要他的命。
他酒醒了十分,一邊求饒,一邊高聲嚷道:“我是英國公府二爺的大舅兄,你們放過我,要錢給錢,要權給錢,決不食言。”
對方不理不睬。
苗安平心里拔涼拔涼的,嚇得瑟瑟發抖,失了禁。
然后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喊著“在這里。”沖上來和要苗安平命的那伙人打了起來。
苗安平扯了頭上的黑布袋,發現兩拔人都是黑布蒙面,一身短褐,根本分不清敵我。
他手腳并爬地出了巷子。
路人看著一陣尖叫。
也有人認出他來,遠遠地躲開。
苗安平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家里一陣雞飛狗跳,苗母更是抱著兒子淚如雨下:“這是怎么了?是誰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欺負你?我這就讓你爹去衙門報案,解縣令要不是給我們一個交待,我們就告進宮去,讓他的父母官也做不成!”
苗安平氣結,一把推開了苗母:“你懂什么?”對著苗父揖了揖,道:“這是有人要謀害我!”
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苗家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苗安平這是得罪了誰,又是誰救了苗安平,為什么要救苗安平。
而苗安平想起當時落在他身上的拳頭就有些后怕,他再也坐不住,站起來道:“不行,我要去找六妹,讓她在我出個主意!”
苗父正為苗安素和宋翰鬧翻了而氣憤,聞言不屑道:“她能干什么?沒有了英國公府,她狗屁也不是一個。”
“您知道些啥!”苗安平懶得和父親多說,“六妹如今住的是英國公府的田莊,有世子爺庇護,只要她能守貞,比跟著宋翰不知道要強多少倍。”說完,也不管苗父吹亂子瞪眼睛,去了苗安素居住的田莊。
縱然這個哥哥再不好,也是一母同胞的,遇到了生死劫,苗安素也沒辦法坐視不理。
她聽了心嚇得砰砰亂跳,去求竇昭:“我哥哥是個惹是生非,您只要派兩個護衛守著我哥哥,不讓人打他黑棍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只當沒看見就是了。”
苗安素只是想保住苗安平的性命,可沒準備讓他借著英國公府的名頭狐假虎威。
竇昭想了想,提醒她道:“就算我安排兩個護衛守護著你哥哥,可這也不是長久之事。我看解鈴還得系鈴人,你不如讓你哥哥找找二爺。”
苗安素剛開始還沒有明白竇昭的意思,等她坐上了回田莊的馬車,這明白過來。
她不禁“哎喲”一聲,吩咐馬車:“我們回四條胡同。”
馬車轉頭,走了快半個時辰,車廂里又傳來苗安素沮喪的聲音:“算了,我們還是回田莊吧!”
車夫再次轉頭。
苗安素撲在大迎枕上無聲地哭了起來,氣得咬牙冇切齒。
不過是敲了他幾百兩銀子,他竟然就能要人性命,可見為人是如何的涼bó。自己要是這么一直和他耗下去,說不定哪天就丟了性命。
不行,得想個辦法快點離開宋翰才。
苗安素在馬車里琢磨著,竇昭這邊卻接了靜安寺胡同的請柬:“七老爺說了,讓您到時候帶著元哥兒一道去。”
歷史并沒有太大的偏差,竇德昌中了舉人,竇世英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竇家在京都的人都請到家里熱鬧一番。
竇昭笑著收了請柬,對來送請柬的高升家的道:“你回去稟了父親,那天沐休,我和世子爺一準到。”
高升家的笑盈盈地應了,竇昭讓人帶著她去了高興那里。
宋墨看到請柬和竇昭一起在庫房里給竇德昌挑選禮物:“不知道六伯父和六伯母會不會后悔——十一哥這次落了第。”
雖然竇政昌最后還是中了進士,但六伯母和六伯父此時并不知道。
竇昭去了靜安寺胡同之后,不免打量著六伯母的神色。
紀氏見狀擰了擰她的鼻子,笑道:“鬼機靈,都做母親的人了,還這么頑皮!”
竇昭不由摸了摸鼻子反問:“我哪里頑皮了?”
