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陣稀里嘩啦,關秀秀狐疑的眨了眨眼,看著郭志彬筆直的伸到她面前的小手,那手里漫不經心的捉著裝滿了銅錢的荷包,似乎只要她一伸手,荷包就到了她懷里。
關秀秀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郭志彬竟然會給她錢?
她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荷包,近的看的清楚荷包上繡的青竹,這一定是李氏的手筆。
鄉戶人家喜歡艷麗的色彩,喜歡大朵的牡丹玫瑰,沒有人會去繡如此風雅的東西。
關秀秀魔怔了一般,慢慢的伸出手,向著荷包捉去,郭志彬給她的錢呢,這句話在她腦海里不斷的回響,仿佛一個咒語,鏗然撞在她對郭志彬豎起的銅墻鐵壁上。
在指尖觸到荷包的一剎那,關秀秀的手猛然縮回,她瞪著郭志彬道:“你自己的銀錢,為什么要我收著!”
郭志彬看著她,一臉的委屈,“你上次不是說,我養活不了妻子兒女么?”
關秀秀大怒,這小賊還是賊心不死那,她嗖的一下彎下腰,伸手撿起了早就相中的樹枝,粗細正好,長短也舒服,向著郭志彬的腿腳招呼而去,同時大聲罵著:“誰是你的妻子,誰是你的兒女!”
郭志彬一邊跳著腳,一邊回應道:“你是我媳婦,你生的孩兒自然是我的兒女了!”
二人一追一跑,繞著老樹足足兜了幾十圈,郭志彬腿腳麻利,關秀秀始終追之不上,她累的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到了樹根下。
郭志彬停住了腳步,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關秀秀的毆打范圍之外,關秀秀橫了他一眼,長大以后怎么沒見這家伙如此機靈,每次公爹和大伯哥動家法,他只會老老實實的站著挨打,哭爹喊娘的好沒志氣。
郭志彬右手攥緊了手里的荷包,一臉受傷,聲音低落:“秀秀,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關秀秀不客氣的回敬道:“對!就是不愿意!”
她毫不留情的拒絕瞬間激發了男孩骨子里的兇性,他清秀的小臉揚起,死死的盯著關秀秀,賭咒發誓一樣:“我還就要你做我的媳婦不可了!”
兩個人死死的互瞪半晌,關秀秀漸漸回過味來,她和一個小屁孩計較什么,關秀秀嘗試著換了一個風格,循循善誘的問道:“你為什么非要娶我做媳婦呢?”
郭志彬不假思索的應道:“你比旁人都長的好看!”
這個色胚!
關秀秀一躍而起,手里的樹枝掄圓,朝著郭志彬抽去,郭志彬這次猝不及防被打個正著,他氣的哇哇亂叫:“就要你做媳婦,就要你!”
關秀秀一口老血幾乎悶在了喉頭,手上抽的更緊,兩個人再次繞著大樹兜起了圈子。
遠遠的看到了兩個孩子追逐的場景,李氏和吳氏面面相覷,李氏言不由衷的道:“我看秀秀還挺活潑的么?”
吳氏尷尬的笑了笑:“怎么比得上彬彬,這么小的年紀,都會自己雇車了。”
兩個做娘的打了個哈哈,同時加快了腳步,如同老鷹捉小雞,分別向著自家的孩子捉去。
郭志彬眼尖,一眼看到了笑容滿面的李氏,登時一個激靈,他這姆媽和旁人家的不大一樣,笑的越是和藹,就越是生氣。
郭志彬嗖的一下竄到了吳氏身后,小男孩巴巴的捉住了吳氏的衣襟,脆生生的喚道:“伯娘!”
關秀秀看到吳氏,心中不平再起,小姑娘很有個性的一扭頭,同樣蹭到了李氏身邊,軟趴趴的抱著李氏的胳膊,垂著頭,看也不看吳氏一眼。
吳氏和李氏對望一眼,心道,這兩個猴精是越來越精了。
兩個人二話不說,毫不猶豫的捉住了身邊的小猴子,往對方面前一推,瞬間交換了人質。
兩個小猴子同時生出了慘遭背叛的感覺,郭志彬不滿的喚道:“伯娘!”
關秀秀亦是尖叫出聲:“嬸嬸!”
吳氏和李氏壓根就無視兩個小的,互相寒暄著:“他嬸,那我就回去了。”“路上小心,我也回了。”
關秀秀只感覺吳氏捉著自己手腕的大手越來越緊,攥的她生疼,她心有不甘的回頭,剛巧看到郭志彬也回過頭來,四目相對,郭志彬立刻做了一個鬼臉。
關秀秀一怔,哭笑不得,心中的抑郁莫名的消散了許多。
吳氏的腳步先是一步緊過一步,待到進了村子,又慢了下來,她握著關秀秀的大手也松弛了些,聲音低沉沙啞,一副心力憔悴的樣子:“前些日子還說我們小妮懂事了,今天就這么不聽話。”
關秀秀撅起嘴巴,一雙眼只盯著自己的腳尖,反正什么理都在大人嘴巴里,小孩子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吳氏嘆了口氣,絮絮叨叨的道:“你三嬸他們住在咱們家里,進進出出旁人都看著呢,你三嬸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你堂姐穿著你三叔改小的衣服,你就臉上有光了?”
“咱們對你三叔家好點,你爹爹就會高興,家和萬事興啊。”吳氏難得和顏悅色的解釋著。
若關秀秀真是個六歲幼兒,只怕根本就聽不進去吳氏這一番肺腑之言,只是她到底也曾經為人父母過,漸漸的體會出了吳氏的一番苦心。
關秀秀腳步一頓,以前她對待哥哥家的幾個侄女總是唯恐招待不周,經常惹得大女吃味,當時她還暗中嘲笑,如今自己親身經歷了,才知曉那番滋味。
將心比心,她心中當然還是最心疼自家的大女了,吳氏也斷無可能愛旁人勝過她。
關秀秀咬著小嘴唇,理是這個理,可心里始終有那么一絲不甘愿,她止住腳步,撅著嘴巴道:“姆媽,那我過年要重新做一身新衣服,關妞妞穿過的我不要了!”
吳氏面上一喜,連聲應道:“依你,依你,全都依你!”
關秀秀看著吳氏高興的樣子,胸口微微發澀,她徹底的傲嬌起來:“我還要姆媽做的面片湯,要放兩個荷包蛋,還要青菜炒臘肉,要多多的臘肉——”
關秀秀趾高氣昂的一口氣提出了諸多要求,吳氏一口一個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