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哄哄的人群說笑著沒人注意他們之間的眼神來往。
“大人,您不是說要看看傷兵,這邊請。”有人恭敬的說道。
常云成點點頭抬腳向內走去,眼角的余光看著齊悅,齊悅已經接過阿好遞來的飯菜,正抿嘴笑,然后似是感覺到一般也抬眼看過來。
二人目光相撞一刻,旋即便移開了,常云成進了院子。
“世子爺很心疼娘子吧?”阿好貼近齊悅耳邊低聲笑道,“聽說這是世子爺自己出錢置辦的。”
齊悅抿嘴笑而不語。
這邊的軍醫們一面大口吃噴香的肉一面議論紛紛。
“竟然能有這樣的待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怎么不罵咱們是廢物沒用白吃飯的了…”
“這有什么啊,恩威并施,這不是很正常的。”
“就是,那個江海在外,照顧好他的女人,才是高明的施恩手段…”
喬明華聽了一刻,看了眼在一旁明顯笑的膩歪歪的齊悅,又看了看那邊已經進了屋子一大群將官們。
托這個女人的福,竟然有這樣的待遇?
這,也算是一種希望?
只是不知道,這種因為某個人而來的待遇能有多久。
也不過是一陣風一陣雨罷了。
喬明華搖頭,低頭看著碗里的大骨頭肉,撿起來大口吃起來。
夜色上來時,忙碌一天的將官們也到了吃飯的時候。
“將軍將軍。”看到常云成要走,蓬山堡的防守官忙叫住他,“酒宴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將軍入席。”
常云成眉頭微皺。
“我怎好飲酒吃宴?”他說道。
防守官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好飲酒吃宴?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浴血奮戰殺敵敗退必然是夸功歡慶的。
怎么?
“某奉守備大人之命,在此查守,賊奴才退。邊境未穩,不可飲酒。”常云成說道。
防守官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惶恐。
“你們盡管去吃酒,我有命在身,而你們大戰得勝,是要好好的犒勞將士們。”常云成又含笑說道。
防守官又愣了。
這到底是…
常云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此次繳獲甚多,諸將軍功赫赫,浴血奮戰的是你們,是該好好的慶賀一番了!”他含笑說道。
說罷抬腳向外走。
“那將軍你?”防守官懵懵問道。
“你們替守備大人守的堡城,保得邊鎮安穩,現在我替你們守夜巡防。讓你們痛快飲酒吃宴。”常云成回頭笑了笑說道。
防守大人神情激動。
“怎么敢勞動將軍!”他喊道,激動的脖子都紅了。
“所以就給我好好的喝,別讓我白勞動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吩咐身旁的親兵,“把張家口那邊帶來的酒分與大家。”
邁出這邊的屋子,聽得里面歡呼震天,常云成忍不住咧嘴笑,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他抬頭看看天色。這時候,那女人已經回屋子里吧。
這一次應該能早一點過去了!
這一次除了痛痛快快的說話,應該還有時間干點別的事…。
想到那女人的軟軟的腳在自己身上踹來踹去,就好像一只尾巴著火的小耗子在他渾身亂鉆,只鉆的他整個人都燒起來。
常云成不由伸手松了松衣領,加快腳步。但看著偶爾列隊走過的巡兵,他還是放慢了腳步,在親兵的護送下不緊不慢的走著。
才騎馬繞堡城一圈。還沒來得及向那女人的住處而去,就聽見身后馬蹄聲聲,有一隊人馬過來了。
“將軍,將軍。。”為首的防守官大聲喊道。
常云成愣住了。
“將軍,我們商量好了。此時賊奴才退,不是慶賀的好時候。那句話怎么說的,驕兵必敗嘛,所以我們決定等賊奴全線而退的時候再飲酒吃宴!”奔過來的防守官激動的喊道,“到時候,再與將軍痛飲。”
常云成只覺得面皮皺了皺。
“其實無妨,賊奴已經退了…”他沉聲說道。
“不,將軍考慮的對,才三日,不可驕縱,我等應該加強防守,最少十日之后才能放心。”防守官大聲說道。
十日!常云成不由深吸一口氣,也就是說,自己還要跟這些人一起吃十天的飯!
兩圈巡防后,大家熱鬧鬧的調轉馬頭回官廳。
常云成察覺有些不對勁,街上的巡邏兵怎么突然多了些?
“將軍,我將巡邏兵增加了三隊,這樣保證連只賊奴蒼蠅都飛不過來。”防守官激動的說道。
怎么樣?夠跟緊上級的精神意見了吧?
