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藥后,司馬小王爺睡過去了,抓著阿如的手還沒松開。
“掰開。”齊悅看了眼說道。
阿如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一旁的胡三忙上前果然掰開了,其間阿如忍不住倒吸涼氣咝聲作痛。
看著阿如的手,阿好不由低呼一聲。
手上被攥的青紅一片。
“去讓太醫看看骨頭有事沒?”齊悅忙說道。
胡三不由分說捧著阿如的手就快走。
這邊麻醉中的司馬小王爺手中失去了依仗,開始焦躁不安。
站得就近的阿好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放過去。
司馬小王爺緊緊攥住,這才安靜下來。
“慣的他。”齊悅皺眉道,“去找根棍子給他握著。”
阿好忍不住笑。
“沒事沒事。”她說道,“娘子你們快去忙吧,我別的忙也幫不上,讓他安靜下來,免得再把傷口弄開了。”
這時候也沒有止痛泵,麻醉藥也不能用太多了,司馬小王爺經歷了第二次縫合,身體心理雙重壓力,也只有這樣了。
齊悅點點頭,囑咐幾個看護弟子注意事項,便走了出來。
這邊屋子里,巨鹿王和安老大夫都安靜的坐著。
齊悅也不看他們,接過身后弟子遞來的炭條,有兩個弟子將白板搬過來。
“…傷口裂開是術后并發癥之一。。”她說道,伸手在白板上唰唰的寫畫起來,一面解說。
巨鹿王看不懂也聽不太懂,有些茫然。
安老大夫則認真的專注的聽著。
白板上很快勾勒圖畫,展示了傷口在病人各種反應下的變化。
“…咳嗽、屏氣、劇烈動作…腹腔內壓力突然增高…然后就…砰。。”
齊悅說道,轉過身做個了裂開的動作,手指上還夾著炭條。
巨鹿王的眼前便有出現了進門那一刻看到的駭人場景。他不由微微閉了閉眼。
“這就是我給你的解釋。”齊悅說道,將炭條扔過去。
一個弟子準準的接住。
“你兒子是由于見到你情緒激動,動作過大屏氣腹壓增高導致傷口裂開。”齊悅轉過身看著巨鹿王說道,“如果他遵醫囑的話,就不會有這種狀況,所以,我們又一次救了你兒子的命。”
說道這里齊悅沖他微微一笑。
“不用謝,這是我們該做的。”她說道。
原來美人一笑并非都是賞心悅目的!
巨鹿王認識到這個道理。
他看著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臉色再次陰沉幾分。
“你們該做的?這就是你們該做的?”他開口說道,看著齊悅。“聽說是你給我兒診治,那么這時候你為什么現在才來?這就是你該做的嗎?”
“王爺,我師父家里有…”安老大夫忍不住要開口。
齊悅抬手制止他。
“小王爺的病。已經由我的弟子接手了。”她說道,看著巨鹿王,“不是我夸口,我這個弟子。”
她伸手指了指安老大夫,“天分奇高。醫術超群,如果不是被人半途折斷,小王爺的病一開始就無須我出手,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一口一個弟子,一口一個天分奇高!
話里話外全是你們巨鹿王家毀了我的弟子!
安老大夫成名建業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說的好像真的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弟子一般!
不過。這姓安的從哪里弄來這么一個無知無畏囂張的女人,竟然貌似皇帝和太后都縱容。
“有沒有天分,現在說還早了些。”巨鹿王站起來。冷笑一聲說道,轉身走了。
他不是給這兩個人面子,他是給陛下和太后面子,但如果真有什么事…。
那么這一次,誰的面子也休想保住這兩個人的命!
巨鹿王在病房門外被攔住。
“本王不管你們什么狗屁醫囑。本王只知道本王的兒子在里面,本王就要進去。”他沉聲喝道。
門前的弟子們無奈的對視。
屋子里傳出說話聲。
“父王。父王…”
“小王爺你別怕你別怕。”
“又不是你被割開肚子,你當然那不怕!”