“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紀氏嗔道,“你是怕我看見你十二哥中了舉人,和你六伯父后悔吧?你十二哥過繼到你父親的名下,就是為了支應門庭,如今他有這能力,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后悔呢!”又道,“而且我相信你十一哥也是個勤奮努力,定不會辜負十年寒窗苦的。”
竇昭動容,抱了紀氏的胳膊,嘻笑道:“六伯母心胸寬廣,我要向您學的地方太多了。”
“少在這里拍馬屁!”紀氏拍著她的手,和她說著體己話。
丫鬟進來稟道:“榆樹胡同太太和奶奶們帶著小冇姐和少爺過來了。”
紀氏和竇昭去迎客。
大家契闊之后去了花廳。
紀氏和五太太走在前面,說著京都哪些官宦人家的子弟這次中了舉人,竇昭等人跟在他們身后。
郭氏朝著竇昭使眼色。
竇昭不動聲色地落后幾步,其他人進了花廳,兩人站在花廳的廡廊下說話。
“我聽你的話,”她悄聲地道,“婆婆讓我把白氏生的兩個兒子都抱到屋里去養,我沒有答應。是誰生的就是誰生的,他們的生母在世,我就是待他再好,也不過是個嫡母,與其和白氏爭這些,不如好生生地待他們母子,把精力放在品媛的身上,把她教養好了,給她找一門好親事,他們一樣不敢怠慢我。”
竇昭微微地笑,道:“正是如此!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苦。”
郭氏不住地點頭,笑著和竇昭手挽著手進了花廳。
很快,大堂嫂她們都來了,花廳里熱鬧起來。
高升家的神色有異地走了進來,在竇昭耳邊道:“四姑奶奶,小紀大人要見您!”
紀詠?
竇昭非常的驚訝,她跟紀氏交待了幾句,去了前院的書房。
紀詠穿了寶藍色直裰,腰間系著同色的絲絳,英俊的臉上兩道劍眉緊鎖,正神色焦慮地在屋里打著轉。
“喂!”見竇昭進來,他不客氣對屋里服侍的人道,“你們都出去,把門關上。”
書房的仆婦神色大變,全都驚恐不定地望著竇昭。
竇昭卻從不疑他,沉聲道:“你們退下去。”
紀詠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仆婦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紀詠上前幾步,走到了竇昭的身邊,低聲道:“你家的那個小叔子是怎么一回事?他和遼王府走得很近。你跟宋墨說一聲,讓他管管他的這個便宜弟弟,別把全家都給拖累了。”
竇昭聞言心如擂鼓,跳得厲害,道:“你是怎么知道遼王有問題的?”
紀詠聽著目光一沉,慢慢地后退了兩步,道:“看來我白給你擔心了,有些事你早就知道不對勁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諷刺的味道。
等待太磨人了。
竇昭此時覺得多一個人知道就會多一個幫手。
她坦言道:“是因為硯堂掌管著金吾衛,繞不過去。其他的話,我們卻誰也不敢說。”
紀詠神色微霽,得意地道:“我是什么人?天天就琢磨著這朝中的人事,要是連這個看不清楚,還拜什么相入什么閣啊!”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我冇原打算奇貨可居投靠遼王的,看樣子你們是要站在太冇子這邊了…算了,我也幫幫太冇子好了。免得我幫遼王登了基,你們卻成了階下囚,遼王這個人,天之驕子,此時吃虧吃大了,低頭低狠了,等到登基的時候,脾氣肯定跋扈,你又嫁給了宋墨這家伙,木摧于林,我怕到時候未必就保得住你和元哥兒…”
那自大的口吻,好像一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竇昭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可她也不得不承認,紀詠看事極準。
前世遼王基登之后,的確有些剛愎自用,不是個好說話的皇王。
但她還是忍不住刺他,笑道:“你確定你現在只是個小小的行人司行人而不是內閣輔臣?”
上次紀詠的差事完成的好,皇上順手把他拎進了行人司里任了行人。
和他剛科的進士此時不是在翰林院里熬資歷,就是剛剛散館在六部里伏案牘,只有他,已經換了三個地方了,又年輕,非常的亮眼。
紀詠鄙視地瞥了竇昭一眼,道:“你知道不知道行人司是干什么的?天子近臣!是近臣!他們想奪宮,能繞得過行人司嗎?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不和你說了,你記得把我的話告訴宋墨,免得他把你給害死了。”
他說完,拂袖而去。
竇昭氣得臉色發紅,獨自站在小花廳里,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心情才平靜下來。
宋墨抱著元哥兒走了進來。
元哥兒遠遠地就喊著“娘。”伸了手要她抱。
竇昭笑盈盈地抱了兒子,奇道:“你怎么來了?”
宋墨笑道:“父親要我把元哥兒抱出去給大家看看,誰知道他一直吵著要你,就想,不如讓你先抱他一會,免得他到了前廳哭鬧起來…”
誰知道他的話音未落,元哥兒已嘟著小嘴委屈地道:“我沒哭,我沒哭!”
竇昭不禁呵呵地笑,摸了摸兒子的頭,道:“我們元哥兒最乖不過,沒有哭,沒有哭。”
元哥兒這才笑了起來。
那笑容,比夏天的太陽還要燦爛。
竇昭情不自禁地親了兒子一口。
姐妹兄弟們,還有一個小段就結文了,我這兩天感冒還沒有好,打了三天針,燒退了但頭還是昏昏的,這些日子就單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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