常云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做的,很好。”他點點頭說道。
防守官頓時咧嘴笑。
“是將軍教導的好。”他整容說道。
夜色上來時,阿如努力的將屋子里的炭火燒的旺一些,阿好則和齊悅合力抬來熱水。
這邊只有她們三個女子,大家為了避嫌天色暗的時候便沒人過來了,她們也不好意思去找這些勞累的兵衛幫忙,所以凡事就要親歷親為了。
洗過澡,阿如幫齊悅擦頭發,阿好鋪好床,站在門邊,不時的向外張望。
“別站在門邊,有風。”阿如說道。
阿好哦了聲關上門。
“怎么世子爺今天還沒來?”她說道。
齊悅被她說的也忍不住看了眼外邊。
“世子爺忙著呢。”阿如忙說道。
齊悅回頭看她哼了聲。
“真是自家人向著自家人,往日跟我多么親,一見到世子爺,他就排第一位了。”她說道,“我還沒說什么呢,你看你護著。”
阿如被她說的笑。
“我護著誰啊,還不是護著你。怕你這小心眼擔心生氣。”她也毫不客氣的哼聲說道。
“我小心眼,哈,這天下沒有比我更心寬的人了。”齊悅哼聲甩頭說道。
“心寬體胖?”阿好眨著眼插話說道。
“喂喂,詛咒一個女人胖可是結仇的。”
屋子里的笑鬧聲響起,透過破舊漏風的門傳入夜色里。
常云成停下腳步。
“將軍,有什么異常?”
立刻有四五個兵衛湊夠來,警惕的環視四周,一面低聲問道。
北風中,女子的笑聲一閃而過。
常云成覺得自己已經出現幻聽了。
他看了眼百步之外的院落。
明明那么近,怎么見一面就那么難呢?
“將軍。您辛苦了,您還是回去歇息,這些巡防有我們在。我們保證嚴防死守。。”
一旁的巡防隊伍大聲說道。
這是第三次出來被撞到了…
不管他換了多少路線…
耳邊的人聲還在喋喋不休,常云成嘆口氣,嗯了聲。
“你們做得很好。”他說道,沖這些兵丁們含笑點頭,“辛苦了。”
“不辛苦!”兵丁們一個個激動的喊道。挺直了胸膛。
“好,都是好樣的,我的好酒給你們留一壇子。”常云成說道,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兵丁們大聲的道謝目送常云成離開。
屋子里的油燈跳動兩下滅了,齊悅吐了口氣,翻身面向外。看著黑黑的夜色閉上了眼。
簡單的早飯吃過,齊悅就奔向傷兵營。
她沒有藥,再者救治傷員對于這些有幾十年經驗的軍醫來說更熟練。再者大晚上的在這里的確不方便,軍醫們傷兵們都不習慣,齊悅便沒有主動要求排班值夜什么的,每天都是固定來的固定的走,她照看傷兵。其他軍醫也不說什么,當然其他軍醫對她的說話也不在意。雙方頗有些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的感覺。
軍醫們雖然不說,但都在猜測這女人還能堅持多久。
“難不成非要在這里等她男人回來?”有人嘀咕道,“這里又不是她的家,要等也該去衛城等。”
齊悅奔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救治的那個傷兵被人抬起來。
“喂你們干什么?”她忙問道,一面跑過去。
“他死了。”一個軍醫說道。
齊悅已經站過。
“他沒死,他只是心臟驟停。”她說道。
說這話就讓人放下門板,跪下來開始心臟按壓。
四周的人軍醫對她的行動沒有什么阻止,但也沒什么反應,只是搖搖頭。
一下兩下三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傷者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喬明華在門口看著,看著那個女人最終頹然坐在地上。
希望,奇跡,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能見到,這人世還能稱之為人世嗎?那是蓬萊仙境吧。
他擺擺手,輔兵們領會,上前再次抬起傷兵蓋住頭臉走開了。
“齊娘子,回去吧。”喬明華走過去說道。
齊悅從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阿如,查房。”她說道,邁步向另一個傷者走去。
阿如應聲是緊緊跟上。
喬明華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走開了。
而此時的由南通往西北的大路上,一個車隊正熱鬧的停靠在大路邊的茶棚。
這些不下十幾人的隊伍涌進來,讓茶棚的老板高興不已。
“要熱湯熱餅子。。”涌進來的人大聲說道。
老板大聲的應是,一面要忙碌一面催著面前一個客人。
“我說你吃完了沒?”他說道。
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話但卻讓這客人急了。
“干什么?趕我走啊,我沒給錢嗎?”他喊道。
這是一個瘦小的老頭,花白的須發有些凌亂。
“欺負人啊?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嗎?賊老天欺負人,你也欺負人,你們都欺負我。。”他一開口便收不住,霹靂啪吧的喊起來。
老板被喊得一頭霧水,他沒說什么啊,怎么點了炮仗了?
“周大人?”
忽的一個聲音說道。
正伸著手點著罵的周茂春愣了下,扭頭看去。
劉普成摘下厚厚的帽子,帶著驚喜的笑沖他施禮。
“大人,您怎么在這里?”他問道。
周茂春這才看到,涌進來的這些人竟然是劉普成以及千金堂的那些弟子們,一時間他如同遇到了親人,鼻頭一酸。
這其中要是有齊娘子在多好啊。
他左看右看,結果當然是失望。
既然是認識的,周茂春也不罵了,大家熱鬧鬧的坐下,等待老板上熱騰騰的飯。
“你們要去哪?”周茂春聽了劉普成的話,有些驚訝的重復問道。
漠北?去哪里干什么?
“去甘肅鎮,師父在那里等著我們呢。”一個弟子忍不住高興的說道。
周茂春猛地扭頭看他。
“誰?”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