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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診的大夫年紀都與劉普成差不多,圍觀的群眾也都能喊出他們的名字,可見是這城中有名的大夫,足已擔當權威也能讓群眾信服。
“劉大夫,得罪了。”其中被稱為錢大夫與黃大夫的并沒有什么幸災樂禍的神情,畢竟都是同行,遇到這種事還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而另外一個則沉著臉看上去很嚴肅一句話也沒說。
劉普成沖他們亦是點點頭。
“既然大家都是大夫一起想想辦法..”齊悅擠過來忙說道。
三位大夫看向她面容愕然,錢大夫和黃大夫曾參與過知府公子救治,一眼就認出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另外那個大夫先開口了。
“想辦法?你這小娘子是說要我們幫忙治好病人么?”他的聲音猛地提高,喊得堂內的人都聽到了。
齊悅愣了下,不太明白他這么大聲說話做什么,但還是點點頭。
“那到時候治好了,算著劉大夫的功勞嗎?”外邊有人大聲問道。
這話引起一片嗡嗡聲。
“治好了也脫不了你這庸醫的罪!”
“早干嘛去了?纏著人家不放,耽誤了救治!”
齊悅看著這大夫一眼,明白了。
“大夫貴姓?”她忽的問道。
王慶春看了眼這女子,帶著幾分坦然。
“老夫回春堂王慶春。”他答道。
齊悅哦了聲。帶著幾分原來是你啊的神情。
王慶春坦然接受她的注視。
旁邊那兩個大夫想要提醒他什么,但沒來得及說,帶著幾分不自然,轉開視線。
“還是請三位看看吧。如果還有救就救一救。當然,如果我是我的錯,我自然會領。”劉普成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兩個大夫點頭說道。
眾人便一起向傷者安置的屋子走去。
因為是重癥監護病房,雖然剛經歷一場劫難,但負責病房的弟子還是一瘸一拐的捧來了鹽水燒酒。
“干什么?”三個大夫都愣了下。
“傷者重癥,實行隔離,所以進去要消毒。”齊悅在后解釋道。
那兩個大夫遲疑一下,王慶春卻嗤的一聲笑了。
“可笑。”他說道,推開前面的弟子。推門就進去了。
余下的兩個大夫遲疑一下,還是依言簡單的擦拭一番。
“多謝。”齊悅對他們說道。
“不敢不敢,少夫人。”兩個大夫忙還禮。這才進去了。
因為要避嫌,千金堂的眾人是不能進去的,齊悅和劉普成都留在門外。
錢大夫進去就見王慶春已經在查看病人了。
“王大夫,你..嗨…這種事是不得已而為,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他低聲說道。
王慶春哼了聲。
“錢大夫,話可不能這么說,這關系到我們永慶府所有大夫的聲譽,一個庸醫,無疑是害群之馬,”他看著這大夫說道。一面指了指外邊,“你看看,那些百姓,今日咱們要是不給一個說法,因為同行而包庇的話。想必他們不會答應。”
錢大夫被他說的有些氣悶。
“我什么時候說包庇了?”他說道。皺眉,“我是說你態度稍好點..”
“又不是我治死人了。我為什么還要對他態度好點?”王慶春笑道。
“王大夫,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個女子…”黃大夫低聲說道,“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什么?定西侯府的少夫人?王慶春被嚇了一跳。
他知道這千金堂背后可能有定西侯府撐腰,但所謂的撐腰也就是背地里對官府什么打個招呼試些壓力罷了,沒想到這堂堂侯府的少夫人竟然親自來了!
這關系那絕對不一般了!
但那又如何?他定西侯府敢向官府施壓,他敢向百姓施壓嗎?
此時百姓的情緒已經被挑動起來了,如果定西侯府敢包庇這個劉普成,只怕要掂量掂量民意。
他就不信,確認這劉普成庸醫殺人,這什么定西侯少夫人還敢出面維護否?
