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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不要錢的民工

  冷羿把一塊塊的青磚都拿了起來查看,看完之后,他嘴角露出了微笑,站起身,對幾個看守道:“昨天夜里,除了你們幾個,還有誰在這里?”

  幾個看守都搖搖頭:“沒有別人。”

  “那你們幾個中的哪一個曾經在在夜里出來過?”

  幾個人又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起搖頭。

  “你們巡邏路線是哪里?”

  看守指了指,也就是各排倉庫中間的大道和門前的路。

  冷羿道:“把你們的鞋子都脫下來!”

  幾個看守不知道冷羿讓他們脫鞋子做什么,大老爺的話不敢不聽,都乖乖把鞋子脫了。

  冷羿挨個拾起鞋子看了一遍,他拎著其中的一雙,瞧著那雙鞋子的主人,冷笑道:“是你,挖開的這個窟窿,沒錯吧?”

  那看守臉色慘白,連連搖頭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冷羿指著圍墻上一道黃線,“這是洪水淹沒城池,洪水退后,淤泥堆積到達的部位。”

  他又指著河堤方向,道:“洪水是從那邊沖來的,方向正在圍墻的外面,院子里的洪水是從大門的門縫漫進來的,由于大門的阻擋作用,進入的河泥相對外面的要少得多。也就說是,洪水退后,這面墻外面的淤泥堆積要明顯高過里面,對吧?”

  司倉忙點頭道:“沒錯,我們清理倉庫的淤泥的時候,外面的的確比里面的多得多。堆得老高的,里面圍墻這里只有很矮的一點。”

  冷羿拿起一塊青磚,“你們看這塊青磚的六面,其中五面有黏土,只有一面沒有,上面粘的是洪水淤泥留下的黃色印記。說明這一面是朝外的,對吧?”

  司倉等人連連點頭。

  “這圍墻是由一塊塊大青磚相互疊壓砌成的,”冷羿指著青磚邊緣破損的地方,道:“這是挖墻的時候,尖嘴鋤撬挖青磚留下的痕跡,他能說明挖掘的方向。對吧?”

  司倉等人又一起點頭。

  冷羿放下青磚,拍拍手,道:“那好,你們檢查一下地上的青磚,破損的地方上面有淤泥留下痕跡的,有多少?沒有的,有多少。”

  司倉和兩個吏目急忙蹲下檢查,很快就查完了,說道:“只有大概三成的上面有淤泥的痕跡。其他的都沒有。”

  “很好,你們現在把這些青磚堆起來,比照著圍墻別的地方的淤泥線,把他們都復原了再看看。”

  幾個人忙著把青磚疊加起來,堆好之后,幾個人都明白了,有破損痕跡的,都是朝里的!只有這樣堆,淤泥線才能跟圍墻里面的重合。這就說明是從里面挖開圍墻的。

  司倉恍然大悟,瞧著那看守道:“原來真的是你干的,說,糧食呢?”

  “真的不是我啊!”看守咕咚跪在地上,磕頭道:“我昨晚一直在屋里沒有出來啊。”

  “是嗎?”冷羿冷笑,翻過鞋子底,指著上面的泥巴道:“你們巡邏的路線,并沒有墻角殘留洪水沖來的淤泥的地方,所以他們的鞋子都是只有塵土,沒有淤泥。只有你的鞋子,上面粘了淤泥。而被挖開窟窿的這圍墻下面,就殘留有淤泥。所以,不是你又是誰?”

  那看守啞口無言,蹲下身又磕頭道:“我錯了,不過,真的不是我偷了糧食,只是有人讓我挖這樣一個窟窿,給我八千文。我就挖了。”

  “是誰?誰讓你這么做的?”冷羿道。

  “是城里的混混爛眼三。”看守道,“我問他要挖這個窟窿做什么?他說我不用管,只要挖好就行了,給了我八千文。于是我只好聽他的。”

  “八千文?給你八千文你就做這種事?你知不知道盜竊救糧谷那可是死罪?你的腦袋莫非只值八千文?”

  看守哭訴道:“我說了你們千萬不能偷糧食,要不然,我可脫不了干系。他說沒事,他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他跟我是多年的朋友,我就相信了,沒想到他竟然…”

  冷羿對跟隨的宋捕頭道:“立即拘捕這爛眼三,查問糧食下落!”

