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問完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一個時辰了。讓冷羿很是失望的是,所有的人所說的話,都能夠相互印證,并沒有什么破綻。從查證的情況來看,謝掌柜的確到這里來赴宴了,而且吃了大概兩個時辰的飯,喝了兩壇子酒。
謝掌柜沒有說謊,那就是洪杰說謊了!可是,從情理角度看,洪杰殺死黃氏又有諸多難以解釋的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冷羿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慢慢地走到窗戶前,推開窗戶,遙望滿天的星斗,已經立秋了,靜悄悄的院子里有秋蟲的鳴叫,使得這個夜晚更是幽靜。
冷羿下意識問了一句:“什么時間了?”
宋捕頭道:“大概已經四更了。”
“是嗎?”冷羿凝神回憶了一下,道:“怎么沒有聽到梆子聲?”
“是沒有,”宋捕頭笑了笑,“可能打更的睡著了吧。”
旁邊老者賠笑道:“我們這偏僻,靠近城墻了,也沒有什么人家。所以打更的很難得到這邊來的。或許是打更的這會子懶得過來吧。”
冷羿心頭一動,把宋捕頭叫了過來,低聲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宋捕頭答應,轉身走了。
冷羿告辭出來,帶著皂隸坐著轎子又返回了謝掌柜家。
冷羿又單獨審訊的洪杰,這一次,時間很短,出來之后,冷羿對等候在外面的謝掌柜道:“本官聽說,你還有一個弟弟,在你府上當管家,是不是啊?”
“是的。”
“把他叫來,本官要查問他一些事情!”
謝掌柜忙賠笑道:“這個,大老爺,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這洪杰作案的,當場抓住,還需要繼續查問嗎?”
冷羿鼻孔里重重哼了一下,道:“本官查案,需要你說三道四的嗎?”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謝掌柜趕緊哈腰作揖,連聲賠罪。
冷羿瞧著他,淡淡道:“謝掌柜這么擔心本官查問,莫非其中有什么貓膩不成?”
“不不!小人不敢,請大老爺恕罪,小的這就去叫他來。”
“不必了,本官已經讓人去傳去了。”
謝掌柜啊了一聲,臉色微變。
過了片刻,有皂隸過來稟報,說謝掌柜的親弟弟還是傳來,在外面等候。冷羿吩咐把人帶到隔壁房間,他單獨進行審訊。很快,冷羿便審完了,他面帶冷笑,卻不說話,只是坐在那里喝茶。似乎在等待什么。
終于,宋副捕頭回來了,很是高興的樣子,俯到冷羿的耳朵邊低聲說了幾句。
冷羿笑了,點點頭,吩咐把洪杰和謝掌柜都帶了進來。
冷羿瞧著謝掌柜,冷冷道:“說罷,你是怎么掐死你的妻子,然后陷害洪捕頭的?”
這句話,讓謝掌柜和洪杰都是臉上變色,只不過,謝掌柜是慌恐,而洪杰則是驚喜。
謝掌柜急忙跪倒,磕頭道:“大老爺,青天大老爺!小人冤枉啊!掐死我家娘子的,是洪杰,不是小人啊!當時小人正在同鄉家里喝酒,根本不在家里,有同鄉一家人可以作證啊!”
“是嗎?”冷羿笑了笑,“我另外給你找了一個證人,或許能幫你想起更多的事情來!――把人帶上來!”
房門開了,兩個皂隸押解的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謝掌柜一眼看見這個人,頓時打了一個哆嗦。
冷羿道:“謝掌柜,這個人應該認識吧?你的管家,也是你的親弟弟。”
謝掌柜勉強笑了笑,道:“當然,當然認識。”
“認識就好,”冷羿轉頭對謝掌柜的管家道:“把你先前說的話重復一邊吧!”
謝掌柜的弟弟答應了,有些惶恐,諾諾道:“我哥哥早就懷疑我嫂子跟人有殲情,只是一直抓不到把柄。昨天下午,他暗中看見嫂子跟商鋪外街對面的一個男子眉來眼去的,還比手勢,他看清了是衙門的捕快洪杰,但是裝著沒有看見。晚上,他借口說去同鄉家喝酒,就出了門,還把我也叫出去。跟我說了這件事情,讓我暗中注意嫂子這邊,我就蹲在暗處守著。果然看見衙門的洪捕快悄悄地從后門進來了,進了嫂子的屋里。我就趕緊的跑去告訴了我哥哥。我哥就讓我同鄉家外面…”
剛說到這里,謝掌柜咆哮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可是你的親哥哥!你怎么…”
“住嘴!”冷羿一聲怒喝,“本官查案,你三番五次干擾搗亂,容你不得!來人,拉下去掌嘴二十!”