“王大夫,還沒看呢,別一口一個治死人..”錢大夫皺眉道,“萬一沒事死不了呢?”
王慶春笑了。
“死不了?”他一伸手指著床上躺著的傷者,“你們看看,這還有救嗎?”
錢大夫和黃大夫看去,不用診脈,他們的臉色就沉下來了。
看著三個大夫從屋中出來,堂里堂外的人都開始擠過來。
“怎么樣?”獵戶的家屬還帶著希望,撲過去問道。
“爛癤之癥。”其中一個和另外兩個對視一眼,說道,“不可醫治,準備后事吧。”
此言一出哭聲喊聲頓時四起。
“庸醫!”
“殺人的庸醫!”
“抵命吧!”
鋪天蓋地的叫聲從門外砸進來。
這個結果其實劉普成等人已經知道了,聞言沒有說什么垂下頭。
庸醫殺人罪?毀了劉大夫?不,絕對不可以!
齊悅一直皺眉在一旁思索,此時鋪天蓋地的喊聲打斷她。
“就是不可醫治,也不能說是我們的錯!”她大聲喊道。
她這句話讓家屬以及圍觀眾人的情緒更加激動了。
“都這樣了還狡辯!”
哄聲四起。
“這傷者本就是你們耽誤了。”齊悅不理會那四起的哄聲,看著那家屬再次拔高聲音說道,“我當時要給你們治。你不聽,非要去別家治…”
她說到這里一停頓,
“對啊,你們是在別家治的。人不行了。才送到我們這里來的,怎么能說是我們治壞了人?”她大聲喊道。
家屬被喊得一愣,而圍觀的群眾也是剛剛知道還有這個事,紛紛低聲詢問起來。
“那你的意思是是我們治壞了他?”王慶春問道。
齊悅轉頭看他。
“你們?”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他們是我診治的,不過后來,聽說劉大夫回來了,便又不讓我治了。”王慶春淡淡說道。
“當時這人送來的時候已經很危重了,你難道不知道嗎?”張同喊道。“王大夫,你拍拍良心說句公道話,這本就是這傷者病情危重之故。怎么能全怪到我們大夫身上。”
錢大夫等人也是剛剛知道,看向王慶春的神情就有些凝重了。
而堂內圍觀的人很快把這對話傳了出去,外邊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我們看的時候他根本就沒事。”吳山在外喊道,“要是按照我們開的湯藥,他現在就已經好了呢!”
“你們說沒事,我們說有事,誰都說誰有理!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啊?”胡三跳出來沖著吳山罵道,“要我說明明是你們治壞了人,栽贓到我們千金堂!這人來的時候,已經不行。師兄們都勸師父不要接診,是師父不忍心看著人在眼前不治就推辭,才非要試一試,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你們走!”
他說到最后手又指向了那些家屬。
家屬被他說的愣了下。又有些心虛。這么說的話,好像當時的確是….
這一下看熱鬧的人都迷惑了。到底是庸醫治死還是命本該絕?
“誰說人不行了?明明還有救,我的湯藥對癥。”王慶春說道,冷笑一聲,看向劉普成,“劉大夫,你的治法不對吧?”
劉普成一直沉默不語,此時聽了他的話抬起頭。
“我…”他張口。
王慶春打斷他。
“我方才查看傷者的傷口,明顯有被刀割過,且創面比本身傷口還要大,可是你做的?”他問道。
劉普成點點頭。
“是,他肌肉腐爛,需要清除,否則癤毒蔓延心肺…”他說道。
王慶春又打斷他。
“癤毒之癥,是該怎么樣治?”他問道。
劉普成被問得一愣。
“用角法拔罐吸毒排膿,制生地黃、水牛角、川黃連、玄參加減清瘟敗毒飲,艾灸輔之。”王慶春已經自己說道,說罷看向兩外兩位大夫,“可是如此?”