“小王爺,我也被割開過。。”
屋子里沉默一下,外邊的人也愣了下,巨鹿王停下要推門的手。
“什么?”司馬小王爺看著床邊的丫頭,有些驚訝。
“我以前肚子里的一個…恩。。叫什么脾臟的地方。。”阿好說道,手放在腹部,“被踢壞了,差點死了,就是我家娘子給我割開肚子然后把破了的地方縫起來,我才好了的。”
司馬小王爺看著她,一臉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阿好左右看了看,兩個弟子去端湯藥了,屋子里現在只有她。
“小王爺,你看了別告訴別人。”她低聲說道,伸手解衣衫,掀起衣角,將肚腹裸露于外。
司馬小王爺瞪大眼了,看著眼前這小丫頭肚子到腰腹的那一道疤痕,在白凈如玉的肌膚上格外的猙獰。
到底是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裸露肌膚,阿好漲紅了臉,很快放下衣衫。
“小王爺,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她說道,“所以,你別怕,只要聽娘子的話,一定沒事的,很快就能好起來,娘子是大夫,是救人的,不會害你的。”
“…那時候你怕嗎?”司馬小王爺忽地問道。
相比于剛才焦躁不安,他的精神緩和了很多。
“我那時候不知道。”阿好紅著臉說道,又點點頭,“不過,后來醒了之后,很害怕的。”
“后來這個…”司馬小王爺伸出一根手指,帶著幾分畏懼指了指阿好的腹部,“。疼不疼?”
阿好伸手拍了拍。
司馬小王爺嚇的抖了下。
“不疼。”阿好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說道。“一點也不疼。”
說到這里她又壓低聲音,帶著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
“不過,我心里還是有些怕的。”她低聲說道。
司馬小王爺哦了聲。
“你這個多久了?”
屋子里低低的說話聲傳出來。
巨鹿王深吸一口氣,收回放在門上的手,轉身走開了。
兩個守門的弟子對視一眼,帶著幾分不解又幾分慶幸。
而此時的齊悅正跪在皇帝面前。
“朕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看著面前低頭恭順的女人,摸著眉頭,說道,“其實你是在好事,治病救人沒有一點私心。但是,你為什么不能讓人對你感激有加呢?為什么明明是做好事,反而總是讓對方憤怒。想要感激你都做不到呢?”
齊悅沒想到他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個,聞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好像,真的是這樣。”她笑道,“大概是我這人很討人厭吧。”
皇帝看著她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齊悅笑得有些訕訕。
“你到底在趕什么?”皇帝忽地問道,“為什么不能心平氣和慢悠悠的做事?”
齊悅抬頭看他。面色有些恍然。
對啊,是啊,她好像一直都很急很猛,所以很沖很撞…。
對啊,她在趕什么?
趕著這場夢醒過來嗎?
“看起來膽子很大,你慌里慌張的到底在怕什么?”皇帝說道。將手里的奏章扔在桌子上。
啪嗒一聲,讓有些失神的齊悅回過神。
“哦對了。”她猛地跪直身子,“我想到了。”
皇帝看著她。又有什么新花樣要說嗎?
“我趕著出宮回去。”齊悅急忙忙說道。
皇帝吐了口氣。
“齊月娘!”他皺眉說道。
話沒說完,齊悅搶斷了。
“陛下,陳夫人好像不好了。”她急忙忙說道。
皇帝微怔了下。
看著那女人急忙忙的沖出門,皇帝轉頭看蔡重。
“陛下,老奴不知道。這些日子,陳夫人一直在家閉門不出。老奴也沒讓人特意…”蔡重忙說道,一面跪下,“老奴失職有罪。”
皇帝搖搖頭示意他起來。
“去看看吧。”他說道。
蔡重叩頭謝恩忙忙的也出去了。
大殿里陷入安靜,皇帝伸手摸這眉頭,看著殿門外。
“陛下,我要死了。”
皇帝皺皺眉,放下手,眼前耳邊的幻象消失。
“看來,這個從小到大都是滿口謊言的女人,這次終于說了一次實話了。”他笑了笑說道,放下手,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看起來,看了一眼又停下,再次皺眉,“不過,是什么病死的這么快?是天要死,還是,人要死?”
對啊,是什么病竟然就要死了?
齊悅急忙忙的趕向陳氏的宅子。
事情對她來說很突然,今日一大早,查房之后正安排拆線的事,周茂春忽地啊了聲。
“今天是幾兒?”他問道。
一個弟子告訴他。
“哎呀不好。”周茂春一拍腿,拉起齊悅就走。
“怎么了?”齊悅不解的問道。
“你那個什么陳夫人,今天要死了。”周茂春說道。
齊悅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就要死了?”她結結巴巴問道。
“她本來就要死了,現在拖到時候了。”周茂春很干脆的說道。
齊悅深吸一口氣,明白了。
“就是說,你和她一直在騙我?”她問道。
“不關我的事,我聽病人的,她要騙你的。”周茂春擺手道。
齊悅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但剛出宮門就被追回來,只得讓周茂春先去。
車行很快,顛簸一下,齊悅回過神,掀起車簾,看到陳氏的宅子就在眼前。
周茂春可能騙她一個人沒病,但是不會騙她一個人要死了,既然他說了,那就是說,陳氏真的要死了。
要死了?
不待車停穩,齊悅跳下來,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