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急切的人群一陣騷動。
看著那個女子走出來。
如果不是畏懼這個女子,他們早就沖進去了,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正是有這個女人在,他們也不會急沖沖的來這里求得安穩。
亂哄哄的人群因為齊悅的出現而安靜下來,似乎怕驚擾了她。
這個女人的脾氣不太好了…可千萬別得罪她…。
“大家回去吧。”齊悅大聲說道。
這一句話說出來,滿場的人亂了套。
“齊娘子啊,我們錯了。。”
“齊娘子,不管我們的事,都是那些大夫們搞出來的…”
“齊娘子發發慈悲。。”
哭的喊得叩頭的亂成一團。
“不是啊,我這里是隔離醫院,是用來隔離病人的,不是隔離沒生病的人啊。”齊悅哭笑不得,大聲的喊道。
“哎呀,現在病的比沒病的人還多,先把我們隔離起來吧。”站在最前邊的幾個人跺腳喊道。
“不行,我這里已經住了病人了。”齊悅說道。
這一句話讓圍觀者退出去好幾步。
“大家不要驚慌,這種傳染病不是很厲害的。”齊悅說道。
在場的人都要哭了,這還叫不厲害?
這的確不厲害啊,總體來說,炭疽人與人之間傳染幾率很小,只要做好隔離防護,都是能避免的,換做別的病試試,比如鼠疫…
所以說她還是有點人品的。要不然別說治病了,自己估計也要掛了…
胡三抱著一大堆紙出來。
“這里是怎么防護,大家按著這上面的來做,就一定沒問題的,不要驚慌。”齊悅說道。
她的話音才落,人群就哄涌過來。
“給我,給我”
伸著手去搶胡三手里的東西。
胡三差點被人淹死,幸好護衛們及時擋開人群,又好一陣忙亂才讓現場排隊領取。
“多給幾張唄。”一個人拿著一張舍不得走哀求道。
“給什么給,這都是錢。當初我印了那么多,誰讓你們不留著,現在就剩這些了。”胡三沒好氣的說道。
他的話音才落,那人立刻將一袋子錢扔過來。
“我給錢我給錢。”他喊道。
一見他如此。再看本來就不多了的宣傳廣告,身后排隊的人也急了。
“我們也給錢!”大家都舉著錢袋喊道。
以前他們四處散發這些傳單,有的人接過隨手扔了,有的人高興的多要好幾張說回去可以當草紙,有的揮手不耐煩的趕走他們。
以前他們的心愿就是這些花費了師父心血金錢的宣傳單能被好好的接過,收了起來,哪怕看一眼就知足,從來沒想到會有人花錢來買的這一天…
“。。賣給我賣給我。。”
“。。我都要了。。”
“都給我安靜些!”胡三大聲喊道,指著亂了的陣型,“誰不排隊。休想拿到!”
這句話比什么都管用。隊伍立刻變得直直的一絲不亂。
“少來說什么錢不錢的。”胡三說道,將那人的錢袋推回去,“一家一張,沒了就沒了,自己印去。我哪有時間做這個。”
才打發了這個,又有人看中了別的。
“胡爺,你這手套口罩什么的,能賣給我幾個唄?”一個拿了宣傳單。照樣不肯走的人低聲說道。
胡三抬眼看他,口罩后的嘴里忍不住咽了口水。
這個。。這個…應該可以吧?
“主要是我們不多了,將來用量會很大,所以,不能免費送你們了。。”他嘆氣說道。
這人一看有門,恨不得一把抱住胡三。
“別,別,胡爺,這話說的是打小弟的臉,”他說道,將錢袋子遞過來。
胡三這才喊過一個弟子。
“給這位取兩套手套口罩來。”他說道。
話音才落,就聽人群轟聲喊。
“我們也要。。”
又是一片舉著錢袋子的手如林而立。
“這樣,我們這個是讓裁縫們做的,你們可以自己去做。”胡三擦汗喊道。
“我們就要從千金堂買的這個!”大家齊聲喊道。
誰知道外邊買來的管不管用,千金堂的都是你們親自看過的,一定沒問題。
這邊的熱鬧,齊悅不再關心,那邊消毒核查的五個弟子已經出發了,她則帶著另外五個弟子準備去豬場,另外青霉素那邊不能斷人,算下來所有的弟子都已經被用上了,如今在醫院里幫忙的都已經靠定西候家的護衛們了,人手還是太少了…。
“你不許去,你現在回家去,告訴官府速速調配人手應對。”齊悅對常云成說道。
常云成看著她不動。
“你有外傷,你在這里,我不放心。”齊悅說道,“常云成,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我只要知道,身后有你這個人,就足夠了。”
常云成看著她,最終點點頭。
齊悅沖他笑了笑,轉身疾步而去。
因為要做實驗檢測,她背著重重的藥箱,在幾個男弟子的隊伍里,小小的身子看上去越發不堪重負,但她的腳步卻穩穩的,一步一步,很快消失在視線里。
此時王慶春坐在家里,身上沒有背負任何東西,卻腳步沉沉。
“怎么會這樣…”他喃喃的重復這句話。
“大人,怎么辦?”有兩三個大夫急急問道。
“我沒輸!”王慶春沉聲說道,“我沒輸!她,她說了是癘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難道不能說嗎?能治好,能治好才算她有本事!”
