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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漆黑

  竇昭還惦記著蔣柏蓀和宋墨的那樁公案,聽說蔣驪珠求見,立刻把她迎到了內室,遣了屋里服侍的問她:“你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誰知道蔣驪珠卻道:“琰妹妹的婚事很不順利嗎?”

  “是有點不順利。”竇昭嘆道,“來求親的多是別有目的而來。”又道,“我也知道琰妹妹是再醮,別人前來求婚,肯定是想了又想的,別有目的也是人之常情,可只要不是惡意,未嘗不可。可那些人要不是年紀太大,長子都快成親了;要不就是能力不濟,得依附家中兄弟長輩生活;琰妹妹的個性溫馴,我實在是不不放心把她嫁到那樣的人家去。”

  蔣驪珠點頭。

  年紀太大,或者就過不到頭。得依附家中兄弟長輩生活,是非就多,何況蔣琰是再嫁,受委屈是在所難免,而且受了委屈丈夫還沒能力給妻子也頭,最糟糕不過了。

  她猶豫片刻,沉吟道:“表嫂,我提一個人,您看可行不?”

  竇昭有些意外,但她知道蔣驪珠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她既開了口,多半是有心里思量過了的,因而正色地道:“你說。”

  蔣驪珠道:“錦衣衛鎮撫司的陳嘉陳大人,您看如何?”

  竇昭大怒。

  她沒有想到陳嘉是這樣的人!

  自己托了陳嘉出面管蔣琰的事,那是自己信得過他,他現在卻打起了蔣琰的主意!

  真是其心可誅。

  竇昭差點就跳了起來。可當她看到蔣驪珠真摯坦誠的神色時,又冷靜下來。

  就陳嘉有這樣的心思求到了蔣驪珠的面前,蔣驪珠也不可聽風就是雨,跑來跟自己說這樣一番話。

  難道這是蔣驪珠的主意?

  或者是蔣琰的意思?

  竇昭心里有片刻的慌亂。

  她怕陳嘉拿甜言蜜語哄了蔣琰…就算她揭穿了陳嘉的面目,可放下去的感情豈是說收回來就收回來的。

  蔣琰身世坎坷。她怎能忍心再讓蔣琰傷心!

  竇昭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你怎么想到了陳大人?”

  蔣驪珠就將自己兩次見到陳嘉和蔣琰在一起的情景說給了竇昭聽。

  竇昭聞言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深思中。

  蔣驪珠就道:“這件事本來我不應該插手,一來我看得出來,表哥和表嫂都是真心痛愛琰妹妹,二來我和琰妹妹投緣,看著表哥和表嫂為了琰妹妹的婚事操碎了心,又想著您們一不想通過蔣琰聯姻,二不是為了給自己掙個好名聲,這才多了句話。我也知道表嫂擔心什么。我可以保證,琰妹妹和陳大人都是守禮的君子,決沒有那等齷齪的心思,是我覺得這兩人合適,才想撮合這兩人的。”她又把自己試探蔣琰的話告訴了竇昭。

  如果竇昭和宋墨想為掙個好名字。把蔣琰留在家里守節可比想辦法把她嫁出去更容易,也更能得到大家的贊揚。

  而竇昭則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把蔣琰許配給陳嘉。

  在她看來,蔣琰對自己的過去諱莫如深,陳嘉是知情人,她就算是不躲著陳嘉,也應該在陳嘉面前有些不自在才是,怎么會反而在面對陳嘉的時候最為放松呢?

  她撫著額頭喃喃地道:“你讓我想想!”

  蔣驪頷首。起身告辭。

  蔣琰和陳嘉?

  竇昭越想越覺得不好。

  陳嘉功利,有手腕,有野心,蔣琰嫁了他。他會真心的待蔣琰嗎?

  而且陳家很復雜。

  陳嘉是借襲叔父之職進的錦衣衛,據說因為這件事,他的幾個叔叔大鬧了一場,要不是陳喜見機請了陳氏的族長出面。陳嘉的差事早就黃了,他的幾個叔叔也因此和他斷了往來。

  這件事。還是算了吧!

  竇昭思忖著。

  蔣琰過來了。

  她笑盈盈地問竇昭:“我聽說十二姐過來了,她的人呢?”

  那笑容,燦爛的像正午的陽光,沒有一絲的陰霾,眉宇間哪里還有半日時常掛在臉上的拘謹?

  竇昭不由道:“我有件事想問你…”

  “嫂嫂請說。”蔣琰親親熱熱地坐在了竇昭的身邊。

  竇昭語氣有些躊躇,低聲道:“驪珠過來,是想給你做媒…”

  蔣琰的臉騰地紅了起來,而不是像平時那樣一聽說有人來給她說親就害怕的臉色煞白。

  竇昭暗暗留心,道:“她提到了陳嘉陳大人…”

  “嫂嫂快別聽她的。”蔣琰突然想起蔣驪珠試探她的話,臉色大變,緊緊地抓住了竇昭的胳膊,臉色瞬時轉白,“我和陳大人真的沒有什么!我只是找他幫我打聽了兩次消息…”她落下驚恐的淚水,“嫂嫂,我求求您,您別為難陳大人,他是好人…我以后再也不會見他了…他到今天不容易,您千萬不要跟哥哥說…”