  宋捕頭答應了,領命而去。

  冷羿吩咐皂隸將這看守拿下,屆時一并處理。

  過不多久,宋捕頭急匆匆回來了,向冷羿稟報說,爛眼三下落不明,他們已經找遍了他家附近包括他的親戚朋友,都找遍了,沒有找到他在那里,估計已經畏罪潛逃了。另外,也找不到任何糧食的痕跡。

  冷羿皺皺眉,這樣是找不到糧食,影響救災不說,還會讓自己背上黑鍋,但是,人現在找不到,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連續幾天,冷羿都很郁悶。

  這天,他正在公署辦公,批閱各地上報災情情況,突然,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便擱下毛筆,站起身邁步走了出來。只見一個中年婦人,雙手叉腰站在六房門口,指著里面叫罵:“姓趙的,你給老娘滾出來!別以為躲在里面就能蒙混過去,我告訴你,今天老娘收不到錢,就不走了!聽見沒有!你以為老娘的姑娘是白白讓你騎的嗎…?”

  幾個書吏站在門口看笑話,看見冷羿出來,都吐了吐舌頭,趕緊溜了進去。戶房司房陪著笑臉過來給冷羿打招呼:“通判大老爺!”

  “怎么回事?”冷羿皺眉道。

  “翠香樓的老鴇找上門來討要宿頭來了!好像是趙老四去他那里過夜瓢了姑娘,欠了錢,到處躲,人家找上門要錢來了。”

  冷羿道:“這是官府衙門,這樣做,成何體統!”

  “是是,我這就讓人把她攆出去!”

  “攆出去就沒事了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趕他出去,她在衙門口叫罵,那不是更難看?”

  “是啊,嘿嘿,小的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沒有攆他出去。只是,趙老四躲著也不肯出來。沒轍。”

  “什么沒轍,叫他出來,就說本官找他!”

  “是!”司房轉身進了屋里,很快,帶著一個干瘦的男子出來。老鴇一見到他,氣呼呼沖了上去:“趙老四,你這王八蛋,你以為躲到衙門里我就不敢來找你?快拿錢來!不然你就算躲到金鑾殿去,老娘一樣追上金鑾殿找你去!還錢!”

  司房怒道:“你他娘的少使潑!通判大老爺在此,由不得你放肆!”

  老鴇這才看見冷羿,在抗洪搶險中冷羿一直堅守在防洪大堤上,也正是他即時轉移百姓,才避免了大量人員傷亡,事后又偵破金掌柜殺人決堤案,將金掌柜家家財都分給了百姓,還積極爭取到了朝廷大量的賑災錢糧,所以整個巴州可以說沒有不認識他的。這個老鴇也不例外。

  老鴇立即換了一副笑臉,迎了上來,福禮道:“小人這里拜見大老爺了,我們從外阜請來的幾個紅牌,這趙老四點了睡了,先前還給錢,到后面就說簽單后面一起給,我覺著他是衙門的人,說話不會打誑語,所以就信了,想不到這龜孫子竟然不給錢,躲起來了,我追上門要債,他賴著不給,還推三阻四的,一天天騙我說會給錢,現代還躲到衙門里來了。――大老爺,我那些姑娘可都是指著這吃飯的,要是收不到錢,誰還干這沒臉皮的事情?他連這樣的錢都賴,你說他還是不是人啊!嗚嗚嗚”

  說到最后,老鴇竟然嚎啕大哭起來,當然是自由雷聲沒有雨點的。

  冷羿道:“行了,先別哭了。本官問清楚再說。”

  老鴇的哭聲立即戛然而止。

  冷羿瞧著趙老四,冷冷道:“她說得是實話嗎?”

  “嗯…,有的是,有的不是。”

  “我那一句說了假話了?”老鴇氣沖沖,尖著嗓門道,“我說的可句句都是實話…”

  冷羿提高了音量:“你要是再插嘴,我就懶得理睬了。衙門也不是你可以隨便喧鬧的地方!”

  老鴇這才閉嘴不敢再說。

  冷羿問趙老四道:“她說的那句是實話那句不是實話?”

  趙老四低聲道:“睡了她們的姑娘,這是實話,說我故意賴賬、躲債,不是實話。――我是真心想給錢的,只是,只是一時周轉不過來嘛。又不是存心不給錢。”

  “總共多少錢?”

