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海郡,海興縣。
此城距海岸不過五十余里,張飛率領的一萬五千兵馬,已在此屯扎了一月之久。
勃海有漁鹽之利,本為富庶之州,然近一年以來,楚國上百艘海船,夜以繼日的襲擾沿岸,搞得沿海的漢民人心惶惶,片帆不敢下海。
張飛率軍退往南皮后,出其不意的東擊海興,突襲了一支在海岸停靠的楚軍分艦隊,繳獲了大小海船近二十五六艘,算是漢軍近年以來,難得的一次勝利。
不過,這微不足道的小勝,對于改變整個戰局來說,基本已可以忽略不計。
張飛真正之目的,自然也非真的掃平沿海,他只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拒不應劉備所召而已。
近日以來,南面的細作傳回情報,楚軍又在開始集結,一場大規模的北侵很快就將發起。
而這個時候,劉備的使者又幾次三番前來南皮,試圖說服張飛發兵趕往巨鹿會合,畢竟,張飛這三萬多步軍,對于劉備來說,已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張飛卻始終沒有應詔,他已決心不去替劉備擔當大任,以免步了關羽的后塵。
不過這并不代表張飛就放棄了漢國,他心想著自己屯兵海興,遠離主戰場,便可麻痹顏良,使其不顧側翼,集中全力去攻打巨鹿。
一旦顏良和劉備陷入僵持,張飛將肆機順清河南下,攻擊楚軍的側翼。從而同樣達到為劉備解圍之目的。
海興城,簡陋的軍府中。張飛凝神盯著地圖,思索著將來的布局。
“顏賊,二哥之死,雖是大哥所為,但終究是為你所逼,我張飛絕不會放過你的。”
張飛咬牙切齒,暗暗的發誓。
正當這時,張苞急匆匆而入。沉(重生之巨星不落)聲道:“父帥,大事不好了,南皮發來急報,一支楚軍突然殺至,南皮勢危,請父帥速速回救。”
原本肅厲的張飛,神色驟然一變。
“楚軍怎么可能突然殺到南皮。我們的斥候呢,為何沒有任何報告?”張飛驚駭的吼道。
“兒也不知啊。”張苞一臉的茫然。
震驚之下,張飛急將目光投向地圖,根據地圖上來看,楚軍雖奪取了黃河北岸諸郡,但只有平原郡駐扎有萬余兵馬。其余樂陵國、清河郡等北岸諸郡,并沒有太多兵馬駐扎。
在這種情況下,楚軍突然殺到南皮城下,如何能不叫張飛驚訝。
張飛也不敢多想,急是下令全軍集結。迅速由海興開拔,向著南皮急進。
南皮不僅是勃海郡的治所所在。該城更是扼守沖要,倘若南皮有失,張飛就將被隔斷在勃海東部,無法再撤往他郡。
事關重大,張飛不敢稍有停歇,急率大軍星夜而行。
次日天明時,大軍距南皮城,只余下不到二十里。
而在此時,張飛卻碰上了從南皮城逃來的,大批的漢軍敗卒,從這些敗卒的口中,張飛得到了南皮失陷的驚人消息。
震驚的張飛,暴怒的詢問,方才得知,原來急襲南皮的楚軍,竟然是兩萬鐵騎。
張飛這才意識到,楚軍必然是以輕騎,從魏郡出發,沿著清河急行數百里,方才出其不意的殺至南皮城下,怪不得事先沒有斥候發來情報,因為沿途的諸城發出的情報,根本就跟不上楚軍輕騎的進擊速度。
“該死,我糊涂啊,早知就不該躲在海興,沒想到竟被顏賊瞅了空子!”張飛又急又氣,自責不已。
張飛自責之時,斥候傳來急報,南皮有萬余楚騎已出城,看樣著正向己軍方向開進,所打的,乃是楚國驃騎將軍文丑的旗號。
張飛知道,文丑這是奉了顏良之命,要滅了自己。
張飛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懼文丑,但眼下文丑所率的,乃是楚國輕騎,而自己所有者,不過一萬五千名步軍而已。
在此河北平原的曠野上,張飛縱然有超強的自信,也不敢以區區萬余名步軍,就敢跟一萬多敵騎交鋒。
無奈之下,張飛不敢稍有逗留,只得連夜退往了海興。
此時,楚軍攻陷南皮的消息,已迅速的在張飛軍中傳開,因是張飛士卒的家眷,多在南皮中,今南皮失陷,自令漢軍中一片的恐慌。
于是,在張飛撤退的過程中,不斷的有軍士逃亡,當他撤還海興時,只余下了不到九千人的嫡系兵馬。
而文丑攻下南皮后,留姜維和鄧艾率一萬騎兵守南皮,等著顏良率大軍前來會合,他則自率一萬多輕騎,向東繼續挺進,準備徹底掃滅張飛所部。
此時的張飛,已經是陷入了走投無路的絕境。
還往軍府,張飛臉色陰沉如鐵,眉頭皺到幾乎要斷掉,原本脾氣就暴躁的他,此時更是急暴無比。
腳步聲響起,張苞步入了堂中,拱手道:“父帥,最新的情報,楚軍已分兵攻取了西北部的浮陽城,南面的高城、饒安數縣,聞知南皮失陷,已盡數歸降了楚國,拒絕再聽從父帥的號令。”
張飛又是大吃一驚,整個人是又氣又急,恨得咬牙切齒。
突然間,張飛猛一拍案,厲聲道:“顏賊想把我逼入死路,好啊,老子就傾盡全力,跟他大戰一場,大不了就是一死!”
