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又打起來了,藥鋪里幾個伙計第一時間鉆到桌子底下,根本就沒敢出來,還好這些人很有素養道德,只打胖掌柜的,并沒有殃及池魚。
只打那胖掌柜在地上動不了了,這些人才收手。
“呸,孫子,你來暗的,我們來明的,打你就打的光明磊落,別以為做了虧心事沒人知道,老天爺長著眼呢!這事沒完,咱們走著瞧!”胡三罵道,往胖掌柜身上啐了口,一擺手,帶著幾個弟子拿著棍棒走了。
門外圍觀的人群哄得散開了。
“打人啦,打人啦,快去告官。。”胖掌柜呻吟著,在幾個伙計幫忙下扯下麻袋,掙扎著喊道,剛出門就見對面茶館有幾個捕快在喝茶說笑。
“差爺,差爺。。”胖掌柜忙踉蹌著被伙計扶著喊,“有人行兇啊。。”
差役漫不經心的看過來。
“行什么兇?青天白日的哪有行兇?”其中一個懶洋洋說道。
鬧這么大動靜,你們怎么會聽不到!胖掌柜又是氣又是疼的哆嗦成一片。
“就在剛才,這些人,這些人都看到了…”他伸手指著四周。
差役聞言走過來,解下手里的刀敲著手心。
“你們誰看到了?”他冷臉喝問道。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看著差役的臉色,一副只要自己敢說看到就立刻會打過來的神情,頓時哄得散開了。
“沒看到,沒看到。”大家異口同聲喊道。
瞎了眼了啊。。
胖掌柜如同雷轟。
那幾人大搖大擺明目張膽青天白日這么大動靜,剛才你們還看得熱鬧,怎么現在就沒看到了?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有沒有良心啊!”胖掌柜撕心裂肺的喊道。“還有沒有人性啊!”
“行了,鬼嚎什么?散了散了。”差役揮著手喊道。
街上很快沒了圍觀的人,只余下胖老板一臉淤青歪嘴腫眼的站在街上。
“是千金堂干的!我知道…。”他忍不住喊道。
話音未落,就見差役沖他過來了。
“你說什么?”其中一個說道,眼神陰冷,另外三個也圍過來,將胖老板困在正中。
胖老板打個寒戰。
聽說知府公子親自把那幾個鬧事的大漢扔進監牢,聽說這齊娘子一吆喝,滿城的大家少爺們都會跟她去打架…。
如果她一吆喝,那自己的藥鋪。。
他看向自己的藥鋪。似乎已經看到面前一堆瓦礫。
這樣想來,挨頓打倒是輕的。。
“沒,沒什么。我吃酒吃糊涂了,發癔癥,沒人打我,這青天白日的,一片祥和…。”胖老板哆嗦說道。腫脹的臉上擠出一個笑,說道。
這邊胡三已經帶著人大搖大擺的回到千金堂。
“你們干什么去了?”劉普成問道。
“沒事沒事。”胡三笑嘻嘻的說道。
劉普成正忙著也沒空再問,看了他一眼走開了。
胡三刺溜跑到齊悅的辦公室。
“師父,按你說的打了那孫子一頓,孫子啞巴吃黃連有苦不敢說。”他低聲笑道。
齊悅正在寫病歷,聞言嗤聲笑。
“活該。”她說道。
胡三嘿嘿笑。
“師父。我還以為你慫了呢。。”他說道。
齊悅呸了一聲笑了。
“我又沒干壞事我干嘛慫了。”她笑道,“欺負了我哪里就這么容易過去了,也不看看我是那種誰都能踩一腳的人嗎?”
京城。閑雜人不得靠近的皇宮一帶遍布朝廷官署,其中東側一棟不太起眼的房屋懸掛著太醫院三字。
此時一個身穿官服的小吏走出來,蹲在墻角的一個小廝忙跑上前。
“大人,信。”他恭敬的說道。
小吏三下兩下拆開看了,臉色變得陰沉。
“你下去吧。”他將信揉爛在手心。說道,說罷轉身進去了。
“小王啊。”迎面一個穿著官府拎著藥箱的男人看到他喊道。“御香局那邊要的藥你快些送過去啊。”
王慶春面上沒有半點陰沉,反而卑微謙和的笑,躬身施禮。
“是,大人。”他說道。
待那人過去了,他才抬起身,重新看了眼手里被揉爛的信。
算你這次好運竟然沒被打死,不過,他就不信了,能每次都這么好運。
王慶春抬眼看了南邊天際一眼,將信再次攥緊抬腳而去。
日子轉眼就過去了,春意已經覆蓋了永慶府。
“停止用藥,心情歡悅,平安無事。”
寫完這句話,小小的紙條卷起來放入竹筒,后窗被打開,一只鴿子騰空而去。
“慶子!”
門外傳出一聲喊。
雜工忙關好窗,應聲跑出來。
“那邊晾曬的藥可該收了啊。”一個身穿淺藍色罩衫的弟子沖他喊道。
被喚作慶子的雜工應聲是,抓起搭在胳膊上的代表藥房雜工身份的黑色罩衫忙忙的去了。
掛著門診二字牌子的屋子里,齊悅正在給復診的傷者做檢查。
“恢復的不錯啊。”她笑瞇瞇說道,站直身子。
“是娘子醫術高超。”男人滿臉感激的說道。
齊悅將聽診器放入衣服上的帶子里,取過桌上一張紙,提筆寫了一行字遞給傷者。
“走吧,去護士站換藥。”她說道。
護士站?