大夫們看著他神情無語。
“大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而是現在怎么辦?”他們問道。
“我,我給太醫院寫信,讓他們派最好的太醫過來,讓大家無須驚慌。”王慶春回過神才明白大夫們問的什么,忙說道。
大夫們點頭。
“那么現在要做什么?”又有人問道。
王慶春瞪他。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請最好的大夫過來!”他吼道。
“大人,那是不是現在,那是以后,那么現在呢?眼下呢?城里這么多病人,已經亂成一團了。怎么辦?”這個大夫也忍不住喊道。
怎么辦?王慶春胸口劇烈起伏,我怎么知道怎么辦…
所幸城里的其他的大夫們這一次不用等候他的指示了,大家也看明白了,再等他指示。所有人都要完蛋了。
因此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的尚在營業的醫館都開始做那些消毒工作,每個人都戴上了口罩帽子手套,當然,他們沒有千金堂那種,都是用簡單的白布充作。
而街上這種裝扮的人也越了越多,當然打扮的是千奇百怪,不過都是護住了口鼻手。
直到從千金堂回來那些人的正規裝扮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從千金堂買的。”
消息傳來更多的人向千金堂涌去。
街上通判大人帶著的兵衛已經開始沿街灑石灰了。
“還有燒酒。。”一個領頭的差役看了看手里的紙說道。
當然他們也都帶著口罩手套,腳上還蹬了皮靴。
他們過去,身后又一隊差役。嘩啦啦的挨家挨戶的砸門。
“核查有無病例!”他們大聲喊道。“如不開門,視同亂民造反。”
這話可嚴重了,門紛紛打開了,每一隊差役都帶著一個大夫。
街上不斷的有抬著門板的人向城門處跑去。
“不要怕,馬上就去千金堂。齊娘子能救你。”護送的家屬在一旁安撫著病人。
騎著馬的通判大人讓開路,讓這些人先過去。
他亦是帶著口罩手套,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雖然大家口上說不信齊娘子,但是其實心里都還是信的。你看,往日她說的那些,大家都記在心里,所以此時此刻才能這么快的用起來。”他說道。
一旁的是才騎馬過來的黃子喬。
“那是當然。”他說道,“不過他們欺負齊娘子的事,也是事實。”
通判大人笑了,這笑容在口罩后看不到。
“這也沒辦法,見怪而怪,不知而為之怪,百姓也沒辦法。”他說道,“不過這一次以后,齊娘子就是說明天天上月亮掉下來,也沒人會不信了。”
黃子喬帶著幾分自豪笑了笑。
“聽說知府大人和夫人去慰問定西候爺了?”通判大人忽的問道。
黃子喬的臉色有些難看。
什么慰問,是怕死躲到定西侯府去了。
大家都認為,定西侯府作為齊娘子的夫家,雖然是前夫家,但好歹也能受到庇佑,所以定西候應該是目前除了千金堂外最安全的地。
常云成進門時,就看到定西候正在院子里罵。
“現在怕了?晚了!不是當初欺負我家月娘的時候了。。”他滿面紅光,脖子里掛著口罩。
你家月娘?你還真好意思說…。
“是,是。”知府大人心里鄙視面上含笑隨著符合,“當初他們的確是欺人太甚!”
“去,去,告訴月娘,那個姓童的,那些口罩啊,防護知識什么的,誰都可以賣,就不許賣給他家!”定西候喊道。
管家在一旁笑吟吟的應聲是,當然腳步沒動。
“那是那是,必須的。”知府大人一臉理所當然。
定西候還要說什么看到常云成。
“你怎么回來了?你不守著你媳婦,這個時候你跑回來做什么?”他驚訝的問道,又帶著幾分焦急,“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氣了…”
常云成笑了笑。
“沒有,我擔心父親,回來看看。”他說道。
“擔心我做什么,我怕什么。”定西侯府瞪眼說道,語氣明顯緩和。
此時城里很多人在趕往城外千金堂的路上被勸回來。
“齊娘子說了,只收病人,不收咱們。”路人紛紛說道。
那些人聽了回頭看城門,只覺得無比恐懼。
似乎那城門是張了大口的惡獸一般。
“那,那請齊娘子回來看看啊!”大家說道,“她來看看,說沒事,咱們才好放心啊。”
有人聽了這話冷笑。
“請人家回來?當初趕人家走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現在讓人家回來倒是開口挺痛快啊。”
這是一個抱著刀守門的差役。
“趕神容易請神難,你們上下嘴皮一搭可真輕巧。”他接著說道。
在場的人都微微尷尬。
“都是那王慶春!”有人大聲喊道。
這話提醒了大家,于是喊聲更大了。
“對,都是他不聽齊娘子的話,也鼓動咱們不聽。。”
“。。他還和齊娘子打賭,現在他輸了,讓他跪城門接齊娘子回來!”
“對,跪城門!”
“王慶春跪城門!”
伴著這喊聲不知道哪個帶頭,人群向王慶春的宅邸涌了過去,王慶春跪城門的呼喝聲響徹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