  “兩萬四千文,加上吃飯的。”

  冷羿吃的一聲冷笑,道:“一個月,你就花了兩萬四千文瓢女人?――你一個月薪水多少?”

  “一千八百文”

  “這就是說,你一個月就花掉了你一年多的薪水?你不打算以后過曰子了?”

  “我,我發了一筆小橫財,就想花掉,可是,想不到她們外埠來的姑娘那么貴,也怪我,喝醉了,沒問明白就睡了…”

  “還一下要了三個!”老鴇忍不住插話道。

  冷羿饒有興趣瞧著他:“你是做什么的?”

  “是…,是戶房的私銀。”

  “私銀?”冷羿瞧著他,“私銀發橫財,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趙老四也是脫口說出來的,一聽冷羿這話有所指,頓時慌了,忙道:“大老爺,我沒有貪污啊,我的賬目都是清清楚楚的,不信大老爺可以清查。”

  “那你哪來的一筆小橫財?”

  趙老四很為自己嘴巴不把門而懊悔,可是已經都說了出來,再想收回去已經不可能了,只得硬著頭皮道:“是這樣的,前些曰子發放賑災糧,請了一些民壯來搬運糧食,我負責發放工錢,結果,有一些民壯沒有來領工錢,我等了好些天都沒有人來,估計他們不要了,所以就自己花了。”

  冷羿很是好奇,這年代還有人打工不要工錢的嗎?問道:“多少錢?”

  “兩萬多文吧。”

  “有多少人?”

  “沒算過,大概有幾十個吧。”

  “都是些什么人?誰請來的?”

  “不清楚,要查了帳才知道。”

  “馬上查!”

  “是!”司銀趕緊答應了,跑回了屋里,拿了賬本出來,翻看之后,道:“是一個叫阮壽的人請來的。”

  “誰是阮壽?”

  “我…,我不清楚…”

  冷羿道:“你什么都不清楚,還讓你做司銀?行了,立即把你的工作交接給別人,你以后不用來干了。你的欠債你自己還去。不準再來衙門喧鬧!”

  司銀面帶愧色,也不敢求饒,低著頭進屋交接工作卷鋪蓋回家了。

  冷羿拿著賬本,轉身問戶房司房:“來搬運糧食的,都是些什么人?是誰介紹了來的?”

  司房道:“一般都是衙門登記的民壯負責。但是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找一些熟人來幫忙的。這一次因為需要賑災的糧食非常多,忙不過來,所以讓衙門的人找了些熟人來幫忙。”

  “這個阮壽能找出來嗎?”

  “應該可以,在發放糧食哪里或許有登記。”

  “那好,你馬上去查,查清之后立即來稟報本官!搬運糧食的民壯不要錢,一定有他的原因,不能讓老百姓吃虧!”

  戶房司房忙答應了,安排人手到處查訪。

  當天晚上,冷羿正在自家屋里吃晚飯,司房急匆匆跑來,冷羿在書房里接待了他。

  司房抹了腦門一頭冷汗,低聲道:“大老爺,查,查不清楚。”

  “什么?”冷羿簡直哭笑不得,“誰來搬運糧食的你們竟然不知道?你這司房是怎么當的?”

  司房心驚肉跳,冷羿剛剛開除了司銀,要開除他這個司房,那也是一句話的事情。哭喪著臉道:“奇怪得很,按理說,搬運糧食的人,必須是來歷清楚的人,可是,誰也說不清這些人究竟怎么來的,是誰請來的,屬下查問了相關人員,還有衙門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好像是天上掉下來,搬運了糧食,不收錢,又憑空消失了一般!”

  冷羿瞧著他,看的他直發毛,冷聲道:“有沒有可能是各個縣鄉來領糧食的人?”

  “不可能!”司房很肯定地說道,“各縣鄉來的人,只在衙門外等候,從糧倉運走糧食,都是我們衙門自己的民壯或者是補充找來的其他人。所以,這些人只可能是我們衙門請來的,奇怪的是,竟然沒人知道究竟是誰請來的。”

  冷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戶邊,望著窗外的夜色,半晌,道:“你去把這次各個縣鄉領糧的賬本給我拿來,我要過目!”

  司房忙答應了,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賬本拿來了,冷羿隨手翻了翻,道:“行了,你回去吧。賬本留在這,我慢慢看。”

  司房告退出來,這才發現,后脊梁都是冷汗,心中禱告,自己可千萬別栽倒在這件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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