的確如此,錢大夫和黃大夫點點頭。
“劉大夫,你是怎么治的?”王慶春又看向劉普成,慢慢問道。
“這是我們千金堂的秘法,憑什么告訴你。”張同說道。
王慶春哈哈笑了。
“秘法?是見不得人的法子吧?”他笑聲一收,看著劉普成。
劉普成要開口說話,這次齊悅搶先了。
“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法子,我來告訴你。”她大聲說道,“先大量清水沖洗傷口,再用刀剪割去腐肉,這肉要割盡,一絲一點也不能剩下,然后熬制消毒抗菌的湯藥沖洗兼服用,所以你們看到傷者的創口比原本的傷口要大了很多。”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愣了下。
“齊娘子,不關你的..”劉普成反應過來,不顧攙扶就走過來,急忙忙的要喝止她。
齊悅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抬手沖護衛們做個手勢。
護衛們領會,三個站過來將劉普成擋住。
“哦,依少夫人的意思,這不是劉大夫的錯,而是你的錯?”王慶春也明白了,他心中難掩震駭。
這個少夫人竟然是要攔罪在自己身上。
這他娘的千金堂是她爹開的嗎?
想用定西侯府來壓著自己?
王慶春了然的笑了,笑的很不屑。
如果只是劉普成的罪,那撐死也不過是個庸醫殺人,但要是牽扯到定西侯府,那事情可不就僅僅是庸醫殺人了,而是要拔高到草菅人命仗勢橫行等等問題上了,這跟他們這些醫館大夫們倒沒什么關系,但想必那些御史言官們會很感興趣。
他就不信一個定西侯府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大夫不顧聲譽違民意而行。
反正這傷者是死在千金堂了,他說什么也不怕。
“這是我教劉大夫的,但是這沒有錯。”齊悅糾正他。
“都治死人了,還沒有錯?”王慶春冷笑,一面沖四周的圍觀群眾大聲說道。
“誰說治死人了。”齊悅亦是冷笑,看著王慶春,“你自己無知無能,治不了,就斷定我治不了嗎?”
王慶春都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定西侯府是瞎了眼還是失心瘋了,怎么娶了這么一個兒媳婦?
“你是說,你能治得好?”他問道。
要是以前誰要問一個急性外傷感染能不能治好,估計都被當做笑話,但現在嘛。
齊悅胸口起伏,不自覺的咬住下唇。
“真是,你要是能治好,我王慶春就從這千金堂門口跪行到府城門口去…”王慶春看著齊悅的神情,搖頭笑道。
“好。”齊悅一口接過他的話說道。
王慶春倒被說得一愣。
“好什么?”他問道。
“我要是能治好,你就從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門口去。”齊悅看著他,一字一頓說道。
這..這不過是隨口說得玩笑…
王慶春愣了下。
“怎么?不敢打賭啊?”齊悅問道。
他們談話時堂內漸漸安靜下來,而外邊的群眾也察覺有異安靜下來,急切的詢問里面在說什么。
不敢?王慶春笑了,看著眼前的女子。
看來這劉普成真的是這女子的爹了,都他娘的這樣哭著喊著要替人去死了,也只有為了父母之恩才能做到如此吧。
你要去死,我何必攔著?
“好,賭就賭。”王慶春含笑說道,“不過,要是你治不好呢?”
“那我就從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門口去。”齊悅毫不猶豫的看著他說道。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千金堂的眾人都呆住了,劉普臣也呆住了,他看著站在前邊擋住他的那個女子,跟自己孫女一般大的女子,她這是要將這次事的結果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人死了,是用她的法子治死的。
人死了,她認輸受罰。
單單一個從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門口,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那么便再也沒人注意他這個小小的大夫。
這件事引起的一切后果影響便都集中到這個女子的身上。
這女子..這女子…怎么如此的瘋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嗎?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別人不知道,但阿如知道。
她看著站在王慶春面前的齊悅,緊緊抿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