兩個皂隸上來,不由分說,把把謝掌柜拉了出去,一頓嘴巴子把他打得鼻口流血,臉頰腫得跟豬頭一樣。打完之后拉了回來,冷羿淡淡道:“現在,還想插嘴嗎?”
“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謝掌柜用手捂著臉頰,含糊著說道。
“那好!”冷羿對謝掌柜的弟弟道:“你接著說,他讓你做什么?”
“他讓我在同鄉家宅院附近打更,打二更的更。我說沒有梆子,他說他已經在墻角那里準備了一付了。我去一看,果然如此,就拿著梆子敲了一回。然后就回家了。”
冷羿瞧著謝掌柜,道:“你讓你的弟弟在你們同鄉那里打更,目的是什么?”
謝掌柜支吾著不知如何作答。
冷羿又問謝掌柜的弟弟道:“他讓你打更的時候,大概是多久?”
“還有半個時辰才到二更。”
“把讓你怎么打更?”
“他讓我打二更的更鼓。”
冷羿瞧著謝掌柜道:“我已經讓宋捕頭剛才去查問了衙門更夫,人家說了,你們這片,只有逢年過節才會過來打更,提醒火燭。昨晚上不是年節,所以沒有到你們這邊來。于是,你讓你弟弟親自打更,可是,卻不按照真實的時刻打。比正常的時刻提前了半個時辰!你想做什么?”
謝掌柜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不說,我替你說!”冷羿道,“你離開你同鄉家的時候,他們都說是二更,因為他們聽到的是你弟弟假裝更夫打的更聲,而且是提前了半個時辰,你利用這個憑空多出來的半個時辰,返回家中,你應該是聽了墻根,肯定你的妻子正在偷情,于是,你叫門進去,也不搜尋殲夫,而是利用跟你娘子行房之機,掐死了她,再出門悄悄下樓,從院子里扔了一塊石頭到走廊上,把房間里的丫鬟驚動出來,正好洪杰發現黃氏已經死亡開門出來,被丫鬟碰到,驚呼,仆從上來抓住了他。你看見他被抓之后,溜出后門,在同鄉家附近等著,等你的仆從趕來找你,你作出剛從同鄉家出來的樣子。這樣就不會把你精心設計的時間圈套給揭穿了。我說得沒錯吧?”
謝掌柜終于抬起頭望著冷羿,道:“大老爺能否告訴小人,您是怎么知道我讓我弟弟幫忙打更的?”
“很簡單,”冷羿道:“你的同鄉請客,本來是請你們兄弟兩的,偏偏你的弟弟有事不能去,說起來,他還很遺憾,還說你弟弟其實很喜歡喝酒。我就在想,一個喜歡喝酒的人,參加不了同鄉的聚會,一定是非常的遺憾的。同時,也說明當時的事情,肯定比喝酒要重要的多。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一個酒鬼放棄了喝酒。于是我把他叫詢問,他卻支吾著說不清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便告訴他,你們同鄉家這一帶,一般是不會有更夫來的,但是同鄉卻聽見了更聲,問他是怎么回事?他聽見我這么有針對姓地說了打更的事情,馬上就交代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我明白了,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那個賤人竟然背著我偷人!”
“你既然發現了這種事情,可以報官處理啊!為什么要殺人?”
“我不會報官的,殲夫是衙門的捕快,當場抓殲報官,你們又能如何?無非是打一頓板子,大不了徒上幾年就已經頂了天了,不可能浸豬籠的。不行!我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頭上我還任憑他們逍遙!我一定要殺了這對殲夫銀婦!”
“所以你殺了你妻子,并嫁禍給洪杰。”
“沒錯,其實我早些曰子就知道他們的殲情了,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等這個機會,機會終于來了,我自認為這個圈套是很完美的,沒想到還是被大老爺您識破了。我認命。”
冷羿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洪杰在一邊垂著頭,雖然案情已經真相大白,自己身上的冤屈已經洗清,但是,到了這一刻,看見謝掌柜怨毒的目光,想起情人黃氏的慘死,他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冷羿不知道通殲案子在古代是怎么處理的,吩咐將謝掌柜收監之后,問了董師爺,董師爺說一般是處以杖刑,并戴枷鎖在衙門外示眾一個月。冷羿道:“杖刑可以,示眾就不必了,他到底是衙門的捕快,讓他示眾那就是拿衙門示眾,丟衙門的臉,這樣吧,杖八十,罰薪半年。”
董師爺連連點頭,夸贊冷羿處理妥當。
處理完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冷羿一整夜都沒有睡,回到家里,卻看見卓巧娘和丫鬟草穗坐在椅子上打盹,聽到響動,兩人都醒了。