男人雖然疑惑但還是聽話的跟著去了,這家醫館的大夫能將人劈骨剖腹,那自然行事與別家不同。
擴展豁亮的廳堂人最多的柜臺掛著醒目的護士站三字。
“阿如。”齊悅喊道。
穿著白色罩衫,頭發用頭巾包起來的阿如正在給一個跌斷手臂的小孩子包扎,聽見喊立刻應聲是,但沒有停下手,直到忙完手里的活。
“這個做換藥。”齊悅說道。
阿如應聲是。笑著看向那男人。
“單子給我。”她伸出手說道。
不是大夫親自來了也說了,還要什么單子?
男人愣了下將手里的單子遞過去。
阿如低頭看了眼,含笑引路。
“這邊來。”她說道。
齊悅站在廳堂里,看到外邊有人探頭往里看,似乎想進又怕走錯地方。
“你好,請問有什么可幫你的。”
千金堂里負責引導的雜工立刻上前問道。
你好?真是…
“看病請往左邊門診。”雜工伸手指引,“抓藥請往這邊藥房。”
那人點頭怯生生的站進來。
“我,我,腳上砸了下,那個什么上不是說要消毒消炎什么的。別的也沒事,我就是來問問…”他結結巴巴說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腳。
以往砸到了都是隨手抓把土灰灑上去不管了。但前幾天村里識字的里正拿著一張紙在大樹下念,說什么日常各種外傷的治療法子,什么表皮擦傷用淡鹽水沖洗什么撕裂有口子了要用干凈的布按住什么的,尤其是不要撒灰土啊什么的。
要不然會感染化膿,別小看了小小的傷口。極有可能要你的命,最后里正神情嚴肅的說道。
他被嚇到了,可是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處理的,擦個小口子,又不是什么起不了身的大病,還要上醫館。會不會太夸張了?但事到臨頭,總想著那里正念的爛腿啊割了腿什么的,抓著土猶豫半日怎么也撒不下去。便一咬牙忐忑的過來了。
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他耽誤半日勞作跑城里來就是為了腳上砸破的口子,一定會被笑死的。
“這個啊。”雜工說道,回頭喊人,“這邊有個外傷傷口要處理的。”
護士站那邊聽到了便有人過來。
“請跟我來。”穿著白罩衫的弟子和藹的說道。
這里的人都這么客氣,會不會醫術不高。所以沒底氣啊…
村人腹議,又有些怯場。
“那個。多少錢啊?”他問道。
雜工伸手指了一邊墻上掛著的大屏風,上面不是山水畫或者書法,而是整潔的小格子,上面寫著項目以及價錢。
“你這個是做簡單的外傷清創消毒,無需問診,不收錢。”他認真看了說道。
不收錢?村人立刻精神了。
“好,好。”他高高興興的跟著那弟子去了。
看到此時齊悅面上的笑意更濃,她再次環視一下大廳,轉過身走回自己的診室,不是重癥創傷的時候,她還是很清閑的,坐下來,拿過中醫的書認真的看,一面攤開筆記,遇到不懂的隨時記下來,待劉普成工作結束后請教。
傍晚的時候,熱鬧一天的千金堂安靜下來,齊悅和阿如走出去門。
“對了,燕兒該復診了,你想法子讓人通知大姐一聲吧。”她想到什么說道。
阿如點點頭。
齊悅伸展了下手臂。
“今天好累啊。”她說道,“我們打些酒回去喝一杯怎么樣?”
阿如抿嘴瞥她一眼。
“大夫說了,不許你飲酒。”她說道。
“哪個大夫說了?”齊悅笑嘻嘻說道,挽住阿如的胳膊,“我也是大夫啊,我說能。”
“你說能不行,你會診脈嗎?你會診脈我就聽你的。”阿如哼聲說道。
齊悅哈哈笑。
“別小瞧我啊,我很快就學會了。”她笑道,一面再次搖了搖阿如的胳膊,“就喝一點點。”
阿如絲毫不為所動。
“想都別想。”她說道,“回去喝阿好做的魚湯。”
齊悅伸手掩住眼。
“天啊,阿如山珍海味總吃也會煩啊,更何況是魚腦子。。”她哀嚎道。
阿如拉著她往前走,一面笑。
“吃什么補什么嘛。”她笑道。
“魚的腦子只有七秒鐘記憶啊親,這補什么啊。”齊悅笑道。
七秒鐘?是什么意思?
“反正你別想喝酒。”阿如說道,不由分說。
齊悅做出垂頭喪氣的樣子。
“給錢,給錢。”
街上忽的傳來孩童的叫聲。
“吃我的蔥油餅,給錢。”
“給什么錢,老子嘗嘗你的餅能不能吃,給什么錢。”兩個閑漢說道,將吃的只剩下一口的餅子扔在地上,啐了口,“難吃死了。”
他說這話伸手將扯著自己衣袖的孩子一把推開了。
“滾開。”
孩童被推得倒在地上,手上挎著的籃子歪倒,里面的餅子滑出來幾張。
路人眼中帶著些許不平,但看那閑漢的樣子,便都低下頭裝作沒看到。
孩童哭著慌忙撿餅子。
“小屁孩子,還帶著面巾,以為自己是花魁啊。”閑漢笑道,其中一個干脆伸手就去扯下那孩子的面巾。
女童被嚇了一跳,哭著就去躲,又慌忙掩住嘴,但還是晚了,那閑漢發出一聲叫。
“好家伙,嘴上這么大的疤啊!”他大呼小叫道,一面伸手揪住捂住嘴的女童,“快看啊快看啊,跟蚯蚓一樣…”
女童大哭,死死的捂著嘴要掙開,無奈哪里爭得過大人,路人也都看過來。
“燕兒?”
一個女聲陡然響起。
燕兒哆嗦一下,看到一個女子站在面前,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你在這里做什么?”齊悅問道,以為自己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