  蔣琰的情緒出乎竇昭意料的激烈。

  她不禁想起蔣驪珠提及蔣琰和陳嘉在一起時的話。

  竇昭忙攬了蔣琰的肩膀,溫聲道:“你別急。我沒有誤會你們。我知道你是個守禮的好孩子。驪珠也是誠心想給你做這個媒人…”

  蔣琰心中微安,連連搖頭:“嫂嫂,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我不嫁,我誰也不嫁…”

  竇昭看她神情惶恐,忙道:“好,好,好,你不想嫁就不嫁,在家里幫著嫂嫂帶元哥兒好了。”又摟了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蔣琰此時真是又悔又恨,眼淚忍不住籟籟落下。

  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把借銀子的事告訴哥哥嫂嫂,陳嘉也就不會惹上這樣的麻煩了。

  她哽咽著把借銀子的事告訴了竇昭:“嫂嫂,這件事都怪我。要不是我向陳大人借了一百兩銀子,陳大人是不會見我的…”

  竇昭愕然,道:“你說,你還了陳大人四十八兩銀子。還欠陳大人五十二兩銀子?”

  蔣琰生怕竇昭不相信,忙道:“銀子是府里的小廝幫我送去的,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叫那小廝進來問話。”

  “胡說八道。”竇昭撫著她的頭輕聲喝斥她,“你是府里的大小姐,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哪有叫了小廝進來問話的道理?”

  蔣琰點頭。

  竇昭親自倒了杯熱茶給她,道:“快擦擦眼淚。喝杯熱茶。”

  蔣琰溫順地擦了眼淚,喝茶。

  竇昭嘆氣。

  蔣琰在黎家生活的時間太長了,有些習慣已經很難改掉了,讓她做宗婦,的確是為難她。

  她幫著蔣琰把有些凌亂的頭發理了理。

  蔣琰求竇昭:“嫂嫂。您幫我還了陳大人的那五十二兩銀子吧?就算我把月例提前支了。”

  竇昭笑著點頭,想起了陳喜。

  陳嘉難道還缺這一百兩銀子不成?他又是出于什么樣的心態才會收了蔣琰那四十八兩銀子呢?

  竇昭心情變是有些難言微妙。

  她覺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竇昭立刻安排人去還銀子。

  蔣琰從竇昭的屋里出來,卻一路無聲地哭回了碧水軒,而且她一回到碧水軒,就立刻差了映紅:“你快去陳家跟陶二娘說一聲,就說我嫂嫂已經知道我借錢的事了。讓陳大人小心些。”

  多的,她也不敢說,怕被傳出去了讓陳嘉的處境更加困難。她相信以他的厲害,肯定能猜出自己言下之意。想出對策,讓哥哥和嫂嫂相信他的。

  映紅應“是”,卻不敢擅作主張地去回話了。

  她先去稟了竇昭。

  竇昭正在看賬冊,聞言淡淡地說了聲“知道了”。道:“既然是表小姐的吩咐,你照著去做就是了。”

  映紅不知道竇昭是什么意思。戰戰兢兢地應喏,退了下去,轉身去了玉橋胡同。

  竇昭長嘆口氣。

  她這樣抬舉蔣琰,蔣琰卻連自己身邊的丫鬟都收伏不了。

  如果蔣琰嫁了陳嘉…以陳嘉的厲害,想必誰也不敢在蔣琰面前耍手段吧?

  她放下賬冊。

  讓映紅去給陳嘉報個信也好。

  這件事成與不成,就看陳嘉怎么選擇了?

  陳嘉很晚才回來。

  他遠遠地就看見自家的門前有人在等自己。

  陳嘉一開始還以為是求他辦事的人,待走近了些,才發現是陶二娘。

  他頗為驚訝。

  陶二娘管著內院,他內院又沒有婦人,能有什么事?

  只是他的轎子還沒有停穩,陶二娘就急急地迎了上來。

  “老爺,府里的映紅姑娘來過了。”話已經說到了,陶二娘打住了話題。

  陳嘉心中一跳,下了轎就大步朝內走。

  陶二娘小跑著跟在他身后。

  陳嘉在院子中間站字,小虎守在我垂花門口。

  他看到一眼無人的院子,這才低聲道了句“說”。

  陶二娘就把蔣琰的話告訴了陳嘉。

  陳嘉立刻明白了蔣琰的意思。

  他頓時像被雷霹了似的,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以宋硯堂為人和對蔣琰的愛護,他肯定是寧殺錯不放過!

  自己怎么這么倒霉!

  不過是借了蔣琰一百兩銀子,就被懷疑引誘蔣琰…可見爛好人做不得。

  這可怎么辦好?

  向宋硯堂解釋?

  他會聽嗎?

  像自己這樣的角色,在宋硯堂眼里恐怕還不如他養的一只狗。

  不解釋?

  自己的辛辛苦苦努力奮斗所得到的一切,只怕都會像流水一樣付之東流了!

  陳嘉望著夜空,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這夜空似的,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絲光亮。

  可莫名的,他的腦海里卻浮出蔣琰的眼睛。

  烏黑亮澤,定定地望著他,眼中全是信任。

  姐妹兄弟們,送上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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