“父帥,楚軍皆為騎兵,這河北平原上,我軍只能區區九千士氣低落之士,焉能跟楚賊交手啊。”張苞勸道。
“不交手還能怎樣,老子的退路已給楚賊截斷,若不拼死一戰,難道還坐在這里等死不成?”張飛的暴怒的叫道。
張苞這時卻劍眉一凝,拱手道:“父帥,兒以為,我們當保存下這支生力軍,撤往他處,以圖東山再起。”
“撤往他處?”張飛瞪了他一眼,“三路退路皆已被斷,難道你讓老子退往海里去嗎?”
這個時候,張苞的臉上,卻掠起了一絲詭笑。
“父帥莫非忘了嗎,我們前一戰可是繳獲了楚軍二三十艘海船,海興有的是漁民水手,咱們何不乘坐著這些海船,由海路撤退呢。”
張飛身形一震,絕望著的眼眸中,猛然間閃過一絲希望之色。
“對啊,陸路雖被斷了,不還有水路么,本將可乘海船,從此間直接退往幽州。”張飛興奮的叫道。
張苞卻沉聲道:“如今南皮已失,楚軍必會直取河間,斷了天子的后路,天子精心構建的巨鹿防線,就此土崩瓦解。恕兒直言,大漢的覆沒只怕無可避免,父帥難道還要撤往幽州,去為天子陪葬嗎?”
張飛身形劇烈一震,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色。
兒子的話雖然殘酷,但卻是不爭的事實,今就算能從海路僥幸逃往幽州,接下來呢?
當楚國再攻到幽州時,他還能往哪里退,難道要逃到草原上,跟那些胡虜們一起放馬撿糞嗎?
不,絕不能!
張飛剛剛涌起的興奮,轉眼間又黯淡了下來。
“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本將不撤往幽州,還能撤往哪里呢。”張飛嘆道。
“兒倒是知道,還有一個地方可去。”張苞眼神忽然詭異起來。
張飛一怔,茫然的看向自己兒子。
張苞抬手往東一指:“兒知浮海東去,千里之外有一個倭國,此國據說是當年秦皇派徐福尋長生仙丹之地,今我們既有海船,父帥何不率我等退往那倭國,那時有大海阻擋,顏賊將再難威脅到我們。”
倭國?
這陌生的名字,讀書不多的張飛,聽著自然糊涂。
不過,秦始皇派徐福率童男童女出海,尋訪長生不老的仙丹的傳說,張飛卻是耳熟成詳。
經得兒子這么一提,張飛才精神一振,驀的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么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容身。
張飛只興奮了一下,轉瞬又憂慮下去,“你說的那倭國有沒有都是問題,更何況就算有這么個倭國,這大海茫茫,我們不知方向,又如何駛去?”
“倭國的確是存在的,當年光武帝時,這倭國還屢番派人來朝見,光武帝還賜于過其國金印。至于怎么去,兒也自有辦法。”張苞甚是自信。
張飛又是糊涂,又是興奮,忙問張苞當如何去。
張苞便道:“兒先前攻打海興時,得知這海邊有一個倭人村,住著十幾戶倭人,這些倭人都是倭國的漁民,當年遭遇大浪,萬中僥幸的漂泊到了我大漢朝,當地官府就讓他們定居在了海興,有這些倭人做向導,兒想咱們必能找到那倭國所在。”
張飛這才恍然大悟,明白兒子為何如此有自信。
“就算有倭人做向導,可是這大海茫茫,風云變成無端,倘若有所不測,咱們豈非盡數要葬生在大海之中。”張飛這個旱鴨子,對那神秘莫測的大海,似乎有著天生的恐怖。
張苞卻嘆了一聲,“咱們留在陸上,覆亡便是無可避免,倘冒險浮海東去,尚有一線生機,活著抵達那倭國。到時咱們攻取倭國,收倭人為兵,才有卷土重來,恢復大漢的機會。兒以為,這個險值得去冒,還請父帥三思。”
張飛沉默了下來,負手于堂中踱步,眉頭深皺。
想想關羽的慘烈下場,想想劉備的無情,想想顏良的殘忍,想想眼下身處的絕境。
諸般種種,都讓張飛心中那點殘存念想,漸漸消彌。
沉吟半晌,張飛驀的抬起了頭,深吸過一口氣后,決然道:“傳令下去吧,諸軍乘船出海,隨本將前往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